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要去幼儿园”

  最近太多人打电话过来贺喜, 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也可以说是许青沉记住的和没记住的人。

  大多数的人都只来得及说出“新婚快乐”这四个字,然后通话就被无情的截断了, 这很符合许仙儿的性格。

  其中有一个出版社的编辑借着工作和祝贺新婚的理由竟然登门拜访, 手中拿着令人无法拒绝的礼物, 开启了采访模式。采访的内容会撰写到艺术册里,不仅让读者认识许画家的作品,也要让读者多多少少了解一下画家的生活经历,这样更吸引人。

  本来这件事全由时笙负责,可这位编辑明显不想放过许青沉。

  人逢喜事精神爽,许青沉接客的态度还算客气。

  他把人迎进院子里, 沏壶茶, 为自己和对方各倒了一杯,然后把海棠树下玩玩具的九斤抱到自己身边的儿童椅, 再把一本图画书交到女儿手中。

  做完这一切,他和编辑的目光毫无意外地对上了, 双方不由自主地迅速打量彼此。

  编辑是个头发茂盛的中年男人, 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很瘦,手腕细的像个孩子, 眼睛不大但很精明, 说起话来柔声柔气, 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感觉。

  许青沉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教师, 基本就是这副模样。

  编辑是个正常人, 开启的第一个话题当然是跟孩子有关。

  “许先生, 您女儿真漂亮。”

  “谢谢。”

  许青沉的反应很平淡, 谈不上冷漠, 但会给编辑一种‘这还用你说’的错觉。

  编辑抬了一下眼镜,斟酌着用词开口:“九斤几岁了?”

  许青沉说:“三岁。”

  “哦!”编辑发出类似感叹的声音,“九斤这么聪明,三岁是最适合进入幼儿园的年纪,您有考虑过吗?”

  从来没有。

  许青沉对此微怔,视线落在了女儿圆圆的笑脸上,心中泛起一阵微小的波澜。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看情况。”

  编辑顺着话题说:“我认识一家幼儿园的园长,如果您...”

  许青沉一摆手:“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出于某种原因,许青沉不喜欢谈论有关九斤入学的事,这让他很不耐烦。

  编辑用微笑掩饰尴尬,清了清嗓子,从背包里拿出黑色记事本,真的像记者那样,开始提一些生活中的问题。

  “许先生,您爱人呢?”

  “出去玩了。”

  “?”编辑拿笔的手一顿,心里想:问你爱人,又不是问你儿子,为什么回答的这么怪异。

  采访继续。

  编辑说:“听说您爱人是一个帅哥?”

  “帅哥?”许青沉勾起唇角,“算是吧,一个任性的帅哥。”

  “看得出来,您和他的感情很好。”

  “不然怎么会结婚呢。”

  “哈哈是的,”编辑干笑两声,眼珠一转,闪出一道光来,“有一个问题比较敏感,我想知道九斤是...”

  许青沉微掀眼皮,身子靠在竹椅上,两只手交握,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自己都说敏感了,还问我?”

  “.......”

  编辑低头,在本子上胡乱写着什么。

  写完发现是一段吐槽的话:许仙儿果然不好对付。

  害怕许青沉看见,编辑赶忙翻了一页。

  “其实大家对您和您爱人之间的事很感兴趣,都很惊讶和好奇,您这样的人会结婚。”

  “我自己也想不到。”

  编辑微微一笑,合上了本子,带着天生亲切的语调说:“结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

  许青沉意外的没有反驳,郑重点了头:“确实麻烦,如果你还没有结婚,我劝你慎重考虑。”

  编辑抱着八卦的心思忙不迭追问:“婚后给您造成了什么困扰?”

  许青沉抿一口茶水,目光落在了干涸的池塘上,悠悠地说:“要么很缠人,要么很爱玩。”

  “什么意思?”

  “就是新郎总爱往外跑,回家后又不肯从我身上下去。”

  “......”编辑怀疑他在开车,但他的表情实在很正经。

  “新婚嘛,难免会热情一点。”编辑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有经验的神色。

  许青沉叹息着摇头:“他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变,从我决定跟他一起度过后半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一个黏人又淘气的大男孩,可若他不是这种性格,兴许我们也不会走这么远。”

  编辑感同身受的说:“是的,你身边需要有这样一个人,你们很般配,性格可以互补,换成别人肯定很难跟你相处,因为你是....咳,传闻中的许画家,大家都觉得你很不一样,您不要误会,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许青沉歪了头,并不生气,笑得如沐春风:“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沈煦川,如果换成是他,他一定会直言不讳的说我另类,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这种话他总挂在嘴边。”

  “比如?”

  “他说我真奇怪,后来变成了我真爱你。”

  此话一出,周围仿佛泛起了粉色泡泡,就连小九斤也跟着嘟哝一句“爱你”。

  编辑眸中一亮:“我知道,您喜欢真诚的人。”

  许青沉反问:“有人不喜欢吗?”

  “大家都喜欢,”编辑的声音变低,“可惜很难遇到。”

  “我遇到了,沈煦川身上的某些品质很难得,他值得信任,值得被爱。”说到这里,许青沉有意停顿一下,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属于我。”

  “想不到您会说出这种话。”

  “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编辑在努力的保持微笑。

  许青沉挑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编辑伸出一个手指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说...你们是情敌?”

  “你可以离开了。”

  --

  下午,许青沉领着小九斤出门。

  他有考虑过编辑的建议,特意在附近的幼儿园转了转。

  小九斤活泼好动,总是从他腿边溜走,跑到前面去抓毛絮或者躲在后面的某颗大树玩躲猫猫,每次许青沉都能准确地猜到她的位置。

  “爸爸!爸爸好厉害!”小九斤追上爸爸的脚步,习惯性地抱大腿,随即马上松开,像一只捉不到的蝴蝶又朝前飞去了。

  她的玩偶小书包在背部上下的颠簸,玩偶最下边的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包包的带子偶尔会从肩膀脱落。

  父女俩第一次相认到现在,小九斤每次出门都少不了玩偶包。

  许青沉快走两步赶上女儿,一把揪住了玩偶包的尾巴,制止了九斤继续往前跑的意图。

  他问九斤:“想去学校吗?”

  九斤抬起小脸,疑惑又好奇:“学校?”

  许青沉俯身把孩子抱起来,从当前的小径拐个弯,找到中央公园里环境最好的一家幼儿园,他站在围栏前,指了指院子里面让小九斤自己看。

  九斤伸长脖子,瞪大眼睛。

  幼儿园里一堆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在嬉笑打闹,其中有很多孩子不如九斤个头高,跑的时候会摔倒,站起来接着跑,很快又摔倒了。

  小九斤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那个笨笨的小孩“咯咯”地笑。

  许青沉也笑了,说:“为什么要取笑他呢?”

  小九斤的语气软乎乎:“他不会走路。”

  “你没有摔倒过吗?”

  “有...”

  “所以不该取笑他。”

  “我知道啦!”小九斤兴奋地拍手,“我灵盖帮助他!”

  许青沉无时无刻总能想到一个人。

  他认真地瞧着九斤像花儿一样漂亮的小脸,过几秒才开口:“你简直是奔奔的缩影。”

  “奔奔!”九斤伸出小手去摸围栏,似乎很想进去跟那些孩子一起玩耍,“奔奔呢,爸爸,奔奔为什么不来玩。”

  许青沉如实回答:“他更爱赛车。”

  “他..”九斤转脸微笑,“爱你。”

  许青沉一时雀跃,亲吻了女儿的额头,想不到他有一天会被三岁的孩子取悦,这种感觉比沈煦川自己说出来更加真挚。

  小九斤抓着栅栏,使劲地前后晃动,心急地说:“爸爸,一起玩。”

  许青沉低眸观察那些嬉戏的孩子,有几个察觉出他们的存在,瞬间就被小九斤吸引,三三两两地朝这边靠过来。

  “九斤想进入幼儿园吗?”许青沉贴近九斤的耳畔问。

  “想玩。”

  九斤不仅对院子里的小朋友感兴趣,对那些起起伏伏的娱乐设施也很感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进去体验。

  有几个孩子在幼师的护送下走近栅栏,全部仰起脸,害羞又好奇地看着栅栏外面的宛若巨人的男人,以及他怀里的小女孩。

  九斤更加激动,两条腿前后摆动。

  许青沉只好将她放在草地上,双脚一落地,她立马凑到栅栏跟前,身后风恰巧吹过来,柔软的头发飘起,漂亮的像是一幅画。

  她和里面的小朋友用眼神互动,笑声驱散了孩子们之间的戒备。

  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伸出手,穿过栅栏的缝隙去碰九斤的书包带子。

  守在旁边的幼师赶忙去拦,超有耐心地劝导:“不要去碰女孩的书包带,这是不好的行为。”

  说完,幼师挺直脊背,偷偷瞄一眼许青沉,感觉心脏一阵猛跳,很快把视线移开,目光落在了九斤的身上,开始打量这个混血女孩。

  胖男孩跟幼师一样,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只有小九斤,以及她泛着光的白发。

  就在幼师想说句话打破这微妙的沉寂时,胖男孩又伸手了,脸上挂着憨憨的傻笑,想去摸九斤的头发。

  幼师再一次出声:“不可以哦。”

  胖男孩的手犹豫了一下。

  这时,九斤发话了,她把脑袋送到栅栏跟前,开心地叫道:“你摸呀!里摸!摸呀!我的头发可软啦!”

  许青沉:“......”他知道遇见这种事是吓不到九斤,但没想到九斤的反应会这么热情。

  胖男孩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九斤的小辫子,攥在手里玩了一会儿,随后把自己的饼干分享给九斤。

  九斤说她不喜欢吃饼干。

  胖男孩又把玩具掏了出来,这次九斤没有拒绝,接过那个小而精致的手办,好奇地用两只手夹在一起玩弄。

  接着,另外几个小朋友也开始摸九斤的头发,好几只小手伸出栅栏,轻轻地、害羞地抚摸九斤那细软的发丝。

  九斤可喜欢了,专门把辫子递过去,还显摆地说:“奔奔给我编的麻花,他说是最漂亮的。”

  她忽然想起最近家里流行的词语,大人们总在她耳边唠叨。于是她拽了拽许青沉的裤子,指着胖男孩说:“爸爸,弟弟,弟弟!”很快转移目标,指向刚摸完她辫子的女娃,“妹妹!是妹妹。”

  “不是这个弟弟,也不是这个妹妹。”许青沉微微弯腰,说话的语气很轻,“九斤,玩具要还给新朋友。”

  “好的。”九斤把手办还给了胖男孩。

  借此机会,幼师鼓起勇气对许青沉开了口:“先生,请问您是来咨询孩子入园的事吗?”

  许青沉平静而温和地回道:“不是,路过而已。”

  “如果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幼儿园,可以进来参观,正好园长在,您可以跟她谈谈。”

  “暂时不用,谢谢。”

  幼师的目光落在九斤的头顶,低笑道:“她好像很喜欢这里,不像其他小朋友,第一次遇到陌生的小团体会感到抗拒,这很难得。”

  九斤确实喜欢,此时正在跟一个穿格子裙的女孩互动,她先去摸女孩的脸,然后又让女孩捏她的脸,她脸上的肉多,捏起来像面包,吸引了更多的小朋友来摸她的脸颊。

  她一点也不害羞,还一个劲的推销,夸耀自己的脸最圆,因为奔奔总是亲她的小脸,亲完就说好圆的脸蛋,她是当好话听的。

  一群小朋友中总有那么一个是刺头,可能是被九斤抢了风头,一个个头最高的小男孩忽然蹿到九斤跟前,隔着栅栏说:“我爸爸有大汽车,这么大!”

  九斤说:“我有奔奔。”

  男孩只知道汽车,用手比画,“大汽车,最大的!你们都没有。”

  九斤不乐意的嘟嘴,抬起头看许青沉,好奇道:“爸爸,你有什么?”

  许青沉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落下风呢,他不再低调,直言道:“我有三座艺术馆。”

  “听见啦嘛!”小九斤霸道地用手拍了一下栅栏,“我爸爸有...我这个..唔什么管..”

  听完就忘,但不影响小九斤胜利的心情,她不喜欢跟大汽车男孩玩,转脸去找刚刚摸脸的小女孩。

  大汽车男孩气呼呼的走了。

  许青沉觉得他们也该走了,再这么下去,女儿就要陷入这片孩童的小天地不能自拔。

  “爸爸,再玩一下。”

  果不其然,很少提出要求的九斤表现出了恋恋不舍,甚至想钻进院子里去玩。

  许青沉轻声安抚:“九斤,他们要回教室了。”

  九斤难过垂下两只小手。

  幼师把孩子们都聚集到一起,排着队进入一幢五颜六色的房子里,关门之前还冲九斤挥挥手。

  九斤也举起小手回应。

  “爸爸!爸爸!明天再来!”

  “九斤很喜欢跟小朋友们待在一起吗?”

  “喜欢!弟弟妹妹!”

  “喜欢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玩,还是想跟爸爸在一起玩?”

  九斤毫不犹豫地选择森*晚*整*理了弟弟和妹妹。

  许青沉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九斤则是整个下午都带着笑,像是要拥抱全世界。

  --

  冬季的C市不冷,太阳落山却很早。

  父女俩天黑到家,院子里亮着一盏光照灯。许青沉以为是沈煦川回来了,仔细一看,坐在那摆弄画册的人是时笙。

  时笙毕恭毕敬地问好,随后蹲下身来,迎接小九斤的拥抱。

  “来的正是时候,”许青沉这样说,“给我看孩子。”

  时笙:“.......”

  许青沉不再给眼神,转身进了屋,一边脱外衣一边往楼上走。

  他在想,沈煦川为什么还不回来,每天出去疯玩,这个时间段也该到家,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正当他琢磨是先打电话还是先洗澡时,屋里的无线固话响起。

  他快步走进房间,拿起听筒说:“沈煦川吗?”

  “不是,”Barry的声音,“许先生,是我啊。”

  “哦,是你,”许青沉有一瞬间的失落,“你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画家,你真聪明。”

  “直接说。”许青沉条件反射的心里一紧。

  Barry轻咳一声,尽可能用最低的声音说话:“川导撞车了,当然人没大事,只是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像以前恢复的那么快,我这么说您明白吧。”

  许青沉极力稳住情绪,表现的出乎意料的镇定:“他现在在哪里,你最好别那么多废话。”

  Barry组织语言解释道:“别担心,我的意思是他没大事,就是肚子稍微有点痛,现在好多啦,你知道他的情况,休息一下就没关系...”

  “废话连篇。”

  “OK,地址是俱乐部,他在休息室睡觉,让我找个理由敷衍你晚点回家,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告诉你实话比较好,撞车,肚子疼,睡觉,撒谎,就是这样。”

  许青沉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他冷着脸,刚脱下来的外套又穿回身上,随后走下楼梯。相比上楼时的步伐,下楼时明显沉重了几分。

  时笙还在院子里陪小九斤玩过家家的游戏,看见他出来,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低气压,明显兴致不高。

  “师父,您要出门吗?”

  许青沉的语气有点冷淡:“去接沈煦川。”

  “好的,”时笙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您放心,我会照顾九斤。”

  约莫一个小时后,一辆专车停在经济园区的大门口。

  许青沉没有耽搁半分钟,迈着稳重的步伐直奔目的地。

  俱乐部的前台没下班,窝在吧台里刷短视频,大厅很热闹,几伙人站在不同的跑车旁边侃侃而谈,发出一阵阵嘈杂声。

  当许青沉一只脚踏进来时,大厅的声音立马降低了大半,仿佛拥有消音的魔法。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对于他的突然造访感到无措或吃惊。

  “沈煦川呢?”

  他盯着最近的一伙人问。

  一名车手满眼无辜地指着上方提醒:“川导在办公室呢。”

  许青沉点了下头作为回应,然后越过这伙人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新婚快乐,许画家!”

  人群中飘出一句这样的话,使得许青沉脚步一顿,他微微侧脸,不确定是谁说的,但对众人掀起一丝笑意:“谢谢。”

  许青沉在四层找到了沈煦川的办公室。

  里面亮着灯,透过门口的玻璃,隐约能看见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

  “沈煦川。”许青沉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唤一声,随即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不算宽阔的黑色沙发上,沈煦川蜷缩着身体窝在里面,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呢子外套,上面只露出一截额头,脚上穿着带土的运动鞋。

  许青沉走近一点,低着头观察熟睡的男人。

  几秒钟过去,他伸出修长的手,掀开了盖在沈煦川脸上的衣服。

  不适的亮光让沈煦川渐渐从梦中走出来,回到了现实。

  犹如水晶般闪亮又晶莹的眼眸慢慢地睁开,长睫无辜地忽闪两下,映出眸子里迷茫的神态。

  “老许?!”

  沈煦川的反应有点迟钝,心口像是被什么震了似的,足足怔愣好半天才彻底恢复意识。

  当他看清楚许青沉那张俊脸时,整个人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包围,心里百转千回,复杂的想法如同一团毛线缠了又缠。高兴与害怕纠缠在一起,随之而来的是委屈,这一切促使他变得紧张不安,原本想去抱许青沉的身体也有所犹豫。

  许青沉高挑的身躯犹如巨石一般压下来,带着点不明显的忧虑打量沈煦川的五官,他眼神深邃,光影落下使轮廓更深沉,上来直接问:“撞哪儿了?”

  刚睡醒的沈煦川脸有点红,惹得许青沉用手捏了两下。

  “Barry这家伙真不靠谱...”沈煦川小声吐槽,等对上许青沉的眼睛时,声音变味了,期期艾艾地说:“没有啦,就是正常的试车,轮胎打滑,这种事经常有,不小心撞到护栏了。”

  许青沉扒拉一下沈煦川的长腿。

  沈煦川识趣地坐起身,让出一半的沙发给许青沉。

  后者顺势坐在他的旁边,与此同时,扯下了他身上的呢子大衣。

  沈煦川不协调的身材在白色的灯光下暴露出来,宽松的运动裤和宽大的体恤依旧遮不住他浑圆的肚子。

  受孕男人的肚子,大的非比寻常。

  短短一周之内,沈煦川的腹部大了两圈,再涨下去就要临盆了。

  许青沉用两只手拖住沈煦川圆鼓鼓的肚子,感觉掌心一片炙热,这种热度从手心一直传到胸口。

  他抬眼望进沈煦川的眸子里,认真地问:“很疼吗?”

  沈煦川先是点头,很快又摇头。

  许青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担忧地蹙眉:“要不要请陈医生过来看看,可能是动了胎气。”

  “天哪,这种话出现在我身上好奇怪,”沈煦川没心没肺的笑起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小家伙比九斤还淘气,我这几天总能跟它互动。”

  许青沉揽过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你的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能这么大意。”

  “不会有下次了,”沈煦川讷讷地说,“马上要去瑞士了嘛,我要在那边做手术,连着两个月我都没办法摸车,趁现在有时间,我想玩个尽兴。”

  “最后一次。”

  许青沉很少说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就证明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煦川尽管不情愿,但乖乖点头:“好吧,明天我就不碰车了,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许青沉将额头抵在沈煦川的额前,近距离地看着那双灵动水润的眼睛。

  沈煦川微微翘起嘴唇,轻而易举地碰到了许青沉的嘴唇。

  许青沉说:“九斤很像你。”

  “那是当然,”沈煦川把嘴一抿,得意极了,“不用想,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会像我。”

  许青沉伸手去摸,表示同意:“又是一个巨婴。”

  “什么啊...”沈煦川一下子变脸,眼睛虎视着,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这个不会的,我有控制饮食,我保证它不超过七斤。”

  “七斤也不算小了。”

  “在何斯宝宝里是最正常的体重。”

  沈煦川干脆撩起衣服来证明,这样显得肚子更圆,不过他的皮肤很光滑,之前手术留下的那道疤几乎消失不见。

  许青沉依然能准确地找到它,并温柔地轻抚它的曲线,眼里晕染的柔情深了些,他能感受到沈煦川皮肤下温暖的脉搏在轻微地跳动。

  “会不会撑破?”沈煦川忽然脑洞大开。

  许青沉幸福地凝视着他:“那不正好,省的再动刀。”

  “混蛋。”

  沈煦川骂人的样子比说情话的时候还甜,抓住许青沉的肩膀咬了一口。

  许青沉一耸肩,“别胡闹,快把肚子收起来,小心着凉。”

  “你不再摸摸啦?”沈煦川闪动着眼睫毛,挺着腹部,一脸单纯又认真的模样。

  这让许青沉想起小九斤让人摸头发的画面,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沈煦川不乐意地怼他一拳,然后把衣服撂下,“不摸拉倒,上赶着不是买卖,真以为我非你不可。”

  许青沉说:“你和九斤都很可爱。”

  原本设想好的对呛偃旗息鼓。

  沈煦川笑了一下,那是短暂的、爽朗的笑容,仿佛是一颗坠落的珠宝。

  “许青沉,你不让我赛车,那你就陪我玩吧。”

  “角色扮演?”

  “不!”沈煦川尽可能地小声说,“我们先去蹦极。”

  许青沉的两只胳膊交叠放在胸前,睨着他:“沈煦川,疯了吗?”

  “这很好玩。”

  “你要大肚子蹦极?”

  沈煦川嬉笑道:“我不可以,但是你可以啊。”

  “我拒绝,”许青沉摆出不可商量的姿态,“还不如角色扮演,换一个项目。”

  这根本难不倒沈煦川,脑子里有太多想玩的游戏,这个不行就下一个,“游泳,溜冰,爬山或者攀岩,还可以去S市骑马,你随便选一个。”

  “这些都不可以。”许青沉瞄一眼沈煦川那不可忽视的肚子,表情愈发严肃。

  沈煦川有些不快,用呢子大衣盖住肚子,嘀咕道:“那你决定,反正我在家待不住。”

  许青沉颇为严谨地思考一番,想到个好主意,手在空中优雅地旋转,“请你跟我去钓鱼。”

  “真的假的..”沈煦川嫌弃地拍打那只手,笑得极不情愿,“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无聊。”

  “钓鱼最安全。”

  “我不要。”

  “你没得选。”

  沈煦川使出撒娇大法,搂住了许青沉的脖子,“我退一步,咱俩去打篮球。”

  “不可以,”许青沉用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话,“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去钓鱼,要么老老实实的在家坐着。”

  “老公~”

  “不好使。”

  “行吧,算你狠,许木头!”

  “等你度过危险期,你想玩什么游戏我都陪你。”

  许青沉总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就能安抚住沈煦川的情绪。

  温暖的细雨在沈煦川的脑中缓缓飘落,他摸着许青沉的眼尾,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像是有一个气泡在身体里升起,“咕噜咕噜”地顺着他的背椎经过脖子升到后脑,他觉得很舒服。

  他沉溺在许青沉的怀里,越陷越深。

  “老许,有你真好。”

  “你能听话,我就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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