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心思微动,问胡豆:“你说什么?”

  一股清新的薄荷味飘进鼻腔,胡豆认出那是郁老师身上的味道,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全然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郁澜又晃了晃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胡豆的胳膊,问:“胡豆,你刚刚说什么了?”

  胡豆嘴里嗫喏着些只言片语,完全不成话,身体不自觉向着郁澜的一侧倾斜,贪婪地闻着郁老师身上的香气。

  奇了怪了,明明大家一起在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只有郁老师身上还是香香的呢?果然,女孩子们什么时候都是香香的!

  郁澜仍在纠结着让胡豆说话,另一边,应舒被两个剧组同事从卫生间里架出来,眼眶和嘴唇都红肿着,明显是刚吐过一场,但还嚷嚷着要回餐厅继续喝。小仇见状,松开胡豆的胳膊,追了上去。

  少了一边的支撑,胡豆失去平衡,不得不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勾住郁澜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不断叨叨:“香香,香香……”

  电梯迟迟不下来,郁澜只好托着胡豆的腰,亲密又无奈地抱着他等待。大乔也结束了一轮放荡,过来一同等电梯。

  “豆儿还挺有意思的,”大乔神情放松,跟郁澜闲聊,“他之前还问我,女生有没有喉结?哈哈哈哈。”

  郁澜眉头一挑,“他为什么问你这个?”

  “我怎么知道?”大乔嚼着口香糖,说,“就是纯情小男孩儿的小问题呗!”

  “刚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什么手段高超的狐狸精呢,感觉他对你有点殷情得过了头。可他对我们却很真诚……”大乔说,“后来发现,他可能就是啥都不懂,第一次出来拍戏,所以对你有点盲目崇拜了。”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看清他的脸后,猛地退开一步。胡豆一脸堂皇,头还晕着,扶着脑袋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郁老师,我刚才喝醉了……”

  大乔笑了,给郁澜一个“被我说中了吧”的眼神。恰好电梯来了,郁澜和大乔一起把胡豆扶回房间,安顿在床上躺好。

  .

  折腾了一晚上,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郁澜照例沐浴、保养、拉伸、戴眼罩,安安稳稳地躺进床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胡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漂亮姐姐”?

  什么“女生有没有喉结”?

  郁澜不禁抚摸自己喉间的凸起,心中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令他毛骨悚然。

  莫非,胡豆一直以为他是女的?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郁澜扔下眼罩,猛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仔细回想,过往相处中,胡豆一直在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夸他美丽,护他周全,在他换衣的时候背过身去,从来都是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交流……

  以及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绅士手”,亲密举动过后的脸红,有意无意的回避,讽刺柯科“又瘦又矮”、配不上他……

  终于了然,原来胡豆一直在用对待一位女性的方式对待他!

  所以才会让他感觉若即若离,让他总是觉得被尊重,偶尔又觉得被回避。猛然驻足,郁澜感觉心头某个隐隐发亮的东西渐渐黯淡了;各种各样的心绪,好的坏的,一下子包裹住他的心脏,让他怅然若失。

  还没弄明白究竟“失去”了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响,走去查看,门外的人正是胡豆。那个让他大晚上不睡觉、胡思乱想到快要疯了的始作俑者。

  郁澜打开门,“始作俑者”站在门外冲他傻笑,两只小手聚拢,晃了晃,“郁老师,我的礼物呢?”

  怪可爱的。

  郁澜没好气,转身往屋里走,打开迷你冰箱的门。见胡豆还杵在门口,他心思一转,说:“想吃就自己过来拿。”

  果然,酒精催化下,胡豆的那点小心思全都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他在原地抓耳挠腮了一阵,终究没能战胜心里那点良知,懊恼地说:“不好吧,我不能随便进郁老师的房间的。”

  郁澜取出两支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坐到面向门口的沙发上,翘着腿问,“为什么呀?”

  “嗯……”胡豆的思考也变得迟缓,想了好久才说,“就是觉得,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特别不礼貌,好男孩不会这么做的。”

  果不其然!

  郁澜心里最后的那点侥幸也被这声“女孩子”给扑灭了。眼刀无声,他狠狠剜了胡豆一眼,又叹息说:“是我邀请你进我房间的,你进来吧。”

  胡豆顿顿反应,脸上出现一丝喜色,终于放心进入房间。

  郁澜心情复杂地关紧房门,又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到胡豆的手中。偏偏不死心,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胡豆想了想,叼了一口冰糖葫芦,又想了想才说:“郁老师是我见过的最敬业最称职的演员,对我也很好!”他点点头,自我肯定,“我喜欢郁老师!”

  “哦?”郁澜忙问,“喜欢我,是怎么个喜欢?”

  “当然是觉得郁老师天下第一好啦!我也要像郁老师一样好,一样敬业,对得起自己饰演的角色!”胡豆答。因为喝醉了,他将每个音节都拖得很长,时不时还冒出一些东北口音,“郁老师身上香香的,对所有人都没有架子。我知道你不待见那个柯科,可你即使你讨厌,也不会磕碜他,真的很好!”

  郁澜察觉有异,问:“所以,刚才你是……?”

  “嗯呐!”胡豆坦荡地点点头,“我不待见他,所以吐他一身,小狗崽子!”

  郁澜被逗笑,纤细的手背捂住殷红的唇,笑声也清脆好听。胡豆看得有些痴迷,不吝夸赞:“郁老师,你长得真俊……你知道‘俊’是啥意思不?俊不是说你英俊,当然也有,你的长相有种英气……但更多是好看!水灵儿!无敌漂亮!”

  “行了行了,”郁澜差点被他的东北话教学带跑,正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我喜欢你的!”胡豆说。

  郁澜的房间里放着一种当地的香料,喝了青稞酒之后再闻,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胡豆想啥说啥,重复道:“我喜欢你,郁老师。”

  心脏一紧,郁澜严肃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郁老师,”,“……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前辈。只可惜……”

  “只可惜?”郁澜追问。

  “只可惜,我喜欢同性……”想到自己的性向特殊,将来还要面对来自社会大众的重重压力,胡豆不禁黯然神伤,“呜呜呜,我喜欢男的啊郁老师,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我怕你瞧不起我!”

  “……”

  不知为什么,郁澜竟然松了一口气。

  放任胡豆哭了一阵,郁澜稳定心神,开始好奇:“豆儿,那你觉得郁澜怎么样啊?”

  胡豆的眼角仍挂着泪珠,愣了愣,“郁兰?”随即恍然大悟,“哦,郁澜啊!”

  “其实我没见过郁澜,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胡豆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他是我妈妈的梦中情人。我妈说他长得可帅了,身材也好,他做梦都想见郁澜一面!”

  “噗——”郁澜没绷住,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阿姨不是取向独特,是他们闹出了这么一场乌龙!

  见郁澜若有所思,胡豆便低头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等把两串都吃完了,他拍拍手,依依不舍地跟郁澜道别。

  “郁老师,晚安,”胡豆还没醒酒,眼皮沉沉耷拉着,“早点休息哦!”

  郁澜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胡豆澄清自己的性别——毕竟这种乌龙实属少见,要他怎么解释呢?

  另一边,胡豆都走到房门口了,突然回身抱住他,身体软绵绵的,小声说:“郁老师,谢谢你买冰糖葫芦给我吃……”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你送了礼物给我。”胡豆的双臂环着他的腰,抬起头,满脸餍足,“因为郁老师,我的生日甜甜的……”

  郁澜突然动容,犹豫着说:“其实我也……”

  胡豆没让他说完,双臂用力,将细瘦的腰肢圈得很紧,软嘟嘟的脸蛋贴在他胸口,“没关系的郁老师,还是谢谢你,我的生日很快乐!”

  抱着他的身体又小又暖,郁澜感觉心都化了,不由回抱他,在他发顶落下轻轻的吻。

  过了一阵,郁澜感觉腰上的力道越来越松,胡豆就这么就着拥抱的姿势睡着了。

  .

  次日清晨,胡豆从自己的房间醒来,头疼欲裂。

  昨晚的记忆已经变成了碎片,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吃了三个肘子,吐了柯科一身,抱着郁老师不撒手……

  后来又跌跌撞撞地走去郁老师的房间,在她的房间里吃了两串糖葫芦,坦白了性向,还……哭了一鼻子?

  太丢人了!喝醉了去人家女明星房间里出柜然后大哭算是怎么回事啊?!

  胡豆懊恼了一天,多次NG,没少受柯科的冷嘲热讽。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收工回家,郁老师突然敲开他的门,说外面在刮沙尘暴,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有点害怕。

  眼瞧着美人蹙眉,胡豆一阵心疼,问:“那怎么办呀,有什么能帮郁老师的吗?”

  郁老师毫不客气,说:“有的。”

  “什么?”胡豆表态,“你尽管说,什么我都愿意做的!”

  郁澜沉吟片刻,楚楚可怜地问:“那……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