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量大增,爱哭鼻子”

  C市的天气一向很任性, 忽然就刮起了四级大风。

  许青沉没法坐在前院喝茶,也没法到后院去画画,他一个人躺在后厅的沙发上听音乐。

  他的那些干活用的工具被风吹得满地跑, 有的还飞到了围墙外面, 时笙花了很长时间才整理完毕, 东西一样一样地捡回来,重新归纳,清洗干净。

  隔着一排玻璃,许青沉无所作为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在风中飞舞的时笙,感觉这个画面还挺有趣,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时笙一进来就看见他嘴角挂笑, 心里被吓得咯噔响, 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师父,东西我都拿去清洗了。”时笙谨慎地开口。

  “谢谢, ”许青沉微一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椅, “坐下来, 一起听音乐。”

  时笙依言照做。

  屋子里流动的音乐宛若林间溪水, 悦耳动听,舒缓至极, 营造出轻松的氛围, 与外面的狂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换一曲。”许青沉闭着眼睛吩咐。

  徒弟赶忙照办, 换了一个唱片, 开始播放古典音乐。

  听着听着, 许青沉就来了兴致, 他睁开双眼搜寻时笙的身影, 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时笙,开一瓶红酒。”

  “现在?”

  “对,你陪我喝。”

  “好的,师父。”

  时笙毫无怨言,做起事来也很麻利,从不拖泥带水,并且很会察言观色。许青沉从他身上仿佛看见了海丝特年轻时的影子。

  又是一个好苗子。

  许画家满意极了,舒展四肢,两手放在腹部,指尖跟随音乐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下一次在国内举行名展,他决定带时笙去,让徒弟代替他去社交。

  时笙取来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为师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许青沉惬意地抿一口酒,随口问:“奔奔和小九斤在做什么。”

  一提到沈煦川,就算本人没露面,也有本事令人身心放松,时笙脸上立刻露出愉悦的笑容:“师哥领着小九斤在楼上看您的画呢,看了好几个小时,哦不对,是师哥的画,被他听见肯定又该说了,他非常喜欢,不止他喜欢,师父,我也看不够。”

  “九斤没睡觉?”许青沉看眼外面的天色,每天这个时间小九斤都困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时笙说:“有吃的怎么会睡呢,师哥叫了很多好吃的,一直在吃,刚刚还问我吃不吃,我要陪您喝酒,对了,您想吃点什么吗?”

  许青沉听得拧起眉毛:“如果我没记错,午饭已经吃过了。”

  “是啊,”时笙不以为意,“师哥没吃饱呗。”

  许青沉缓缓坐起身,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酒杯思索。

  片刻,他把杯子放下,做个简单的手势:“去楼上把孩子给我抱下来。”

  时笙一刻不耽误,两步并做一步往二楼奔去。

  不消片刻,胖嘟嘟的小九斤就出现在时笙的怀里,下台阶时,只能看见她光着的两只小脚丫,在那一抖一抖的。

  “爸爸!”小九斤快乐地叫一声。

  时笙把孩子抱到许青沉身边,让九斤坐在许青沉的腿上。

  许青沉用胳膊护住孩子,温柔地抚摸女儿细软的头发,闻到一股牛肉干的气味,笑着问:“九斤吃什么了?”

  九斤抬起小脸,两只手分别揪住自己的两条小辫子,学着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摇晃脑袋,“吃吃..奔奔呀!爸爸,奔奔饿,好多好多吃的..”九斤放开小辫子,翘起短粗的手指比画,认真地回忆奔奔教过她的单词,“留奶,花生..唔肉肉!爸爸,奔奔喜欢吃肉肉。”

  说完,她害羞地钻进爸爸的怀里,两条小腿兴奋地晃荡两下。

  奔奔总是被爸爸抱在怀里,她也喜欢爸爸的拥抱。

  爸爸的身上香香的,是树叶的香气,奔奔就不一样了,睡觉前身上的味道很舒服,如果穿着外套就会有汽油的味道,小九斤不喜欢汽油的味道,她不喜欢奔奔穿外套抱着她。

  她的小脑瓜思绪纷飞,从爸爸身上的味道联想到奔奔身上的味道,紧接着又想起奔奔带她观赏的那幅画,铅灰色的一片片,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想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大块图片,可是奔奔不想。

  奔奔就只会傻乎乎地盯着铅灰色的图片看,偶尔还露出傻笑。

  “奔奔,在..上面。”小九斤指着天花板,“奔奔..吃肉,看图..”

  许青沉听懂了,奔奔在楼上边吃东西边看自己的‘写真’。

  距离生日已经过去三天,沈煦川生日当天就把那幅画从艺术馆带回家里,放在房间里观赏,每天都要空出几个小时去研究那幅画。

  许青沉想的不是那幅画,而是沈煦川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能吃。

  他帮九斤重新编好辫子,耐心地教九斤学会了几个新单词,这是他和沈煦川每天分配的任务,完成任务以后他吩咐时笙哄孩子睡觉,他则是起身上楼,决定去会会沈煦川那个吃货。

  二楼有四间房,除去主卧和公主房,剩下两间分别用作书房和储藏间。

  书房基本是许青沉在用,储藏间则完全属于沈煦川一个人,独立的小世界,里面都是一些动漫的手办,赛车模型,还有限量版的头盔和各种类型的邮票,以及他老爸留给他的一些宝贝,现在又多了一幅油画。

  毫不夸张,这间屋子平时上锁,沈煦川不在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进,包括小九斤。

  有一次许青沉不小心把一个跑车模型的车门碰掉,惹来沈煦川一声怪叫。连锁效应起了作用,小九斤被怪声吵到,抬起胳膊捂住耳朵,这个不经意间的小举动又碰掉架子上的一个手办。

  沈煦川当场炸毛,揪着头发差点哭出来,推着许青沉和小九斤把父女俩从储藏室赶了出去。

  从那以后,许青沉和小九斤看见储藏室都绕着走。

  这回储藏室的门没关,敞开着,里面的窗户开了半扇,过堂风发出凶狠的声音在刷存在感。

  沈煦川盘腿坐在地板上,前面摆着那幅画,周围是一圈各种各样的零食,有芝麻酥饼和原位海苔,还有一些许青沉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阮爸爸!你快看!这是什么,认出是谁了吗?嘿嘿!身材够好吧。”

  沈煦川在和家人聊视频,举着手机灵活地移动。

  许青沉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进去不方便,只得隐身等在门口,顺便听听沈煦川和家人在聊些什么。

  沈煦川在吹嘘自己的油画,幼稚的像个小鬼。

  “怎么样,帅不帅?”沈煦川急于在爸爸那里获得想要的答案。

  他带着耳机聊视频,许青沉听不太清电话那边的内容,隐约听到那位爸爸模糊的声音,好像夸了一句沈煦川的身材保持的很好之类的。

  沈煦川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倏地跳起来,举着手机围着油画转一圈,等他嘚瑟够了,慢慢收起不正经,像个懂事的好学生开始认真地为父亲介绍这幅画的来历。

  他讲了一大堆,随后安静下来,站在油画旁边低着头,乖乖地听着电话那头的爸爸讲话。

  阮爸爸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害羞,还有一些紧张,紧张中又夹杂着幸福的期待。

  许青沉每次看见沈煦川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他在认真听讲,回归到了孩子的身份。

  他一边听着阮爸爸说话一边点头,等父亲讲完话,他才笑道:“不用麻烦啦,我自己可以保管好,我在C市开了最大的金库。”

  阮爸爸说了一句“保险起见”。

  在生父面前的沈煦川更会撒娇,从嘴里发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抹了蜜那样又甜又黏:“真的不用啦,爸爸,真的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保管好的。”

  阮爸爸妥协了,温柔地唤了他一声小名。

  他赶忙打听起另一件重要的事:“爸爸,圣母图有消息了吗....哦哦..这样啊,没关系我继续等,可能那伙盗贼不敢有大动作..嗯嗯是的,您说的对...开展的时间好像在下个月,爸爸!怎么办啊,老许要拿我的画去顶替,他欺负我...放心吧!我不会给他惹麻烦的,您儿子您还不了解嘛,我会乖乖的不惹祸。”

  视频聊天结束了,沈煦川摘下耳机。

  一回头,发现许青沉就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波谲云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在告我的状?”许青沉刻意压低嗓音,显得很有压迫感,“哦,找娘家人,还说我欺负你。”

  沈煦川被当场抓包,恼羞成怒道:“怎样!我就是不允许你拿我的画去顶包。”

  许青沉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画已经送你,它只属于你,这件事由你来决定。”

  “这还差不多,”沈煦川嬉笑着扑进许青沉的怀里,“许管家,你真好。”

  许青沉刚要搂住沈煦川的腰亲密一下,想不到沈煦川抱他一下就抽身离开。

  沈煦川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熟练地盘起两条长腿,拿起一袋奶酪,撕开袋子后往嘴里塞。

  他边吃边说:“管家,坐我旁边。”

  许青沉坐了下来,视线从一堆零食上掠过,最后停在沈煦川的眉心处。

  “你吃吗?”沈煦川把一块奶酪递到许青沉的嘴边。

  许青沉缓慢地摇了下头,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怎么啦,”沈煦川摸摸自己的脸,“干嘛用这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我看,好像我做错事了一样..”

  许青沉的上半身朝他这一侧倾斜,近距离地盯住他的眼睛,就这样凝视好长时间。

  沈煦川被看得不知所措,用指尖抠抠唇角,确定没粘上零食的碎屑,瞪大眼睛开口:“你是不是想吻我?”

  “并不。”许青沉这样说,但睫毛下垂,视线落在了沈煦川饱满的嘴唇上。

  “口是心非!”

  沈煦川咧嘴一笑,捧住许青沉的脸主动献上双唇。

  他的嘴里有奶香味,浓郁的久久不散。

  这次是他发起进攻,撬开了许青沉的嘴唇,将舌尖探了进去。

  接吻的时候,许青沉始终睁着眼睛,微妙的眼神让人很难窥出真实情绪。

  沈煦川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多想,努力地展示自己高超的吻技,势必要把许青沉亲服。

  他表现的很勇猛,许青沉被他扑倒在地板上,他撑起上半身,认真地打量起许青沉的容颜。

  “你真特别。”他把第一次相遇时就想说的话现在才说出来。

  许青沉的眼睛很亮,好像没有认真听他讲话。

  “喂!你在想什么,真奇怪。”沈煦川挑起许青沉的下巴,故作轻佻的样子。

  “我在想你最近的状态。”

  许青沉的嗓音若有若无,好像是从远方飘来的。

  沈煦川歪着头,疑惑道:“我最近咋啦?”

  “情绪不稳定,身体素质下降,总爱哭鼻子,食量增加,经常在夜里说梦话,”许青沉一一细数这些特点,都是最近观察得出的结论,不由得露出怀疑的神色,“我在想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沈煦川凑近一点问,心里默默把许青沉方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情绪不好,食量大增,爱哭鼻子...

  沈煦川的表情为之一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珠迅速变得乌黑,集中所有注意力到许青沉的嘴唇上。

  只见那两片唇瓣微微开合,说出:“你是不是想家了?”

  “.......”

  沈煦川怔愣地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从许青沉的上方离开。

  他背过身坐在地板上,屈起双腿抱住膝盖,乌黑的大眼睛灵动地闪着微弱的光。

  许青沉从后面抱住他,贴在他耳畔说:“浪子想家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之前说过,每次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如果想念你的两位父亲,我可以陪你去瑞士看望他们。”

  沈煦川咬了咬唇,心思根本不在瑞士,而是在他的...

  他不去看许青沉的眼睛,用商量的口吻说:“老许,我想先去S市,好长时间没回总部,我想去看看我的叔叔们。”

  许青沉贴心地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一抹纠结的神色从沈煦川眸中闪过,他整个上身往后倒,安稳地靠在了许青沉的胸膛,酸甜苦辣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摆弄着许青沉的手指,语气变得隐晦:“不用你陪我,你只管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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