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的时候”

  阳光穿透云层, 形成一道雾气缭绕的奇美景象。

  画室里。

  小九斤趴在榻榻米上,胳膊肘支起用两手托面颊,柔软的头发长到脖子, 小脚丫会调皮地翘起来, 小圆脸稍稍向上仰, 总是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天空的云朵,偶尔发出一点稚嫩的童音。

  许青沉陪在她身边,观察她的神色。

  这几天小九斤变得话少,夜里总是呜呜呜的小声哭,若是大人不及时发现,她的哭声会从呜呜变成哇哇哇,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现象。

  除此之外, 她的口头禅不再是奔奔,也不怎么叫爸爸, 经常坐在玩具堆里,拿着玩偶熊自言自语。

  许青沉觉得女儿还没有从观看打架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除了默默陪伴, 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能去看心理医生,思来想去, 他打电话求助海丝特。

  海丝特建议他带孩子出去溜达, 逛逛儿童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让小九斤有机会和其他的小朋友接触。

  许青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当既便付诸行动。

  他先带女儿去超市, 买了一些玩具和罐头, 中午一起吃的中餐, 下午搭车去游乐园。

  九斤玩的很开心, 在一堆同龄的孩子中她犹如水中的小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喜欢笑,喜欢玩,喜欢交朋友,可就是不嚷嚷着找奔奔。

  傍晚父女俩才回到家。

  奔奔来了。

  他坐在客厅中央的懒人沙发上,盘起双腿,正在看九斤的动画片。

  “小九斤!玩的开心吗?”奔奔向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张开手臂,示意小九斤跑过去拥抱他。

  九斤眨了眨眼睛,身体紧挨着许青沉的大腿,小手悄悄抓住爸爸的裤子,扬起小脸,红嘟嘟的嘴唇微抿,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

  许青沉弯下腰,摸摸女儿的小脸,“去吧,奔奔在叫你。”

  “来啊,小九斤。”沈煦川一脸期待。

  小九斤含蓄一笑,踩着小布鞋慢悠悠地朝沈煦川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近一点,沈煦川就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下来,两只手架起孩子的胳膊,熟练地抱起孩子。

  九斤不吵不闹,安静地趴在他怀里,他能感受到孩子呼出的气息扑在他的下颌,只要他稍微转头就能与孩子的肌肤相贴。

  “哎..小九斤,还怕我呢?”沈煦川无奈地叹口气,在孩子的脸上亲一口,便把孩子放在沙发上。

  小九斤立马抱住自己的小玩具,圆滚滚的身子在沙发上滚两圈,滚到沙发边缘,慢腾腾地坐起来,两条小腿弯成魔术气球的样子,学着大人的模样笨拙而缓慢地脱鞋。

  许青沉走过来帮她脱鞋,还有小袜子,两三下就搞定。

  小九斤就这么赤脚走在地板,抱着娃娃跑到餐桌那边,小嘴嘟囔着“佳佳..佳佳..”

  沈煦川问佳佳是什么意思。

  许青沉说:“孩子今天认识的新朋友。”

  “完啦!”沈煦川一脸世界末日的丧气样,“以后她不再找奔奔了,她会找佳佳或者是乐乐,也有可能是别的名字,我该怎么办啊。”

  “你自己造成的后果,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了你。”许青沉昂扬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怜悯,一边说一遍打量他。

  沈煦川的穿着打扮总是时髦的令人意外,故意选择女儿喜欢的颜色,一件高领的宽松式苏梅粉色毛衣,下身是浅色牛仔裤,柔和色调的衣服包裹住他的身体,有一种写意式的帅气。

  他显得如此阳光、温馨、友善,可九斤依然惧怕他。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沈煦川撂下这句话,像阵风似的冲出门外。

  许青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地摇摇头。

  等人走了,小家伙抱着玩具,歪头说:“奔奔,佳佳,奔奔,我想要佳佳。”

  许青沉温和地哄着女儿:“不要害怕奔奔,他永远是最爱你的。至于佳佳,有机会再去找她玩。”

  “唔..”小九斤似懂非懂,用整只小肉手圈住爸爸的大拇指,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小武哥,爸爸!我要小武哥..”

  许青沉的婴语已及格,知道她是想找乌龟。

  “好,先喝奶,上厕所,然后爸爸带你去画室找长生。”

  --

  第二天上午,沈煦川风风火火地来了。

  他满脸喜悦,告诉许青沉一个好消息,已经找到了方法修复他和小九斤的感情。

  “老许,我需要你的配合!”他激动地说,“拜托,你不想帮也得帮。”

  就这样,他俩特意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将孩子抱到榻榻米上,两人面对面站好。

  沈煦川对小九斤说:“宝贝,你看好了,不要害怕,爸爸们在玩游戏。”

  说完,他转脸看着许青沉,呼出口气:“来吧。”

  许青沉皱眉:“你真的要这样做?”

  “没关系,”沈煦川有点着急,“我们表演给她看。”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个成年男人一边假笑一边互殴,当然不是动真格,他捏了一下他的脸蛋,他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做完一个动作,两人便互相作揖,好像武林人士。

  “小九斤,看到了吗?我和爸爸在玩游戏!”

  沈煦川改为搂住许青沉的脖子,继续为九斤展示他的游戏规则。

  “那天我跟叔叔也在玩游戏,声音大了点,吓到宝贝了,”他不仅搂脖子,还跟许青沉贴脸,但眼睛始终注视着九斤,“看!我和爸爸的感情多好,我们不是在打架哦,我们是在玩游戏,大人玩的游戏,小孩子不能玩,不过奔奔可以表演给你看。”

  小九斤懵懂的眼神在他俩的脸上来回游移,可能是他们的姿势比较搞笑,九斤真的笑出来了。

  看见女儿露出熟悉的笑容,沈煦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趁乱在许青沉的脖子上嘬一口,唔嘛唔嘛的好像九斤在喝奶,立刻把那块皮肤嘬红了,从淡红到深红。

  小九斤惊讶地看着他们,觉得非常有趣。

  许青沉脸一黑,赶紧把人从自己身上摘掉,为了惩罚沈煦川借机揩油,他攥住对方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前,手伸进那黑色的毛衣里,开始为对方抓痒痒。

  沈煦川全身都敏感,被他这么一碰,整个人跳起来,可惜没蹦出去多远又被许青沉抓回来,小腹和腋下以及脸蛋被许青沉挠了又挠,捏了又捏,就算全身红成了煮熟的虾米许青沉也没有放手。

  “哎呦许青沉..哈哈哈..我是真的怕痒,别碰那里啊..”

  “叫的太色了,再惩罚你五分钟。”

  “什么啊..混蛋哈哈哈到底是谁色啊。”

  “当然是你。”

  “别别别!,我错了许画家,毛衣都给我扯开线了!”

  沈煦川挣脱牵制,绕着客厅满屋子跑。

  许青沉像猎人盯上了自己的猎物那样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越是这样,沈煦川越害怕。

  他们从最开始的表演,慢慢变为假戏真做。

  小九斤渐渐明白了游戏规则,大人之间的游戏原来是这样玩的,真神奇,真有趣,她也想加入其中。

  原来奔奔和另外一个叔叔是在玩过家家,就像她和新朋友一样。

  聪明的小九斤隐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看向奔奔时,已经找回了当初亲密的感觉,奔奔不会伤害她的。

  于是她从榻榻米爬下来,跟在爸爸身边一起追逐奔奔。

  奔奔看孩子在追他,立刻放慢脚步,假装摔倒。

  小九斤扑在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道:“我抓到你啦!”

  沈煦川抱住九斤猛亲两口,眼角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宝贝最聪明了,爸爸对不起你,你是我的明珠,我永远爱你,不要讨厌奔奔,更不要害怕奔奔。”

  “奔奔!奔奔!”小九斤学着许青沉的模样在他身上抓痒痒。

  他不躲,只是紧紧抱住孩子。

  --

  晚上沈煦川没有离开,吃晚饭他和小九斤便窝在卧室里不出来。

  许青沉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独自一人来到画室。

  暮色已经包裹了他的身躯,他靠坐在窗下,夜气清冷地流进来。

  他和海丝特通了电话,对方告诉他明晚要外出。

  从海丝特的口中得知,几个侄子从伦敦远道而来,据说是来C是拓展业务,具体情况不清楚,许青沉也没兴趣知道。

  按照家族辈分,他属于长辈,即便侄子们与他的年龄相差不多,可都要尊称他为叔父。

  海丝特邀请他参加这次的聚会,还希望他带上小九斤。

  他思索一番没同意,相较之下,现在的沈煦川更需要小九斤。

  订好饭局时间,通话草草结束。

  恰在此时,沈煦川迈着猫步走进画室。

  许青沉开始没注意到有人来,还在查看海丝特发来的家谱,他正在记人名,后来发现有影子挡住视线,就知道淘气鬼想吓唬他。

  他先发制人,猛地一转头,说句:“干什么。”

  沈煦川被吓的一愣,随即笑开:“来看看你啊。”

  “九斤呢?”

  “睡着了。”

  许青沉淡淡地“哦”了一声,垂下目光,继续记人名。

  不甘被冷落的沈煦川故意挨着他坐下,身体有意朝他这边倾斜,见他没反应,便大着胆子靠在他身上。

  沈煦川的脑袋跟保龄球似的在男人肩膀上无聊的来回移动。

  许青沉在心里叹口气,只好先放下一长串的人名。

  “你有事吗?”他斜睨沈煦川,眸中的溺爱转瞬即逝。

  沈煦川两只手犹如小狗爪扒着他的胳膊,脸上堆砌着过度热情的微笑:“老许,你忘啦,我要给你讲睡前故事。”

  许青沉慵懒地挑眉:“先说标题,看我感不感兴趣。”

  “就是我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有了小九斤,你想不想听?”沈煦川歪着脑袋,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不符合他的年纪,他在不自知的卖萌。

  许青沉在听到“怀孕”这俩字时眼眸微亮,身子朝他这边转过来点,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发现的?”

  沈煦川的长睫毛忽闪两下,开始陷入回忆。

  他离开许青沉后,直接跟Barry去的芝加哥,在那边准备国际赛事,联合队友足足训练了三个多月。

  某一天早上,他忽然困得睁不开眼,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疲乏,差点以为自己生病了,毕竟他很少赖床。

  接连很长时间他都觉得身体失力,然而过了一个月,他突然恢复精气神,并且食欲大增,每天除了训练和想念许青沉之外就是吃吃吃,不停的吃,终于把小肚子吃鼓起来。

  结合近期的身体反应,他觉得不对劲,开始查找有关何斯体质受孕的资料。

  越看越害怕,害怕中含着激动和刺激。他捧住小肚子,躲在自己的卧室,冲灯喊叫:“许青沉!你这个混蛋!害得我中招了!”

  这个负担来的突然,带着挑战的色彩,还夹杂了一丝玄妙的诗意。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芝加哥,辗转一天,他回到S市,找到父亲的好友,疼爱他的叔叔,希望能找到专业的医生做检查。

  在叔叔的安排下,当天就拿到孕检报告。

  医生说:“恭喜你啊小奔奔,你出生还是我做的手术,眨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也要做爸爸。”

  沈煦川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心情极为复杂。

  他想杀回C市找许青沉算账,但很快又放弃这个想法。

  算什么帐,有好几次都是他不让许青沉做安全措施,中招也是他自找的,何况现在回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青沉。

  不过他没忍住打通了许青沉家里的座机,接起来没有说话,对面也没有声音。他特别想说:老许,我有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这些只是幻想,最后还是无声地挂断电话。

  他感到无助,极力控制回去找人的欲望,脑海中想起除了许青沉之外第二个能让他有安全感的人。

  那就是他的老爸。

  他立即启程前往瑞士,去找他的两位父亲。

  回忆到这里,沈煦川露出孩童般幸福的微笑,由此可见,他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

  许青沉选在这个时候打岔:“然后呢?你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还是迫不得已必须生下来。”

  沈煦川缓慢地眨动大眼睛,视线忽然落在许青沉的锁骨处,那里有他嘬过的痕迹,他心猿意马地说:“我要是说不想要,你会生气吗?”

  “你觉得呢?”许青沉不答反问。

  沈煦川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许青沉捏住他的脸颊,惩罚似的上下移动,很快捏红了。

  沈煦川捂着脸往后躲,“你干嘛总捏我的脸。”

  许青沉说:“我喜欢。”

  他很少说‘喜欢’这两个字,这让沈煦川心花怒放,故意把脸凑近让他捏。

  “老许,跟你说实话,我以前没想过要孩子,当初找到我老爸,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找专业可靠的医生给我做手术,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像我这种情况,就算四个月也能把孩子拿掉。”

  “既然如此,小九斤为什么会出现呢?”

  沈煦川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掩饰性地挠挠脸,那样子好像在招认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我临时后悔了,没错!我当时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穿上手术衣躺在移动床上,在吸入麻药之前我瞬间就舍不得,我想到孩子已经四个月,再有三个月就可以跟我见面,何斯体质生产会提前,我早就算好时间,那个数字在我脑子里转啊转,然后我想到你,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孩,但是我想这是你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想了好多,忽然从床上蹦起来,吓到医生不说,还被我老爸痛批了一顿,他骂我反复无常一点也不爷们儿。”

  “活该。”许青沉送他俩字,紧接着又补充,“你爸爸说的没错。”

  沈煦川回敬:“你不是人。”

  “对,我是外星人,你和外星人睡过。”

  “.......”

  沈煦川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两条胳膊往上一甩,露出极其烦躁的表情:“我不说了!今天到此为止。”

  --

  一夜好梦。

  小九斤睡得香,沈煦川睡得美滋滋,许青沉也还不错。

  清晨,沈煦川带着九斤去公园晨跑,回来时许青沉已经起床。

  三人吃了早餐,早晨的时光就这样慢慢过去。

  许青沉让沈煦川把孩子抱走,跟他说晚上有聚会,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九斤交给他来照顾。

  沈煦川乐不得多跟女儿相处,哼哈地答应着。

  他见许青沉在准备赴宴的衣服,便好奇地问一嘴:“跟谁约啊?”

  “我的侄子们。”许青沉拿出一套非常居家的套装,摸了摸料子,觉得很舒服,决定就穿这一件。

  沈煦川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你结束以后,我去接你啊。”

  许青沉奇怪地看着他:“你接我做什么,海丝特会送我回来。”

  沈煦川垂下眼睑,掩盖住眸子里的诡计多端,装无辜的语气说:“我就是想去接你,行不行,一句话。”

  许青沉猜测他是想在侄子们面前宣示家庭地位,好让别人叫他一声婶母。

  听上去还不错。

  “好,”许青沉因为这个称呼妥协了,“我不带手机,如果你想去接我,联系海丝特。”

  “没问题!”

  沈煦川打个胜利的响指,带笑的面孔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喜色。

  他回身抱起娃,乐颠颠地从许青沉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在地下车库给Barry打电话,过分热情地说出心里的计划:“你上次说的那个壮/阳汤,现在就让你姨妈给我熬,就是你姨夫喝完之后猛如虎的汤,我晚上去取,多给我留几桶,劲越大越好!”

  “许画家需要这种东西吗?”

  “平时不需要,特殊情况必须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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