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上我买的现宰的猪肉,让你们来吃饭,三叔这也不能糊弄不是?”郑平往腰上系围裙,他旁边洪天卓正手中甩着两把大菜刀,梆梆梆剁着木头墩子上的肉馅。

  灶台前还有云玖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给火里添柴。

  他们不是被请来吃饭的么?怎么就跟在家里那样的忙活上了?

  前一个问题洪天卓也很想问问郑平。

  就在一刻钟以前,洪天卓见太阳都奔着西边快落下去了,他随口一问:“厨子该来了吧?”

  这话还给郑平问得犯愣,“什么厨子?”

  嗯?没有厨子,那是许怀凌亲自下厨?还是郑平大展厨艺?洪天卓在心里嘀咕。

  郑平“哎”了一声,反应过来,“都这时候了,该弄饭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叫坐着没动的洪天卓:“走啊,跟三叔一块做饭去。”

  三叔你逗我呢?还有这样请人来家吃饭的?你怎么这么不拿我当外人啊?洪天卓忍不住连连腹诽也没用,最后还是被郑平拽去了灶房。

  不过好在郑平提前准备了烧鸡和烧鸭,他说再炒三四个菜,做个肉丸子,许怀凌爱吃他烧的鱼。为了让那鱼吃起来鲜嫩,从早上买回来就一直养的盆里,郑平说他还给换了好几回水,待会他专给烧鱼,其他菜让洪天卓看着做。

  而壮劳力洪某人已经不想接话了……

  过会儿郑平刮着鱼鳞,忽然问了句:“欸,你俩谁会包饺子?”

  洪天卓回答:“都不会。”就是会也不说会。

  “哦,我也不会,那就别做了。”郑平继续刮鱼鳞,“你许叔会,包得皮薄还流油,嘶——是真香。”

  敢情三叔你也会炫耀啊,洪天卓的喉咙口一堵,心说那叫他出来包啊,三叔你这样馋人有意思呢?

  就连云玖听得也暗自吞口水……

  当然他们今日是没有那份口福吃许怀凌包的饺子了。

  洗菜切菜、煮饭烧鱼,三人忙活着,耳边蓦地听到从外面漂荡进来了缕缕琴声,洪天卓听出曲调悠长,柔和似山间的清泉,使人陶醉。让他原本剁大葱的手都不由得放轻了力道,仿佛生怕弄出不和谐的噪音,他想这琴声是那种能让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非常好听,有幸听到。

  “啊呵……”郑平打了个瞌睡,“这曲调呜呜呜的也高不起来,能把人听困了。”

  洪天卓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抽,原来还就有例外……

  一道道菜摆上桌,天色也暗淡下来,郑平把家里的油灯都点燃,照在吃饭这屋,他正打算去书房请那二位公子,就听他们说着话也走了过来。

  “许叔,你为何许久都不碰琴了?不过我听你的琴艺一点都不显生疏。”

  许怀凌淡淡说道:“是我不想对牛弹琴。”

  郑平闻听此言一回身,冲着许怀凌问:“咱家啥时候养牛了?”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然后站在桌边的洪天卓先发出了“噗哈哈”的笑声,方瑾瑜跟着露出一排牙齿,笑不出声。

  郑平还觉得纳闷,有什么可笑的?倏然他呆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原本对他板起脸的许怀凌两边嘴角也微微朝上弯出了弧度,这人刚好站的灯下,那跳动的火苗子让他面容柔得就像蒙了层轻纱。

  “你小子!”郑平猛地拍上了洪天卓的后背,“以后一家子常来啊!”

  “咳咳咳——我知道了,三叔。”

  饭桌上,郑平显得尤为高兴,他和洪天卓用碗喝酒,给其他三人拿的是小酒盅,光喝还觉得不过瘾,他又让洪天卓跟他划拳。

  “哥俩好!”

  “三星照!”

  “来三叔,我给你满上。”

  “六六六!”

  “四喜财!”

  “来,干!”

  “干!”

  两人你赢我一杯,我输你一碗,到后面郑平红头胀脸,蹲到了椅子上,洪天卓也把袖子撸到了肩膀头,两人的嗓门一个赛一个的洪亮。

  “来!八匹马!”

  “九连环!”

  “好小子,喝!”

  “喝!”

  方瑾瑜和许怀凌对视一眼,要不他们还回书房里清净清净吧……

  到晚上他们回去,与郑平家隔着的一条街上就有个马车行,洪天卓提前出来去雇了辆马车,他们三人都坐进车里,外面有车行的伙计给赶车。

  今日方瑾瑜算是见识到了洪天卓的酒量,他和郑平两人喝了三坛酒,送他们出门时郑平已经半拉身子都得倚靠着许怀凌才能站住,而洪天卓还精精神神,上马车就惦记着问他:“媳妇儿,你吃饱没有?要不绕到南街给你买你爱吃的红豆糕?”

  方瑾瑜的心里就像已经吃过了香甜的红豆糕一样,他又逗弄洪天卓:“你记错了,我爱吃的是绿豆糕。”

  洪天卓伸胳膊勾住方瑾瑜的腰,酒气喷出:“嗯?想看我有没有喝醉酒犯糊涂?”说完他手指抓挠方瑾瑜的肚脐周围,隔着厚衣裳也让方瑾瑜痒痒得直发笑。

  “哈哈哈,别弄,哈哈哈。”方瑾瑜在洪天卓的怀里左右躲着,这人还趁机头往他的颈窝里钻,伸出舌头舔他的脖子,“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没喝醉了,你的酒量最好。”

  对面坐着的云玖把头低得都快挨着了膝盖,想要不是天气冷,他绝对坐到车外面去,姑爷定是喝醉了,要不然不会忘了车上还有个人呢。

  马车停下后,洪天卓最先跳下去,然后是云玖,现在有了洪天卓,根本不需要云玖再扶少爷下车。

  “来,媳妇儿,我背你。”洪天卓背对车边站着,还要背方瑾瑜。

  这时天幕都黑透,方瑾瑜更不怕让谁瞧见,他从车沿上直接趴到了洪天卓的背上,云玖跑去开大门,三人进到里面,云玖又点上了提前放在大门口的一盏灯笼。

  走出长廊时,洪天卓的脚底下没注意,迈空了一个台阶,这下他倒是不要紧,半蹲下就能稳住了,可方瑾瑜在他背上被晃得身子一歪,额头正好磕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砰一声,紧跟着是方瑾瑜的“哎呦”,把洪天卓吓得小腹都一紧,“磕疼了没有?”他赶紧放下方瑾瑜。

  云玖提着灯笼照方瑾瑜的脸,也急得问:“少爷你没事吧?”

  “不疼,没事。”方瑾瑜揉着被磕到地方,缓过了那一下头中的嗡鸣声。洪天卓不放心地捧起他的脸,“来,让我好好看看破相没有,还是不是我那个小美人儿了。”

  这话出来,有云玖在更让方瑾瑜觉得脸上冒起了烫气,他拿鞋尖踢洪天卓的脚腕。

  “嗯,没磕起大包。”洪天卓都没顾得上理会自己腿上挨踢了。

  剩下的路两人拉着手走,洪天卓不说是自己酒喝得了多腿软。

  云玖去烧热水,方瑾瑜把洪天卓拉进了书房,他点上灯,让洪天卓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你干嘛呀?媳妇儿。”洪天卓就看方瑾瑜忙着给书桌上铺开纸,然后又挑笔研墨。

  方瑾瑜抬头一笑,“给你画一幅画像。”

  “哦,早说呀。”洪天卓解下腰带,要脱衣裳。

  “哎你做什么?这屋子还没烧火呢。”方瑾瑜放下手中的墨条,过去拦着洪天卓时这人已经把衣带都解开了。

  “你不是要给我画画?人体艺术听说过没有?展现男人的雄健之美。”洪天卓说着还展示了一个健美姿势,他两手握拳,手臂在身前圈出了一个圆形。

  方瑾瑜扶上额头,想着要不要先让云玖煮碗醒酒汤过来。

  看某人的眼神明显已经露出了迷离之色,方瑾瑜也没了画画的兴致,他挽着洪天卓回卧房,云玖也给他们端来了刚点燃的炭火。

  “少爷,热水等等就好。”

  “嗯,再泡壶茶来吧。”

  等水开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洪天卓的手嘴都不老实,方瑾瑜去铺床,身后跟来一大团热气,不是摸他的腰,就是再往下,嘴里还赞叹道:“这小腰怎么比我的细了两圈啊,这两座土丘是真弹。”

  “老实坐着去。”方瑾瑜的脸上摆出呵斥的模样,不过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威慑力几乎没有。

  “哈哈哈哈,媳妇儿真厉害。”洪天卓很爱看刚刚方瑾瑜的那个表情,可不容易多见。

  等云玖送来了泡好的茶和一盆热水,方瑾瑜倒出两杯茶晾着,又在盆里弄湿帕子给洪天卓擦脸,这当中洪天卓一直两手搂着他的腰。

  都说人喝醉了容易忘事,但那也得看是什么事了,此刻洪天卓感觉脑袋里是有些昏沉,白天想着让方瑾瑜骑他的这件事情他可还没忘。

  两人脱衣躺进被窝,洪天卓没把灯吹灭,他怀里搂着方瑾瑜,先找方瑾瑜的嘴去亲。睡前他们都饮过茶水,这个湿糯糯的吻是茶香混着烈酒残留在口中的辛辣。

  舌尖触碰、缠绕,洪天卓一点一点把方瑾瑜推抱到了自己身上,“能不能行?我轻轻的。”昨晚他们在浴房里玩闹过,他还顾虑着方瑾瑜的接受度。

  “嗯。”这声音送到洪天卓的嘴边,两人又浅浅吻到一处。

  衣衫被洪天卓都踢到了脚底,他问方瑾瑜:“以前骑过马没有?”

  “没。”

  正合洪天卓的意,他咬了口方瑾瑜的耳朵,说:“那我教你。”

  方瑾瑜觉得这位肯定不是正经师傅,当下连马都没有,怎么能教得好?

  不过他还是又“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还悄悄地有些期待。

  天卓师傅的两手掐住了徒弟的腰,“啧啧,你这腰身,我一只胳膊就能圈住,往后得需要多多锻炼啊。”

  徒弟不明地问道:“为何要锻炼腰?”

  天卓师傅解答道:“骑马最需要腰腹上的力量,来,先让你体会一下在马背上的那种颠簸的感觉。”说着他推徒弟坐起来,然后腰上连连起落。

  “呀。”徒弟被颠的左摇右晃,“停、停下、呀……”

  “这才开始就受不住了?你注意听我给你说骑马的要领。”天卓师傅的坏心眼冒起,越让停越不停,“你得两腿夹紧马背,身子向前趴伏。”

  “快、快停下啊。”徒弟不想学了。

  只一盏灯照着,洪天卓看方瑾瑜的脸蛋愈发红润,他的血液也愈发兴奋,他正准备给方瑾瑜再加些东西时,忽然就看方瑾瑜一手捂上了嘴巴,眉头紧紧皱成一堆。

  “怎么了?难受?”洪天卓急忙勒住马,扶着方瑾瑜问。

  “呃唔……”

  “怎么了这是?想吐?”

  方瑾瑜湿着眼睛点点头,手在嘴上捂的更紧,晚上的饭桌上他高兴也喝了些酒,原本不觉得脑中的酒气有多重,可刚才洪天卓上来就用烈马的速度教他,颠簸起来他头晕目眩,嘴里说“停”都是勉强。

  洪天卓赶紧端来一个空盆,递到方瑾瑜面前,“吐吧,媳妇儿。”手还在方瑾瑜的后背捋着。

  “……不、不了。”方瑾瑜压下了那股想吐的劲儿,洪天卓把盆放下,去桌边摸茶壶还温热着,然后倒了杯茶给方瑾瑜。

  “以后喝了酒我绝不要骑马!”

  “是是是,不骑不骑。”

  “哼,就说你不会教人骑马吧。”

  “是是是,我不会。”

  洪天卓心里叫苦,媳妇儿这还没真正骑上他的马鞍子呢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