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阿婆咽了口口水,刚刚还敞亮的嗓门瞬间哑火了:“哎呀,知意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知意,你别走啊,等爱民回来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杨阿婆盼这个重孙子盼了七年,好不容易盼到孙媳妇怀孕,怎么会让她离开。而且她心里也门清,这个家能支撑到现在,少了谁都行,唯独不能少了宋知意或者说是宋知意的钱。
所以这个孙媳妇,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住的。
“杨阿婆,铁证如山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姐,我们现在就走。”说完宋知时就要拉着宋知意出门。
杨阿婆见势不对赶紧给儿媳妇使眼色,又朝着宋知时两人喊了几句,然后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李荷花和刘爱英同时大喊:
“哎呀,妈——”
“奶奶,你没事儿吧?”
宋知时偷觑了一眼大姐的脸色,却见她面若冰霜,竟然没有丝毫动容。
这时候刘家的动静已经引得左邻右舍出来围观了,宋知时就是想带宋知意走也是不行了。
他俩要是不管老人的死活,这街坊邻居的唾沫芯子都能把人喷死,他们有理也能变没理。
呵,装晕是吧,我让你装!
那我就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宋知时的火气“蹭”得就上来,冲着人群直接大喊一声:“哎呀,杨奶奶晕倒了,谁来帮帮忙?”
一位中年大叔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我瞅瞅。”
宋知时把人拉到杨阿婆面前,对方还在自家孙女怀里躺着呢,一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模样。
宋知时催促道:“叔儿,你赶紧掐她人中啊,越使劲儿越好。”
“对对对,我来——”
中年大叔反应过来立刻上手,对着杨阿婆的人中就狠狠掐了一下。
没反应?
那就再来一下。
宋知意看着眼前啼笑皆非的闹剧,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容。
话又说回来,这杨阿婆还真是能装,明明痛得手掌心都快被掐烂了,还闭着眼呢。
宋知时可不惯着,他立刻从院子里公用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水,朝着杨阿婆泼去。
只是他这手法不怎么准,稍微有些泼歪了,连带着李荷花、刘爱英全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现在虽已经六月,但刺骨的井水泼在人身上还是能冻得一激灵。
杨阿婆被冻得一个激灵,终于“悠悠”转醒,她恼恨地瞪了宋知时一眼,又准备继续在宋知意面前扮可怜。
“别闹了,别闹了!”刘爱民甩下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自行车,匆匆跑进了四合院里。
“爱民,你可算是回来啦,你媳妇要走呢,你快给劝劝。”
“爱民啊,你媳妇弟弟把你奶气晕了!”
“爱民……爱民……”
领居们围着刘爱民,七嘴八舌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可刘爱民是接到李荷花的电话赶回来的,前因后果自然知晓,他也知道事情不是邻居们想象的那样。
但他也不想丢脸,只能朝着邻居们拱手致谢:“行,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伙儿了,这就散了吧。”
想平息战火?这不能够啊!
宋知时看不惯刘爱民这幅做戏姿态,忍不住抬高嗓音挑衅他:“哟,正主回来了!速度有够快的啊,自行车都快蹬出火星子了吧。”
刘爱民先是愤恨地瞪了一眼“挑事”的宋知时,然后径直从宋知意身边经过,去了杨阿婆身边询问她:“奶奶,你没事儿吧?”
看看!明明姐姐才是受害者,这个死渣男还是第一时间冲到自己装晕的奶奶那边去了,对怀着孕的大姐不管不顾。
这样的人,对大姐真的有感情吗?他能是在糊涂冲动之下出轨的吗?
绝对不会!他心里其实门清着呢!
宋知意看得清楚,饶是她已经心死,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望着刘爱民飘忽不定的眸子,冷声道:“刘爱民,我们离婚吧!”
刘爱民先是一愣,随即讪讪地说:“你当着这么多老街坊的面闹什么呢?有什么事咱回家说去。”
说着,他就准备上前拉宋知意。
宋知意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刘爱民被宋知意的态度惹恼了,向来文质彬彬的面孔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你给我站住!”
宋知意脚步一顿。
刘爱民见宋知意不走了,以为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于是又声色俱厉地说:“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一步,你跟我们刘家就恩断义绝了。”
宋知时愕然,看来这刘爱民是装都懒得装了。
还恩断义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刘爱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自己在这儿休妻呢?现在男女平等,我姐姐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有什么不对?我告诉你,我姐姐要跟你离婚!”
“离婚,凭什么?”
“我姐姐怀着孕呢,你还在外头搞姘头。怎么,要我姐姐容忍你吗?”
说着宋知时把刚刚顺手拿出来的照片直接甩在了半空中。
刹那间,刘爱民跟这个不明女子的亲密照飘得满院子都是。
这种桃色新闻不论在什么年代都是最受欢迎的。
尤其是刘家人平时在这大杂院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而他们家确实又有那个资本,过得也比普通家庭好不少,让不少人恨得牙痒痒。
这样一家子的笑话,大伙儿都乐意看。当即就有不少邻居捡了照片相互传递。
刘爱民想制止都来不及,宋知时出手太快了!
“你——”刘爱民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直喘粗气,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找女人怎么了,你以为你姐姐又是什么好货色吗?”
宋知时脸色骤变,他先去看宋知意的脸色,见姐姐还算镇定,这才回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品行不端还想冤枉好人,拉我姐姐下水吗?”
此刻的刘爱民已经陷入癫狂之状,什么仪态教养学识,通通被他甩到脑后:“呵,你姐姐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根本没有一点为人妇为人媳的样子。在她心里,我们一家子怕是连你们宋家的佣人都不如吧。”
宋知意不可思议地看向刘爱民,心中除了失望,更多的竟然是后怕。
这个七年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的丈夫,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是这样的形象。
宋知意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让、谦卑全都是笑话!
尤嫌不够,刘爱民发了一把狠:“还有,我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她心里清楚!”
此言一出,别说左邻右舍了,就连宋知意都愣住了。
只有宋知时对此早有所料,毕竟小说里提过,刘爱民怀疑过孩子的身世,原来在这儿呢。
宋知意只以为刘爱民想逃避抚养责任,又失望又恼怒,第一次不顾他人眼光,不顾弟弟的维护,直接站了出来——
“你在犬吠什么?你既知我的家庭出身,就知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你仍然不管不顾地朝我泼脏水……刘爱民,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学的尽是男盗女娼吗?”
宋知时震惊地看向宋知意,见她骂了一通连气都不带喘的,心里突然就顺畅了!
两人也不再管刘家人的神情,骑着刘爱英的自行车就走了。
既然要离婚了,那嫁妆和财产还是尽早分清楚才行。
宋知意一走,杨阿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开始驱赶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等一家人回了屋,把门窗仔仔细细都关上了,杨阿婆才从桌子后面抽出一根鸡毛掸子,狠狠抽在刘爱民身上。
刘爱民不可置信道:“奶奶,你打我?”
杨阿婆骂骂咧咧了几句,最后哭丧着脸问他:“混账东西,你真的没有生育能力了?”
刘爱民从嘴里屈辱地挤出两个字:“真的。”
“哎呀,我们刘家是要断根了啊——”杨阿婆哀嚎了一会儿,然后不甘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啊,你要让全首都都知道你不行还被戴了绿帽子吗?更何况,你没有生育能力,就更应该让知意把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咱们刘家总得有个后吧。”
刘爱民不耐烦道:“生个屁,又不是我的种!反正这辈子没孩子我认了,有钱也行。”
杨阿婆被这番言论气了个仰倒,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刘爱民哄好了奶奶又来哄亲妈。
李荷花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赶紧去跟那个贱女人断了,我们刘家断然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然后找知意道歉。”
“我干嘛找她道歉啊?她要离婚就让她离好了,没了男人,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过,她还能跟她弟弟过一辈子吗?”
在家人面前,彻底卸下伪装的刘爱民跟无数垃圾男人一样,卑鄙、无耻、混蛋、龌龊。
李荷花急了:“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铁了心要离婚啊?”
刘爱民大言不惭地说:“我早就不想忍了。妈,你想想,自从我娶了宋知意,咱们家受了多少委屈啊,您一天天就跟佣人似的伺候她……还有我,我那个厂里的评级到现在都没变过。但红霞不一样,她对我好,还能给我钱,以后咱们就不需要看她的脸色过活了,说不定还能和宋家一样有钱。”
听到这些话,李荷花略有动容。
宋知意这个儿媳妇虽然贤惠且明事理,但她也确实强势清高,这些都刻在骨子里很难改。如果可以换一个听话懂事,并且有钱的新儿媳妇那确实是更好。
刘爱民见李荷花态度松动,立马添了一把火:“而且红霞说了,她认识很有名的医生,可以帮我治我的病,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有亲孙子的!”
回去的路上,宋知意一脸疲惫地靠在宋知时肩膀上:“你不问问我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吗?”
刘爱民宁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也要来污蔑她偷人,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想必大部分人肯定都信了。
宋知时说:“不用,无论这孩子是谁的,孩子妈妈是我姐姐,他都是我外甥,我不在乎,而且我知道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情。”
先不说大姐之前也怀过一个,而且他深知大姐的秉性,因为父母的缘故,她是断然做不出婚内出轨的事情的。
“你理解我就好。我都不明白,我为这个家庭付出那么多……最后我却成了罪人。刘爱民这个混蛋竟然自己的孩子都不认?”
宋知时也觉得挺离谱的,正常男人肯定受不了老婆怀了别人的孩子,证据摆在面前还死犟呢,这位姐夫竟然上赶着就认了这莫须有的绿帽子。
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但他也不想管这些,当务之急还是姐姐的身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