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光穿过薄雾,照在了如意纹的窗棂上。

  云玖在被窝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脑袋里想的是自己该起了,可他又懒得睁眼,想等着听隔壁那家的公鸡叫了他再起床。

  身子底下躺的大床十分舒适,新做的被褥又宣软暖和,云玖闭着眼睛这一等就成来了个回笼觉。

  到屋外太阳把窗纸照得大亮,他才脑中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看天色都这么亮了,他坐起来拍拍脑门,忘了这已经住进新宅子了,隔壁哪还有大公鸡的叫唤声呢?

  云玖住的东跨院,他赶紧起来给自己收整利落了然后去主院,知道他就是过去晚了也不会挨骂,想自己从小跟在少爷身边本就是没有被当成下人对待,现如今少爷又嫁的人好,连带着他都跟着享福。

  来到主院,云玖见屋门和窗户都紧闭着,他也不知道里面人起了没有,要在从前他了解少爷的生活习性,早早就给少爷端水进去了,可现在吧……估计是让姑爷影响的,少爷赖床的次数特别多。

  云玖懂得不去讨嫌,他先到灶房里生火,刚敲上火石就听外面有脚步声走来,他回头看是方瑾瑜。

  “少爷,你起来了,我先烧上水一会儿给你们端屋里去。”

  “嗯。”

  云玖又问:“咱们早饭吃什么?要不我出去买?”

  “昨晚上不是还有剩下的白米饭?弄成稀粥吧。”方瑾瑜进了灶房,掀开桌上的一个笼屉,“这有三个馒头,够了。”

  云玖愣了愣,“……少爷,你就吃这些?”

  “嗯?这些怎么了?”方瑾瑜轻笑起来,“我还饿着肚子在山洞里吃过烤番薯呢。”

  云玖想问少爷,你怎么说起这种苦事来还显得挺高兴的?

  “欸,那不是还有酱菜呢。”方瑾瑜的视线落在了柜顶的一个小瓦罐上,“多给我捞里面的小黄瓜。”

  他又纳闷,“怎么放那顶子上了?忘记吃怎么办?”

  云玖心说姑爷故意的呗,小瓦罐连同里面的酱菜还是前阵子何霜红给他们的,当天的饭桌上第一次吃到腌酱菜的方瑾瑜就连连称赞好吃,而洪天卓却板着个脸,说咸得就跟嘴里吃了盐块似的。

  方瑾瑜往出走,云玖注意到他迈门槛的时候右腿上抖了一下,脚落地后身子也跟着歪。

  “少爷你没事吧?”云玖下意识伸出手扶上了方瑾瑜。

  “没事,做你的吧。”方瑾瑜抓着门框,再迈起步子来,尽量控制着和往常一样,他慢慢走回卧房,身体上哪里感觉别扭只有他自己知道。

  床幔中间的缝隙被洪天卓的一只手臂撑开,他刚刚睡醒,半眯着眼睛看方瑾瑜,“看来昨晚是为夫出力不够,不然怎么让媳妇儿你早上起来还能下得了床。 ”

  低沉又慵懒的声线直钻方瑾瑜的耳朵,他顶着微红的脸颊走过来,坐到床边,腰上被洪天卓的手臂环住。

  “今日过小年呢,咱们家里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

  洪天卓知道方瑾瑜是岔开话题,他敷衍了一句:“没准备也没事,咱们去酒楼里吃。”他的手顺着方瑾瑜的后腰往下滑,继续说让方瑾瑜脸红的话,“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过了一夜疼不疼?来趴下给我看看。”

  方瑾瑜脸皮薄,到晚上他能放得开些,白天怎么也不好意思按洪天卓说的那样做,“还好。”他低声说,这话其实不假,因为洪天卓顾着他,一下都没有狠冲。

  再说完事后还给他用了……

  “噗呵呵呵呵。”洪天卓和方瑾瑜想到了一起,“你说要是告诉老御医他给你的那金贵药膏用到哪儿了,你是不是绝对得羞臊得厉害啊?”

  方瑾瑜的耳根热上来,他拽起被子往洪天卓的头上一蒙,“你再睡会儿吧。”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昨晚的一幕画面,他浑身软绵绵,被洪天卓抱回卧房,然后就让他趴着还要撅起来一点,等他感觉到一丝清凉,才知道洪天卓给他抹了药,他想阻止别糟蹋那么好的药膏也来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

  发闷的笑声在被子里响起,方瑾瑜隔着被子拧了一下某人的胸口,却是让笑声听起来更爽快了。

  而方瑾瑜的“报复”手段就是吃早饭的时候他夹了一根酱菜里的小黄瓜,上身故意往洪天卓那边凑近,嘴里一截一截咬下小黄瓜,发出“喀嚓喀嚓”的清脆声响。

  这次洪天卓从爱人的眸子竟里也捕捉到了一抹坏笑,他心尖那个痒啊,感觉正睡觉的大蛇又想冒头出来找肉吃了。

  云玖不知情,表情惊呆地瞅着方瑾瑜,从前少爷可是吸溜个面条都听不见嘴里能发出动静,他发现在姑爷面前那个端庄的少爷好像越来越没影了……

  这样还不够,方瑾瑜又夹起一根小黄瓜,跟云玖说:“用不了几顿就吃完了吧?过几日你带上罐子再去和……”

  这事云玖乐意做,没听方瑾瑜说完他就两眼一亮,同样也不用把话听完整了,洪天卓打断道:“不就是腌酱菜么,我做的更好吃。”他心想都躲这么远了,要是再把那个女人招来,他可受不了。

  方瑾瑜抿嘴一笑,就喜欢看洪天卓带酸的脸色,不过倒是不知道洪天卓还会腌酱菜,他把这话问了出来。

  “容易着呢。”洪天卓咬了口馒头,心想他小时候看多了他奶奶做腌菜,早就看会了,那味道可比现在的强太多。

  饭后还有件事情洪天卓得做,就是收拾浴房,水里和地上都有他们两人折腾出来的痕迹,他还真做不出来指使云玖打扫。

  但是吧……昨晚在水里他玩儿的舒畅,这时候看着那一大桶水他惆怅。

  这要再一桶一桶地往出提绝对能累得他直不起腰,洪天卓想了个主意,也不管适用不适用,他推开窗户,拿水桶盛了水直接就泼院子里。

  方瑾瑜听到动静进来,惊讶这人居然用这种办法,“那么些水泼出去,不得给院里冻出厚冰?”

  “没事儿,太阳一照就化了。”洪天卓手上不停,连续几桶水往院里泼,哗哗声就跟下瓢泼大雨似的。

  方瑾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这深冬腊月的,好在那院子空着。

  “欸!这倒也不错。”洪天卓的脑中忽然又来了个主意,他回身看着方瑾瑜,“那么大一块地方空着也是浪费,都泼上水然后冻了冰,那在上面的游戏可多了。”

  上辈子洪天卓是夏天去大河里游泳,冬天跑冰面上滑冰刀,他想到可以给方瑾瑜做个冰车玩儿,这位少爷肯定见都没见过。

  可他不知道他又说的“游戏”两个字让方瑾瑜的心思拐到了别处,因为昨晚他逗弄方瑾瑜说玩儿个游戏,然后他们就……水波晃动了许久。

  “媳妇儿,你脸红什么?”洪天卓放下桶,过来摸上方瑾瑜的脸,“没生病吧?”他怕是昨晚在浴房里闹腾的时间长,方瑾瑜的身上染了寒气。

  “……你、你别想着我会和你在外面胡闹。”方瑾瑜说着轻垂下眼睛,大冬天在冰上面那样,简直想想都觉得羞臊!

  “嗯?什么?”洪天卓纳闷,但一看方瑾瑜这眉眼间尽是羞涩,他倏地反应过来该不会方瑾瑜想歪了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媳妇儿你要逗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洪天卓两手扒上浴桶,笑弯了腰,“你哈哈哈,想哪去了?哈哈哈哈我说、说的是正经在冰上玩儿,给你哈哈哈,做个、做个冰车哈哈哈。”

  方瑾瑜脸上的温度不停升高,想狡赖也没用,看洪天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都快把他给笑恼了。

  “哈哈哈哈哈——”洪天卓又笑趴到方瑾瑜身上,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皮糙肉厚的不嫌冷,我可不想让媳妇儿你冻了屁股,噗哈哈哈哈哈——”

  不过那白白嫩嫩的,冻红了也漂亮,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笑得我肚子疼,哈哈哈哈。”

  方瑾瑜被耳边的笑声震得又羞又恼,脸蛋上像被红纸蹭过,他推上洪天卓的身子,放狠话:“以后不跟你玩儿游戏了!”

  “哎别别别呀!”洪天卓赶紧憋住笑,手臂圈住在他怀里挣动的方瑾瑜,“大蛇探洞不好玩儿嘛?”

  “你!还说!”方瑾瑜气得干脆一口咬上了洪天卓的嘴巴,没舍得牙齿用力收合,却是给了对方反攻的机会。

  “嘶溜”,洪天卓张嘴一吸,主动送上门来的甜软他才不放过呢,两人又黏糊糊地吻到深处。

  前院那边,云玖按照洪天卓说的把大门开了道缝,他刚往回走了没几步就听外面有人拍门。

  “谁啊?”

  “我找人。”

  云玖开了门,见是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再看对方的胳膊上还挎着个布包袱,顿时就让他心生警惕起来。

  “你找谁?有什么事?”

  云玖想不会又是姑爷的哪个来讨好处的亲戚吧?这回都带着行囊要住下了?

  小剧场之洪蛇降锦鱼(上)

  有一座山巍峨峻拔,名洪山。

  顶峰有一条本领高强的大蛇盘踞在此,它给自己取名洪蛇。

  百十年来,洪蛇统率着山里一众飞禽走兽,日子过得尤为惬意。

  可就在最近,它是十分恼火。

  起因是林间有个水潭里被人放生了一条锦鱼,按规矩这条锦鱼该来主动拜见山大王洪蛇,但它却放出话来说:“哼!什么蛇大王?也配让本鱼去向它臣服?”

  这话传到洪蛇的耳朵里,当即就让洪蛇火冒三丈,它带领一群鸡鸭鹅狗、啊不是,是一众虎豹豺狼声势浩大地去震慑锦鱼。

  “呔!小小锦鱼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水面上,锦鱼冒出一点头,只见是条粗壮蟒蛇,黑褐色的花纹,鳞片在光照下闪闪晃眼。

  “呵,好大的威风!”锦鱼满口不屑,这次它惹恼的不止是洪蛇,跟在洪蛇身后的小兵们一齐发出咆哮声,有只老虎还冲着水潭上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锦鱼从小被人养在家中,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浑身颤抖就是它的第一反应。

  看着锦鱼周身连连起了波纹,洪蛇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它瞧出来了,锦鱼是被吓的。

  “你、你仗势欺人!”锦鱼摆动起尾巴,一副被惹急要跃出水面咬蛇的架势。

  “噗哈哈哈哈。”洪蛇更觉得有趣,它的尾巴尖在地上微微一个横扫,示意众小弟退下。

  顷刻间,林子里变安静,只剩下洪蛇在岸边和锦鱼对视。

  小剧场之洪蛇降锦鱼(下)

  “这回你就说不着我是仗势欺人了吧。”

  锦鱼听出洪蛇的语调颇为得意,气得骂:“无赖!”

  “哈哈哈。”洪蛇也奇怪,自己居然不生气还感觉身上挺舒坦,它行近水边,不由得开始仔细打量清透水面下的锦鱼。

  艳红的鱼背,白白的鱼肚。

  “真漂亮嘿。”洪蛇是真心夸赞,但听在锦鱼的耳中就是它语调十足轻佻。

  “你、你、臭无赖!”

  “哈哈哈。”洪蛇更美滋滋起来,“哎呦!”

  锦鱼使劲一个摆尾,溅起一片大水花正砸到洪蛇的头上。

  “噗。”洪蛇吐掉嘴里的水,佯做恼怒,“大胆锦鱼!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蛇头猛地冲着锦鱼袭去,锦鱼无防备,当下嘴巴就让蛇信子舔了一口。

  “啊!你个大臭蛇!呸呸呸!”锦鱼又羞又气,用力跃出水面,进了旁边一个山洞中。

  遭了!这洞无门!锦鱼见洞外已有大片的阴影扑来,慌乱中它用灵力将自己化做了一扇洞门。

  “哈哈,这有何难?”洪蛇一见更加兴奋,它探出蛇头往前顶去。

  “啊……臭、臭蛇出去啊……”

  “是你在吸我啊。”

  “闭、啊闭嘴!”

  洪蛇喜爱泡温泉,它觉得那是世间最舒服的一件事情,但原来比探洞的感觉差远了。

  后来,洪蛇总是盘卧在潭水边上,对着锦鱼“媳妇儿媳妇儿”的唤着。

  “哼,滚回你的顶峰当大王去。”锦鱼口中骂着,却又止不住心里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