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翼又来方府串门子,特意挑在了洪天卓出门的时候。
“这是许公子写的吧?”他背手观瞧墙上的一幅字,喜欢之色挂了满脸,“真是苍劲有力,瑾瑜,你把它送我怎么样?”
方瑾瑜打趣道:“送你拿去卖了?”
“瞧你说的,这么好一幅字,我搁的铺子里当门面。”
“不行。”方瑾瑜直接拒绝,“这幅字是许叔送给天卓的,他喜欢得紧呢。”
张双翼的语气中含着讶异,“给洪天卓的?他大字识不了几个吧?”
“你看这幅字上写的是什么?跟他识不识得多少字有何相干?”
“呃……”张双翼被噎到,看方瑾瑜这股维护自家男人的劲头,更让他犹豫这次来的目的要不要讲出来。
目光再次放到这幅字上面,张双翼慢慢念道:“有志者事竟成。”
方瑾瑜不由得嘴角轻轻翘起,话语间透出的全是对某人的爱慕之情,“这是天卓让许叔写的,你看是不是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是是是,你就看洪天卓哪哪都好,谁也比不上他。”
方瑾瑜大方承认,“那是。”学的还是洪天卓的那种得意口吻。
“欸,你可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方瑾瑜了。”
关于这幅字的来历方瑾瑜没法和张双翼讲全,那是有天他们又去郑平家做客,主要是洪天卓想把出的那件大事告诉郑平,不然他暗中和知府大人那边有了往来,时间久了瞒不过郑平。
即便是那场骇人的风波已经算是过去了,那也把郑平夫夫二人惊到,差点要了大片人的性命,这种危难任谁听完也不可能心头平稳。
那日的情景是郑平缓过内心的后怕,然后一巴掌朝着洪天卓的后背狠拍下去。
“你小子真是命大!”
郑平也气洪天卓这么大的事情过后了才告诉他,把洪天卓疼得直咧嘴还得给郑平赔笑脸,说自己这不是怕三叔跟着担心么。结果这话让郑平听得更为来火,拍着桌子说洪天卓有这想法那是没拿他当亲三叔看待。
老江湖人士的义气上来,洪天卓也不好招架,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许怀凌。
“早告诉你情况就不危险了?我觉得他瞒着你没有任何错处,你这急脾气上来,你以为不容易坏事?”
洪天卓觉得许怀凌这话多少有些下郑平的脸面,尤其还是在小辈面前,他都做好了郑平继续恼怒的准备了,可哪想真够不可思议的,郑平居然蔫了火气,还点头认同许怀凌说的是那么回事。
洪天卓很是无语,见识到了原来郑平在许怀凌这里是半分硬气都没有。
后来洪天卓就提起了自己现如今已经成功搭上了知府大人的路子,当初说过他如果做成了就要许怀凌送幅字给他当庆贺。
本来许怀凌也没有敷衍之意,这次他也是着实欣赏洪天卓非一般的胆识,于是就有了“有志者事竟成”这幅字挂在了方瑾瑜的书房里。
所以张双翼开口就想要走,那肯定是异想天开了。
两人在书房里闲聊着,方瑾瑜忽然问张双翼:“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你看出来了?”
“往常你哪次来不是嘴不闲着,今日我看你这半天就只吃了两颗桂圆。”
张双翼:“……”
他想自己是没胃口吃东西,那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件事情压着么。
“唉……罢了,这可是你非要问我的。”张双翼站起来,把门窗都关严实了,听自己的好友说道:“你铺子要是周转不开,跟我拿些钱也不至于这样怕让大家听见。”
“谁说我是因为这个?”张双翼还不爱听到说自己的铺子经营不好,“昨个南山书院的人还来我这买了几十本书呢。”
方瑾瑜面露几分诧异,“那是出了何事?”
“嗯嗯,就是……我跟你说啊……”
简直好巧不巧,这边的门窗刚刚关上,洪天卓就进了院子里,听云玖说张双翼来了在书房,走过来他还纳闷怎么就书房的门窗都关着?
里面张双翼凑近方瑾瑜正把话说完,房门一把被推开,吓得他一个激灵弹跳起来,回头再一看是主人家回来了,更让他感觉心怦怦跳。
“干嘛呢你们?这是密谋什么呢?”
明明洪天卓就是说了句玩笑话,脸上表情也正常,可在张双翼听来这跟拿话敲打他没两样。
“呃……我们……”张双翼偷眼觑着方瑾瑜,他这副心里有鬼的模样怎么可能让洪天卓察觉不出来古怪。
正要再问时,洪天卓见方瑾瑜朝着自己走过来,神情坦荡地开口:“刚刚双翼和我说温晔回来了,想邀同窗好友们相聚。”
张双翼都惊了,两眼瞪着方瑾瑜,意思是问:你就这么告诉他啊?
方瑾瑜轻轻丢给他一个眼神,心想若是不说出来才会把事情弄复杂,再说这也没什么值得他对洪天卓有所隐瞒。
“哦,就这个啊。”洪天卓听完不见有其他反应,好像就是当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又问方瑾瑜:“那你去么?”
张双翼也想知道,刚才他还没听方瑾瑜说去不去呢,洪天卓就推门进来了,而且看洪天卓此时的态度,倒显得他行事遮遮掩掩,就跟来离间人家夫夫感情似的。
张双翼心里也委屈,他就是来帮温晔传个话,明明他还怕把话传不好了,惹得人家两口子闹别扭。
“我最近不想出门。”方瑾瑜说,其实他还有另一层考量,温晔也是做官的,官场复杂,他不知道温晔的立场如何,所以不想有没必要的牵扯。
洪天卓内心颇为满意,可面上还要做做男人的大度姿态,“没事,不用考虑那么多,同窗好友聚一聚也无妨。”他知道方瑾瑜顾虑什么,想那个姓温的又不是本地官员,影响不到他们。
这话倒是让方瑾瑜有些愣住,因为他清楚洪天卓心里的那口醋缸有多大,所以他没轻易就改变主意。
“哎,既然天卓兄都这么说了,那瑾瑜你就去吧,咱们几人可有多年未见了,这次还有孙伯贤和唐维他俩也来。”张双翼一下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还想原来洪天卓这么大度啊,早知道他就直接把话讲明了。
冒傻气的张双翼并没察觉到有眼刀朝着自己飞来……
不过最终方瑾瑜也没有改口,毕竟他和温晔这个人有一点过往,他也不知道看似气量大的某人实则已经在心里臭骂了温晔好几句。
在洪天卓看来这就是那个姓温的还不死心,惦记着他家媳妇,拿同窗好友相聚当幌子,哼,瞧他这点不入流的本事。
要拿温晔当情敌,洪天卓还觉得这家伙不够格,但是他的做法又显得十分矛盾,到了晚上睡前那一会儿,他问怀里的人,“你是真不想去?你们这种有文化的古代人不是都很注重同窗情谊么?”
方瑾瑜好脾气地回答:“真不想去,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见面。”
洪天卓张了下嘴,差点说出来别人可以见,那个姓温的就免了。
小小一件事就让男人肚子里的醋缸晃悠起来。
等听洪天卓问第三遍“你真不想去”的时候,方瑾瑜被惹恼,翻身挨去墙边睡觉,不理某人贴过来一声一声“媳妇儿”的叫他。
洪天卓想让陈婶给他在袜子底下绣上温晔的名字,天天他得踩着才解气,这人真是不露面都能有本事给他添堵。
这件事本来就这样过去,洪天卓不是那种一根鸡毛也要揪着不放的人,可就是让他猜对了,有人还真是不死心。
没过两天张双翼又跑来,这次说话直接,意思是温晔走了,他这次回江都城是为了查案子,之前温晔订好的酒楼让他们剩下的几人去,那日张双翼提到的还有另两名同窗,当初跟方瑾瑜的关系也要好。
这样方瑾瑜就没什么可推脱的,听到说聚会没有温晔这个人,洪天卓也十分放心。
到了这日傍晚,王全和六子把方瑾瑜送到酒楼,看他俩就打算在包间外等着,方瑾瑜让他们去楼下也开一桌。
包间里只有方瑾瑜一人,他等了不大一会儿,见有伙计推门进来开始上菜,他告诉伙计再稍等片刻,人还有没到齐。
“这位公子,这都是温大人提早交代给我们的。”伙计说着,将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摆上桌。
听到“温大人”三个字,方瑾瑜的心里有一下跳动稍重,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再看桌上的菜肴,每一道都是按着他的口味而做。
方瑾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朝着门口迈出去两步,这时两扇门从外面被推开,只见来人身姿挺立,脸上露出温和的淡笑。
“怎么?知道是我,所以便急着要离开?”
他嘴上说着玩笑的言语,但他站在那里,给方瑾瑜的感觉就是他无形中封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哎,天卓兄!”
张双翼在街上走着,老远瞧见前面洪天卓的身影,他唤了一声,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你没去酒楼?”洪天卓问,他想着方瑾瑜去参加同学会了,他打算去郑平家蹭顿饭。
“去什么酒楼?”张双翼当下没有反应过来,见他说完这句话后洪天卓的脸色微变,他一下想起来是有跟酒楼有关的事情,于是又说道:“哦,不是酒楼那边要修房顶,说是改明日了么?怎么酒楼伙计没去告诉瑾瑜?”
刚刚洪天卓的脸色只是有一点难看,但现他的脸倏地耷拉下,张双翼都怕他再把脚给砸了。
“哎天卓兄,你干嘛去?”
洪天卓转身就走,张双翼在他身后紧追,也察觉出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此前张双翼口中的温晔简直是人才和人品惧佳,现在要是再听张双翼说这人的长处,洪天卓绝对会嗤之以鼻。
他一边疾步如飞地走着,一边心里骂:这姓温的还挺会耍鬼心眼!
“哎天卓兄,你等等我呀!”
洪天卓已经在想,他要是揍了当官的会是个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