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七零年代文工团【完结】>第198章 大结局(二)

  宋知时走出看守所,这才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汗,一阵冷风刮过,冻得他直接缩起了脖子。

  他松开满是汗水的手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这是刚刚趁乱贺敏芝塞给他的。

  上面模糊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名,想来就是贺敏芝哥哥的地址了。

  “怎么样了?”许劲松和顾淮同时走上前来。

  宋知时抿嘴抿嘴:“说来话长,许叔,那个贺顼还有的审!”

  两人脸色微变:“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知时知道时间紧迫,赶紧把刚刚贺敏芝告诉他的内容如实转述给了两人。

  许劲松听完大惊失色:“这么说来,我们也没审到什么。”

  “许叔,时间紧迫,你先去联系警方和军方,我跟顾淮……”宋知时定了定神,继续说:“我们去找贺顼那个养子。”

  “不行,这太危险了,谁知道他那边有多少人,有没有武器,我怎么能让你们两个以身犯险?”许劲松立马反驳道。

  顾淮提醒道:“爹,没时间了。”

  是啊,日方访问团还有一天就要归国,最大的那条鱼如果抓不到,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且中方既没了面子,又没了里子。

  许劲松考虑再三,一咬牙最终还是同意了:“那你们先去,我带大部队稍后就到。”

  受时代限制,交通不便,宋知时只能跟顾淮各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快速在首都的街头飞驰。

  穿过胡同、百货公司、学校公园、交通要道,两人循着地址来到郊区一处偏僻荒凉的厂房。

  这两年首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现代化城市的建设,大量的地皮被买卖开发,本地人陆续搬迁,城中出现了许多三不管地带,很明显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宋知时正欲踏进去,被顾淮拦了下来:“我先进去。”

  “还是一起吧。”宋知时说,他知道顾淮在担心什么,这年头可还没开始禁枪,万一对方有武器,两人都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厂房很大,里面堆满了建筑材料,宋知时根据地址推断,这附近应该是首都某处体育馆,要在几年之后才能建成,一直使用了几十年,后来奥运会也曾在这里有过比赛。

  两人沿着长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些生活用品。

  顾淮和宋知时相视一眼,顾淮率先开口道:“看来此人一直生活在这里,看这痕迹,起码居住了半年以上。”

  宋知时都有些佩服这群人了,别人做间谍都是图财图利,可这几位呢——

  贺顼几十年如一日在考古工地上,兢兢业业搜集了全市官员资料,结果自己也没用上。他的养子则像个流浪汉一般,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要住在这种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厂房里。

  李爱华在华授课十余年,每个月也不过几十块钱的工资,衣服破了都舍不得买新的,还要受到红小兵的迫害。

  那些个与文物运输保管相关的村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间谍工作扯上关系,他们不过是收了一点蝇头小利干着十块钱一个月的工作而已。

  就这,也要为了两国付出,图啥呢?

  简直是一群……大傻逼!

  有这时间精力,还真不如为共和国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了。

  顾淮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些生活用品:“没武器,也可能随身携带了。”

  “他人呢?”

  “或许只是临时住所,白天人不在?”

  “太阳快下山了,明天……日方代表团要走了。我们要在这里等吗,还是去别处看看?”宋知时有些担忧。

  顾淮想了想,对他说:“你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会儿,顺带盯一下,我去这附近看看。”

  两人分开行动以后,宋知时就在厂房留了下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贺顼养子的那堆生活用品上。

  理智告诉他,那是间谍的东西,以后都是证物。情感却叫嚣着,那是他人隐私,不能随意翻看。

  在这些物品中,除了常见的床铺被褥和牙刷毛巾以外,最多的就是书籍,什么书都有。有些书看着很有年头了,却被主人保存得很好,看得出来对方非常爱惜书籍。

  宋知时忍不住走上前,把散落的书籍整理好放在一旁,却在无意间,伸手触碰到了一旁的被褥。

  令人惊讶的是,这被褥居然是温的!

  宋知时压住内心的诧异,不动声色地又往里再摸了摸,然后就摸到了一个……汤婆子?!

  贺顼的养子他,他没走!

  他就在这里!

  这一认知,让宋知时有些激动,可眼下顾淮并不在这里,他一个人贸然行动恐怕会有危险。

  宋知时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如果他真的是贺顼的养子,那大概、也许、可能并不会伤害自己吧。

  突然,宋知时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碰撞声,而发出声音的地方离他并不远!

  宋知时赶紧起身,可能是他动作过大,让对方先一步发现了端倪,几乎是他追出去的瞬间,对面闪过一道人影。

  “别跑——”

  “站住——”

  宋知时紧紧跟上,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跟上次不同,这次是大白天,整个厂房虽有杂物堆放,却也比胡同开阔很多,这使得对方躲无可躲,也无处可躲。

  宋知时追得都快断气了,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朝着对方大吼一声。

  “你究竟要藏到什么时候?姚、思、雨?”

  对方一个趔趄,身形一顿,最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他赌对了,他竟然赌对了。

  宋知时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面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像雕塑般僵硬地站着,唯有紧紧攥着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宋知时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冲着对面喊道:“老朋友相见,何必一直躲着我呢?”

  宋知时说完这句话本以为对方会像上次一样利用地形把他甩掉,甚至自己悄悄琢磨起了逃跑路线,过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没那个意思。

  在宋知时说完这番话以后,对面的人影终于缓缓转过了身,然后在宋知时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摘掉了口罩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温顺的脸庞。

  与从前不同,这次他没有戴眼镜,书卷气息一扫而空,眼镜下是一双阴鸷狭长的眼眸。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嘴唇咬得发白,双眼布满了血丝。

  饶是已经猜到了,可当真正面对面时,宋知时还有瞬间的怔愣,什么寒暄交谈,此刻的他通通都想不起来了,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木木地站在那里。

  “知时,好久不见。”

  终于,对面说话了,声音带着许久未开口的嘶哑。

  好久不见?

  哈哈哈,好一个好久不见!

  宋知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真相被印证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滑稽的小丑。

  “你……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给你问好吗?”宋知时摇唇反击道。

  姚思雨苦笑道:“别生气了。”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姚思雨一句话引爆了宋知时压抑在内心多年的苦闷,他恨不得把这些年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部发泄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宋知时有太多的疑问。

  姚思雨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知时,良久,他才说话。

  “为了救你们。”

  “救我们?”宋知时忍不住噗嗤一笑,如同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为了救我们,所以你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为了救我们,所以你就假装跳河自杀?”

  “对不起。”

  宋知时把脸朝向另一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姚思雨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仿佛对面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死的?”

  宋知时讥讽了一句:“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为什么要留下鞋子告诉别人我跳河自杀了?”

  姚思雨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你在河岸上故意留下鞋子,不就是想伪造自己跳河自杀的假象嘛,你知道黄河里打捞一具尸体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所以死无对证。可惜当时的我们悲伤过度,都被你糊弄了过去。”

  “对不起,知时,可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姚思雨再度道歉。

  “苦衷?你的苦衷就是为日本人做事?”

  “可即便你我立场不同,我也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刘志毅,起码他对你是真心的。”

  “不是我动的手!”姚思雨突然提高了音量,第一次情绪爆发了:“不是我!”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是谁造成的矿场爆炸?几十条人命啊,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原谅你!”宋知时一反常态,步步紧逼。

  姚思雨痛苦道:“不论你信不信,我真的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宋知时驳斥他:“我们的友情就暗含着欺骗,算什么朋友?”

  姚思雨闭上双眼:“是……是他们做的。”

  宋知时继续逼问:“他们是谁?”

  “是潜伏在暗处的日方间谍,他们是我养父的帮手。”

  “当年顾淮的生母用一个宝藏葬送了几百个鬼子,但他们仍对这个宝藏传说深信不疑,所以在投降以后留下了一支精锐部队。这个宝藏大概率就是传说中的刘朔墓。”

  “所以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矿场,而是刘朔墓里埋藏的珍宝……”

  “志毅是刘朔家族的旁系,是当年守陵人的后代,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墓道在哪里的人。”提到刘志毅,泪珠滚滚从姚思雨的眼眶落下,一颗又一颗砸下,直到浸湿了领口。

  “他们用几十条人命,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用来遮掩他们的罪行?”

  “是的。其实我来河洛原本就是为了接近志毅,夺走他们家家传的地图。可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对我那么好。”回忆起那段美好的岁月,姚思雨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我不想伤害他,加上你们刚来我就已经知道顾淮在调查间谍的事情,是以迟迟没动手。可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先一步……”

  “知时,我恳求你,相信我一次,真的不是我动手的。”

  宋知时本来还想奚落姚思雨几句,可看对方一脸颓态,便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教训。

  毕竟有什么,是比爱人死在自己眼前更残忍的呢?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帮志毅报仇!”姚思雨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曾经的队友于他而言已经是死人了。

  这样的姚思雨,跟以前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师形象大相径庭,可以说判若两人。

  “那个仓库是你引我过去的,对吧?”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宋知时的语气却很笃定。

  “对,回首都以后,我就开始策划这件事了,贺顼这帮人控制了我十几年,恐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狗给反噬吧!”

  “我听说他们为了以绝后患,要暗杀你们两个,特别着急地赶去河洛,但当我到那里的时候,你们已经撤离了。我没想到我们还能在首都重逢,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偷偷跟踪过你,可惜你特别机灵,总是可以甩掉我。”说到这里,姚思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似乎在讲什么有趣的笑话。

  “你还有什么疑问,趁现在赶紧问我,知无不言。”

  “贺敏芝说,顾曼丽不是她杀的。”

  “是。”

  “嗯?”

  “因为人是我杀的。”

  “为什么?”宋知时问,随即反应过来那个救了他的神秘人,笃定道:“那天的人果真是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群混混是顾曼丽和她表兄找来的,他们想给你一点教训,比如把你的腿打断,让你永远都上不了舞台。”

  “所以你就把她杀了?”

  “我从贺顼的资料库里,看见过对顾家人的介绍,他们仗着祖辈的功劳,素来行事霸道惯了。他们对你做的那些,根本不会感到抱歉。你是舞者,舞蹈是你毕生的追求,双腿是你的生命,他们想害你不能上台,就是想杀了你……”

  姚思雨说:“知时,顾曼丽娇纵蛮横,在歌舞团搞小团体欺压弱小多年,她死有余辜。原本我想放过她的,那天她在我跟贺敏芝见面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暗指我们偷情,后来她意外落水……我只是没救她而已。”

  听见姚思雨把杀人二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宋知时不禁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可一想到对方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他又……

  姚思雨又问:“你可还记得那个姚春妹?”

  宋知时几乎立刻就想通了,他不可思议地说:“姚师姐?难道是你让她陷害贺敏芝的?”

  姚思雨问他:“你不好奇,为什么同样是收养,贺敏芝姓贺,而我却姓姚?”

  这次,不待宋知时询问,姚思雨便自顾自地答了:“我的本姓就是姚,我家是安市有名的耕读世家,收藏了许多稀世古玩字画。思雨是我亲生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所以起码,我的名字没有骗你。”

  “二十年前,一伙人以鉴赏古玩的名义,盗走我家数十幅字画,我父亲被气死,母亲也紧随其后,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

  “是贺顼出面收养了我,当时的我已经十岁了,知晓很多事情了,所以他一方面要用我,另一方面又防着我。他给我又取了一个名字,名叫贺云帆,把我上在了他一个亲戚的户口上。你们派去河省调查的人,查不出什么猫腻,是因为我就是姚思雨本人。”

  宋知时突然想到了那个窃听器,他跟顾淮已经够小心了,却还是被对方知道了很多消息。

  恐怕他俩的相识相知,也都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吧。

  一想到这个,宋知时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之前身体不好,全是装的?”结合此前种种,宋知时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姚思雨没想到宋知时会问这个,一时脸上竟有点惭愧:“半真半假,接近你的手段罢了。”

  “为什么要接近我?”

  “顾淮的调查引起了我们的人的注意,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你。”

  宋知时脸色一黑,继续问:“你跟姚春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族里一个堂妹,我们相认以后,她就选择了帮我做事。”

  “你为什么要她陷害贺敏芝?”

  “我只是想跟自己打个赌,赌贺顼还有一点人性。贺敏芝跟你一样热爱舞蹈,舞蹈是她的毕生所求,贺顼对她的定位是联姻,所以他把她安置在全首都优秀的歌舞团里。我让姚春妹陷害贺敏芝杀人,她为了前途一定不会认罪,自证就需要提供证人。而当天在场的人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是最有利的人证,一旦她把我供出来,警方一定会查我的身份,那我做的事情就可以摆到明面上。”

  “但贺顼制止了她,”宋知时想到了当时贺顼奇怪的言行举止:“宁愿自己的女儿背了这口黑锅,哪怕被总政开除,可能永远都要远离舞台,他也要保全你,不,是保全你们的秘密。”

  只是如此一来,贺敏芝这颗棋子算是全废了。她从总政文工团辞职(实则开除),加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全首都都不会有歌舞团愿意接纳她了。

  姚思雨笑了,笑得大声而又癫狂:“我只是试试。我以为他待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总是有几分不同的,或许会想别的法子保她,可惜了。”

  宋知时一时心情复杂,他固然恼火姚思雨骗了他这件事,可对方救了他,也是不争的事实。

  “姚思雨,你跟我去自首吧。”

  “自首?”姚思雨一愣。

  “对,争取缓刑。你跟贺敏芝都只是从犯,又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我觉得应该可以……”

  “不用。”姚思雨打断了宋知时的话。

  “……为什么?你想干什么?”宋知时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姚思雨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枪,轻轻抚摸了它一下,仿佛面对自己的爱人一般喃喃轻语:“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姚思雨,你要干什么!?”宋知时赶紧喝止住对方。

  姚思雨笑着对宋知时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什么,你们要找的文物就在刘家村!在村口的井下有一个密道,东西全部都在里面,还没来得及转移。”

  宋知时想上前,却又不敢有所动作,生怕惊扰了对方,只能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思雨,我已经不怪你了,我们都不怪你了,你赶紧把枪放下。”

  “知时,你不懂。我的父母,我的爱人,他们全部都走了,如今我大仇得报,我只想去陪伴他们,我也想……我也想轻松一点。”姚思雨解脱般地笑了。

  自从刘志毅死后,他的心就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每一个回忆都在刺痛着他的灵魂,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年,唯一支撑他的念头就是报仇,如今贺顼被抓,其他人也迟早落网,这批蛀虫被一网打尽,他再也没有遗憾了。

  “不要啊——”宋知时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一边心里默默祈祷着顾淮赶紧回来。

  “你别这样,你还有我们啊,你得好好活着,你知道嘛。刘志毅在天有灵,他一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我们还有好多书没有交流呢……”说到这里,宋知时捂嘴嘴,极力地忍住不哭,可眼泪却仍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错,如果有来世,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做清清白白的朋友。”

  宋知时清晰地看着对方举起了枪,紧接着一声闷响,一道血线从他的额间流下,对方的人含笑着缓缓倒下。

  “不——”宋知时嘶吼道,他想扑过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身影拦腰紧紧抱住了。

  “知时,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

  “不要啊,思雨——”

  “你冷静一点,不能过去。”

  “啊,为什么——”宋知时吼得撕心裂肺,他奋力地拍打着面前的男人,被又被紧紧地禁锢在了温暖的怀里。

  “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他完全可以不用去死的,为什么?”

  宋知时质问完,再也无力支撑,直接跪坐到了地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淮把人紧紧拥在怀里,然后朝窗外做了个手势,很快大批的解放军围拢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