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萝卜游戏的正确玩法”

  沈煦川丰满的唇停留在许青沉唇上的时间足以使人知觉到其形状, 温度和柔软度。

  他的唇有点凉凉的,很有弹性,非常适合接吻。

  早在第一次见面, 他这两片花瓣般的嘴唇就赢得了许青沉的注意力, 一看就很好亲。

  事实也的确如此。

  救命!我和许仙儿接吻了!

  这个重磅消息在沈煦川的脑子里如烟花般炸开, 接着,他猛地抽回身,眨巴着眼睛看许青沉,不知所措中透着些许意犹未尽的疯狂,他的视线流连于许青沉的眼睛,嘴唇, 还有肩膀和胸膛, 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许青沉的脸庞和头发在星光里闪动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凡, 这一幕粉碎了沈煦川意识中的戒备防线,意识就像一只蝴蝶翩翩飞走了。

  “老许, 刚刚我没忍住..”沈煦川小幅度地舔舐嘴唇, 像一个犯了错却觉得自己很无辜的孩子。

  他会生气吗?

  沈煦川在心里产生一个疑惑。

  许青沉很快用行动给出答案, 他忽然伸出长臂,直接把眼前踌躇不定的人捞回怀里, 随即低眸, 视线落在那双饱满的双唇上。

  这回是他主动吻了沈煦川, 先轻轻地摩擦, 然后亲密地含住。沈煦川不动, 柔软的唇以一种浓情顺从的姿态承受他压下的动作, 如同一池水接纳了日光的照应, 自然而美好。

  明明是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 却做出了超越朋友之间的亲密举动。

  一想到这方面,俩人都蛮激动的。

  尤其是沈煦川,在得到许青沉的回应后,他的理智遭到重击,情绪极为不稳定,他紧紧抱住男人,两只手把男人身上的衣服抓出褶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船舷。

  过了能有十几秒,许青沉开始撬他的牙关,他想都没想就顺从地把嘴张开了。

  许青沉温柔又不失力量地亲吻他,将他的唇瓣亲成各种形状,抱住他的腰,抽空夸一句:“真乖。”

  “别这么说..”沈煦川不同意,咬住男人的下巴示威。

  换来许青沉的一声轻笑,然后他抱着沈煦川往床边靠。

  “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凑到沈煦川耳边低语,“要跟我玩游戏?”

  沈煦川搂他搂的更紧,在他怀里点头。

  “怎么玩?”他故意这么问。

  “唔..很快就知道了。”沈煦川的呼吸有些急促,两只手扒着许青沉的肩膀,眼尾的那抹红润异常勾人。

  许青沉把人抱到床上,低头亲了一下那抹红。

  沈煦川顺势拽住他的衣领,美目中洋溢出快意的情绪,然后又把唇递了上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他们开始玩游戏,体验了各种游戏玩法。

  在游戏的过程中,沈煦川也是变幻无穷的,时而主动,时而害羞,时而狂野,有时候是男人的嗓音,有时候又是男孩的嗓音。

  他总能带给许青沉意想不到的惊喜,他像一颗神奇的果树,会接出各种味道的果子供男人品尝。

  时间流逝,黑夜在凌乱的雨声中前进。

  天花板的吊灯一点也不稳重,晃晃悠悠的就没停过。

  沈煦川绷紧的喉咙里迸出一声轻泣,他哭了,眼泪像开了阀门似的止不住。

  “哭什么?”

  “就想哭..别管我,你该干嘛干嘛..”

  许青沉怎么可能不管,他暂时放开沈煦川,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回来。

  这时候天光微亮,外面灰蒙蒙的,雨倒是停了。

  他竟然玩游戏玩了这么长时间,难怪沈煦川会掉金豆子。

  “喝口水,”许青沉把水杯递到沈煦川的唇边,“喝完就睡吧。”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沈煦川的眼泪忽然断流了。

  “我不困,”沈煦川喝完一口水说,“咱俩继续。”

  然后挂着泪痕的大眼睛又呼呼地亮起来,好像刚刚充满电,又可以整装上战场了。

  许青沉也不困,于是第N次把人捞进怀中,亲了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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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

  两人中午才起床,起来先不干别的,先琢磨吃的。

  许青沉需要补充精力,毫不吝啬地在软件上订购了一大堆有营养价值的东西,甭管吃的喝的,只要有用统统都买下来。

  他在厨房忙碌着,沈煦川照例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偶尔得空时会抱住他,不停地叫他老许。

  “还不如叫许善人。”

  “老许,老许..”

  “行吧行吧。”

  沈煦川厨艺不咋地,相较之下,许青沉更不咋地。

  绞尽脑汁地忙活了一个小时,他从厨房里只端出来一盘样貌诡异的饭团,被黑海藻包围着,正常应该是三角形,通过他双手的努力,变成了椭圆形,很丑陋的那种。

  沈煦川趴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丑到爆的饭团。

  “好吃吗?”许青沉抱有期待地问了一嘴,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尽管饭团不被视为一道菜,而是一种小吃。

  沈煦川边吃边点头,笑容带着满足的幸福:“好吃,好吃死了。”

  许青沉知道他在说谎,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这一碰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沈煦川眼眸一亮,端起饭碗两步蹿到许青沉这一侧,整个人没长骨头似的栽歪在男人的肩膀上,求抱的意思很明显。

  青年像只黏人的布偶猫,不能多看一眼,一看就蹭蹭蹭地过来了,不是往怀里钻,就是坐腿上不肯下来。

  “老许,你吃饱了吗?”

  “你又想怎么样?”

  “玩游戏啊。”

  “来。”

  这次沈煦川把眼泪憋住了,没有哭,嗓音吟唱出来的都是可爱迷人的音调。

  他真多变,许青沉是真喜欢。

  --

  第四天。

  C市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阳光归来。

  上午的游戏时间结束以后,吃完饭,许青沉带着沈煦川开始搭积木。

  之前买的两款积木都被许青沉独自完成,新买的积木刚好到货,是一只大号熊猫。

  他们一起拆箱,不急不躁,悠闲、快乐地从底部开始往上拼。

  不一会儿,熊猫的两只大脚就现形了。

  沈煦川摸摸熊猫的脚,又去摸许青沉的脚背。

  许青沉歪头看着他,说:“午饭吃好了吗?”

  “好啊,”沈煦川眼中浮现一丝让人怜爱的警惕,“反正我吃饱了。”

  许青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做出来的玩意难以下咽,这两天沈煦川都没怎么吃好,就是不肯说实话,好像怕他跑似的。

  “晚上叫阿姨来,”许青沉见沈煦川眸中警惕性扩增,即刻补充说,“做完晚餐就让她离开。”

  沈煦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坚决:“不行,就咱俩。”

  “她来,我带你回卧室。”

  “老许,我不干..”

  “好吧,”许青沉只能妥协,“晚上叫点外卖。”

  沈煦川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处,连着“嗯嗯”好几声。

  “要不这样,”许青沉萌生了新的想法,“我出去订餐,后街有一家你不是总去吗?我出去买回来,很快就回来。”

  沈煦川走神般地呆住几秒钟,随后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是手依然抓着许青沉的胳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人看,好半天才道:“你厌烦我了吗?”

  许青沉微怔,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想出去?”

  “想让你吃的好一点。”

  “可以叫外卖。”

  “好,叫外卖。”

  话音落,许青沉伸出手,揉了一下沈煦川的头发。

  沈煦川脸上的表情切换的相当迅速,刚刚还像幽灵一样发出质疑,这会忽然变得羞惭委屈。他几乎是扑到许青沉的肩膀,抱住对方的头开始嘟囔:“完啦,完啦,老许,我真是神经病...”

  “你不是,”许青沉安抚性地抚摸他的背部,“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释放出来就好了,你不想让我离开,那我就不离开。”

  “老许,你可别烦我..”沈煦川终于有机会揉乱许青沉的头发,他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一边亲,一边试着手感,正如他预想中的那般,许青沉的发丝刚中带柔,跟许青沉的性格一样。

  “你还想不想玩游戏了?”

  “想。”

  “那就别再抓我的头发。”

  “哦..”

  许青沉动作纯属地把人抗回卧室,午后的光有些亮,他用遮阳帘挡住外面的光,只留了一尺宽的距离。

  沈煦川面色潮红,像收了利爪的小兽不太安分地躺在他怀里,嘴唇似朱砂,牙齿锋利洁白。

  “沈煦川,想睡觉吗?”

  “不想。”

  “怎么精力这么充沛?”许青沉用手背碰碰对方的脸蛋,感觉热乎乎的,“以前真看不出来,你的体能很好。”

  这话不带任何调侃和挑逗,这是许青沉的真心话。

  沈煦川低声笑,往他怀里拱了拱,“我体质特殊,基因好,做什么都精力十足。”

  许青沉脸上露出狐疑的微笑。

  沈煦川说:“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得干点别的。”

  “沈煦川,你想做什么?”

  “老许,你这样叫我的名字,显得好生疏。”

  “我们本来就不熟吧。”

  “混蛋!瞎说什么大实话!”

  许青沉被逗得开怀大笑,他第一次这样放了开的笑。

  沈煦川随心所动,抬头亲一下他的嘴角。

  这一碰就像按了磁铁似的,两人的嘴唇再也分不开了。

  亲了好一会儿,许青沉抵着沈煦川的额头,温柔地低语:“宝贝,这样叫你好不好,知道吗?你很迷人,我舍不得让你离开..\"

  沈煦川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感受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糟糕,这样的许仙儿真让人难以招架。

  “再叫一声。”沈煦川提出要求。

  “好吧,宝贝。”

  这个称呼从许青沉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肉麻。

  沈煦川又想哭了,鼻子像被人重重捣了一拳,又酸又麻。

  他喜欢听许青沉的声音,有种神秘的乐感,散发着暖光,轻柔而迷人,如同爱抚,他愿意久久聆听。

  许青沉让他的脸挨着枕头,开始和他互动,交谈,做游戏。

  男人像海洋和天堂一样低语着,模糊的呢喃中饱含抚慰,沈煦川尝到一种又甜又咸的滋味。

  --

  时间又过去一天,沈煦川来到许青沉身边的第五天。

  许青沉开始作画了。

  站在客厅中央,两个与人齐肩的白板中间。

  沈煦川坐在旁边玩小乌龟,情况看似有所好转,不会像头两天那样敏感,最起码不用时刻挂在许青沉身上当挂件。

  许青沉绘画的手速很快,先用铅笔规划出整幅画的大致轮廓,然后挥舞着手,左一下右一下,上上下下,看得沈煦川眼花缭乱,没多久便现出几个抽象的人影。

  “你是抽象派吗?”沈煦川支着下巴问。

  许青沉做最后结尾,扔下笔刷,退后一步打量几眼,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完事后他一抬手就把画板卸下来丢在墙角的一堆作品中。

  他挪着第二块画板,看一眼调色板,回过头说:“我是不固定派。”他学着沈煦川的样子闭起一只眼睛,狡黠地笑笑。

  沈煦川冲他竖中指:“我看你是吹牛派。”

  许青沉莞尔,转过身拿起调色板,盯着手中的颜料思索。

  被忽视久了,沈煦川又开始哼哼。

  “老许,你最厉害了,做什么都厉害..”

  许青沉眼皮一跳,喉咙发紧。

  沈煦川接着哼唧:“那种事也超级厉害,你让我改变了对宅男的刻板印象,之前我觉得常年不出屋的人就算身上有劲,也是那种特别死板无趣的,哦!不对,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判断错误,只有宅男才会有大把时间看电影,看视频,学会各种技巧和花样。”

  “我不是你口中的这种宅男。”许青沉忙不迭澄清。

  “我知道,”沈煦川咧嘴笑,显得稚气十足,“你比那些人厉害多了。”

  “那是当然,”许青沉不窘也不谦虚,“换一个人,估计会被榨干。”

  “别把我说的像吸血鬼一样。”沈煦川将小乌龟森*晚*整*理放回水箱,从地上爬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人。

  许青沉放下调色板,心知没法继续创作下去。

  他回过身,饶有兴趣地打量沈煦川,类似欣赏一幅中意的画,对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这感觉很好,愉悦让他如痴如醉。

  “你以前犯病的时候,都是谁陪在你身边?”

  “自己一个人,”沈煦川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停顿一两秒钟,眼底显出自责和惭愧,“少数时,会找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可以忍受我怪脾气的。”

  许青沉生出一丝好奇心:“你的家人呢?”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养,”沈煦川耍酷似的耸了下肩膀,话题扯到家人后他显然变得轻松,“我十八岁就自立门户了,我老爸告诉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再者说,我好几年没犯病,估计是前段时间被你刺激的,你天天毒舌攻击我。”

  “你自己心态不好别往我身上赖。”

  “老许,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我说你就听着,非要跟我对着干。”

  “不好意思,我道歉,”许青沉觉得自己不该跟敏感期的病号计较,“这完全是条件反射,我尽量克制不跟你斗嘴。”

  “这还差不多..”敏感期的病号很好哄。

  许青沉笑着摇头,思绪忽然一转,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了味,毫无征兆地抛出一个问题:“沈煦川,你喜欢何金越的时候,有幻想过和他玩拔萝卜游戏吗?”

  沈煦川心跳快两拍,睫毛在脸颊上不停地抖动着,最终选择诚实:“想过,不是这种玩法。”

  怕人听不懂似的,急忙补一句:“我是猛一!”

  许青沉挑起眉梢,神情似笑非笑,随后伸出手,“过来。”

  沈煦川抬脚走过去,距离刚刚好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许青沉拽进怀里。

  他们早就熟悉这种拥抱了,双手都知道该放在哪里,默契程度媲美十年老夫老妻。

  许青沉半搂着人来到窗户边,拉开一把餐椅坐下,沈煦川依然挂在他身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抬起头来,猛一。”许青沉嗓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我不抬..”沈煦川起了叛逆心,“信不信我咬死你。”

  许青沉不叛逆,但起了玩心。

  他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沈煦川的脸蛋,使得那张俊脸出现一团团红晕,好像没涂匀的胭脂。

  沈煦川气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许青沉的手背上。

  那里出现明晃晃的第十排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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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天。

  玩游戏,在不同的地点。

  第七天。

  还是玩游戏,主打一个精力充沛。

  第八天。

  将游戏进行到底...

  时间来到第九天,从那个下雨的夜晚,沈煦川进门的第九个早晨。

  今天两人起的早,八点多就爬起来了。

  沈煦川主动提议出门散步,但是不能走远,就围着公寓楼转一圈。

  许青沉欣然同意,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沈煦川换上,然后手牵手出门。

  他们在楼下的花坛驻足,紧挨着坐在长椅上,观赏着稀稀疏疏的人流。

  “老许,我们认识多久了?”沈煦川很自然地把脸搭在许青沉的肩膀上,从下往上的角度端详许青沉的五官。

  他的眼睛是世间唯一静止的东西,有灰色和柔和的绿色,盯的时间太久,几乎要把人催眠了。

  这家伙的眼睛真好看,专门勾人心魄。

  沈煦川在心里已经感慨过无数次。

  许青沉认真思索片刻,回道:“说实话,我记不清。”

  沈煦川并不介意:”整整三个月了。“

  “有这么长时间?”

  “差不多。”

  “也对,”许青沉面向阳光微笑起来,“最近这几天,给我的感觉要比三个月的时间漫长,充实。”

  这样的他,好像整个人在发光。

  沈煦川想起在书中看到过的一段话:神灵从不说话,但他们的姿势比甜言蜜语更生动更有力量,使你无法抗拒。

  许青沉,请你不要忘记我。

  沈煦川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

  “老许,回家。”

  “不再吹吹风了?”

  “不吹了,我只想亲你。”

  五分钟上楼,进门,关门。

  许青沉进入餐厨,打算煮两杯咖啡。

  沈煦川跟着进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别忙活了,我想玩游戏。”

  他转过身来面对青年,从对方眼中窥探出一丝忧郁的光彩。

  那种有事发生的预感再次袭来,他明白,有些事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放下手里的所有东西,准备抱沈煦川回卧室。

  沈煦川推拒了一下,轻声细语道:“就在这里。”

  “好。”

  他们再次双向奔赴。

  --

  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有出来,房子里一片朦胧。

  许青沉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音极轻,应该是没穿鞋。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坐在他的床边,正在专注地看着他。

  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很困,很舒服,潜意识里泛起点酸滋味。

  一股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人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轻吻,随后那股气息飘然散开,屋子里恢复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程度。

  阳光破开云层,照亮城市,太阳已经把最近那场雨留下的水坑晒干了。

  许青沉彻底苏醒,他不用伸手摸就知道身边没人。

  屋子里太静了,导致他从床上坐起来都发出不小的声音。

  他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坐在日光中沉思。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青年会有离开的一天。

  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比做梦还要梦幻。

  --

  事情的发展方向很契合人意,沈煦川刚走,下午海丝特就来了。

  足有近两米宽的防盗门大敞四敞地开着,屋子里特安静,就好像家里没人似的。

  海丝特心里清楚,这屋子里有人。

  她进入客厅,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铿”声。

  左右环顾一两分钟后,她冲门外做个手势,让几位搬运工人把新到的板子和颜料搬进屋内。

  几只硕大的纸箱,还有绑在一块有一米多宽的厚厚的板子,光是用手摸一下就知道是顶级货。

  工人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利落地干完活,找到海丝特签字,完事后就走了,临走时还好心地帮忙把门关上。

  海丝特一个人站在偌大空旷的客厅中央,瞅着那几个纸箱沉思片刻,随后把头扭向卧室的门。

  “许青沉?”

  “劳伦斯,你在吗?”

  “你说话,让我知道你在不在。”

  过了能有五六秒钟,卧室里飘来许青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听来稀薄,清凉。

  “我在,海丝特。”

  海丝特来到卧房门口,问:“我能进去吗?”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门打开了。

  许青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身米黄色的短裤短袖,衣服尺码偏大,头发略微蓬乱,神情是印象中的懒散无畏,这张时而厌世时而高冷的俊脸总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创作,除了特定的某一个人。

  “嗨,”海丝特笑着打招呼,“你才起床吗?”

  说话间,她美丽动人的眼眸快速扫过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屋子里没别人,床上有些凌乱,只有藏青色的一张被子和一个枕头,这两样东西懒洋洋无秩序地躺在床中央。五斗柜上有两支空的咖啡杯,阳台有只毯子,脏衣篓里堆满了穿过的男士衣服,看得出是两人的量。

  其实这些都没能引起海丝特的注意力,能引起她注意的是脚旁的垃圾桶里用过的东西,还有屋子里散发的味道。

  她交往过的男友刚好有十根手指的数量,进来的一瞬间就猜到这间屋子之前发生过什么,她目光追向男人的身影,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不由自主地笑了。

  此时,许青沉赤脚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城市的噪音立刻涌进来。

  他闭眼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然后转过头来说:“是的,刚起床没多久。”

  “你还保持着欧洲时差,”海丝特笑意中带有调侃,余光扫到脏衣篓,笑意稍微收敛,“不是安排了定时上门的洗衣工吗?没人来取脏衣服吗?”

  “最近一周都不方便,今天才得空。”许青沉弯腰将满筐的衣服挪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掏出两件短袖,软趴趴的被他扔进筐里。

  看得出来,他在收拾残局。

  他有都是时间,做什么都不急,就算是这种事后打扫家务之类的也不急,干什么都慢悠悠的,但不是随意敷衍的那种。

  相反,他很认真,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包括垃圾桶里的保险套,他都把它们分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衣服叠好,垃圾分类好,用过的杯子放一起。

  海丝特就站在门口看他忙活着,插不上手,也没法帮他。

  “最近几天,你都跟什么人在一起?”海丝特可不是八卦,她是带有警惕性的询问,像许青沉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很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

  许青沉开始铺床,拿起枕头抖了抖,轻飘飘道:“口香糖。”

  “口什么?”海丝特皱眉思索,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随即眉头舒展,脸上绽放出诧异的笑容,“想不到会是他,印象中他可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竟然那么缠你,还喜欢咬人,我一直都觉得他是酷酷的,毕竟是玩车的人。”

  许青沉的语气平淡舒缓:“人不止有一面。”

  海丝特赞同地点头,饶有兴趣地问:“口香糖的味道怎么样?”

  “又甜又咸。”

  “哦,怎么会有咸滋味?”

  “一抱就哭,眼泪是咸的。”

  海丝特掩嘴轻笑,视线扫过许青沉手里的夏凉被,说:“看得出你们很亲密,两人用一个枕头。”

  许青沉铺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瞥一眼床头的枕头,联想到他和沈煦川躺在被子里睡觉的情景。

  沈煦川害怕孤单,从不让他离开。夜里沈煦川会不安地翻身,于是他就挨着沈煦川的后背,形成一道保护性的曲线,他呼出的气息会温暖对方的耳朵。

  这种睡姿,一床被子一只枕头刚刚好,再来其他的东西就很多余。

  在这间屋子里,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做‘游戏’,像极了森林里的野兽。

  这一连串的思绪就像天空落下的水珠,一颗接一颗,串珠一样均匀儿紧密地挨在一起。

  许青沉收起这些回忆,继续干着家务活。

  “他人呢?”海丝特随口问道。

  许青沉淡漠地说:“走了。”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的为人和处世态度,海丝特早已摸透了七八分,仅凭简单的两个字,就已经猜到故事的大致走向。

  所以海丝特不会继续问下去,这也是许青沉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两人从卧室里出来,越过几块宽长的画板来到落地窗前。

  许青沉暂时搁下手里的活,为自己和海丝特煮了一壶明清茶。

  他们坐在窗边,一边欣赏外面的景色,一边小口喝下午茶。

  “中国茗茶,据说花钱都买不到,”许青沉唠家常似的开启话题,“怎么样,喝的惯吗?”

  海丝特呷口茶,说:“当然,我可是行家。”

  “哦对,”许青沉恍然大悟般不停点头,“忘记了,你好像还加入了什么茶协会之类的。”

  “有谁的事能让你上心呢?”海丝特表示习惯地耸肩,“说一件正事,隔壁的房间空下来了,我打算租下来给你当画室,这样就可以和你的生活分开,”海丝特环顾一圈客厅,笑得有些牵强,“你这里一点也不像人住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没有家的味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没遇见第二个在自己住所画画的画家,你又不是穷学生。”

  许青沉表情不变,淡然道:“我都行,你来安排。”

  “那就这样决定了,”海丝特办事高效率,当即便拿出手机解决这件事,“不出三天,隔壁就是你的天下了,户型跟这间屋子差不多,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我保证你进去后就会看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美酒,音乐,工艺手册之类的等等全是你喜欢的。”

  她办事,许青沉放一百个心。

  “谢谢,”许青沉为其倒茶,“我有一个要求。”

  海丝特摊开手:“直接讲出来。”

  许青沉抬起眸子,从中溢出令人望而生畏的肃穆:“隔壁的画室搞定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我需要一个人,简单点来说,我不出来,就别让外人进。”

  “你要一个人多久?”

  “不确定,直到我想出来为止。”

  海丝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仅不紧张,反而很欣喜,她的摇钱树开始干活了。

  “没问题,这些我都会办妥。”

  “在这之前,我要你帮我约一个人。”

  “谁?”

  “何金越。”

  --

  夜空被晚风吹得晶莹剔透,星星像银色的雪花。

  一处与月亮相伴的露天餐厅,光影迷人,琴声悠扬,除此之外没有一个闲杂人等。

  美好浪漫的环境,当然是为了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茶色的玻璃门在许青沉面前闪开,他进入餐厅,不理会跟在旁边十分谄媚的经理,径直走上台阶,拐了两个弯,来到餐厅最顶层。

  头顶的星星像隧道一样闪耀着,凉爽的晚风拂过脸颊。

  许青沉喜欢这样的夜晚,冷却无情的心因此稍微软化了些,多出几分常人该有的人情味。

  何金越快步朝他走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他对着男人微一点头,握住对方的手,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沈煦川说想和这人玩拔萝卜的那些话。

  真奇怪,他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他的嘴边勾起一抹类似嘲弄的弧度。

  何金越用崇敬中含着几分畏惧的目光观察他,心中激动难耐,面上却努力维持体面的形象。

  “许哥,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您请坐。”

  何金越拉开一把高背椅,做出邀请的手势。

  许青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他的脸庞和身体顾盼流转之间透着慵懒的性感,那股随性劲再配上那套棉麻的衣服使这种气质久久散不去。

  相对他穿着的随意,何金越打扮的很帅气,头型特意处理过,身上是得体的藏青色毛料西装。

  服务生为他们各自斟酒,分好菜后,暂时退下去了。

  整个露天餐厅,一时间只剩两人。

  这里的装修风格不是欧式,也不是传统中式,是具有少数民族的风格,所有桌椅都是红杉树的颜色,装饰品也都是少数民族地区特有的小物件。

  许青沉对这种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一向很感兴趣,看得出来,对方有认真安排这次会面。

  他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霸总清场的情节,包下整个餐厅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不过得承认,何金越不是那种装把子的暴发户,而是一个平易近人、聪明友善的成熟男人,言谈举止中有一种坦诚,可以让人打消戒备与之相处。

  沈煦川会喜欢,一点也不稀奇。

  想到这点,另一个问题从许青沉的脑子里冒出来,倒是让他觉得稀奇。

  “听说你喜欢我?”他直接问,一点也不兜圈子。

  何金越被惊得嘴唇微微张开,一时感觉舌头僵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两人才寒暄两句半,想不到许青沉一上来就丢个深水炸弹。

  “许哥,是的,”何金越心理素质很强,脸不红心不跳,重要的是没有压力,“我爱慕你,我最开始喜欢你的画,当时我还没见过你本人。”

  许青沉插一句:“我当时有名吗?”

  何金越应对自如:“没有。”

  “哦,”许青沉微微点头,“你继续。”

  何金越原本是拿着刀叉准备切牛肉的,这会不得不放下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从来没想过打扰你,能有机会欣赏你的作品,知道你人在哪里,这样我就满足了。”

  许青沉执起酒杯,喝光里面的酒,不等何金越抬起屁股为他服务,他自己就拎过粗壮的红酒瓶倒满了,“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作品。”

  “是,”何金越的脸上顿时焕发出熠熠光彩,“还有你这个人,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许青沉喝完酒开始吃东西,吃到好吃的满意地点点头:“我信,一见钟情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什么不信的。”

  何金越干笑两声,手指在餐盘的边缘摩擦几下,犹豫着问出心中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意思是,您一见到我就提这方面。”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别人都以为他只是痴迷许青沉的画作,就像很多商家和喜爱艺术品的那些人一样,极少数人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以为许青沉与他见面是为了接受他的感情。

  许青沉咽进嘴里的东西,轻描淡写道:“沈煦川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何金越诧异地挑起眉毛。

  许青沉拿纸巾擦嘴角,稀疏平常的语气宛若再聊天上的星星有多亮,“我跟你见面,也是为了他。”

  “他...”何金越有些发懵,不知所措又满腹狐疑地笑了笑,“许哥,我不太明白,这跟川导有什么关系。”

  许青沉的话一下子拐了弯:“你为什么叫他川导?”

  何金越解释道:“他是职业赛车手,连续五次获得国际车联举办的花样赛车冠军,他会整活,很会表演高难度车技,一些电影特技都是找他的团队来完成,所以大家称他为川导。”

  “原来是这样。”许青沉若有所思地往别处看去,脑海中浮现了沈煦川那张哭唧唧的红脸蛋。

  被他掐的左一道右一道,怎么霍霍都不躲,就会张嘴咬人。

  就这么个奶凶奶凶的小野猫还会玩车?

  这个世界真奇妙。

  “许哥,”何金越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满脸的求知欲,“你和川导很熟吗?想不到你会提到他。”

  “我跟他还行。”许青沉实话实说。

  他跟沈煦川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滚过无数次床单,这种情况四舍五入总结一下就是---还行。

  何金越愈发疑惑不解:“还行...是什么意思。”

  许青沉的视线落在正对面,落在何金越的眉心处,眼神倏地变得凌厉:“这不关你的事。”

  “......”那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何金越有苦难言,怎么办,谁让这个人是许青沉,除了宠着没别的办法。

  许青沉自私的理直气壮,完全围绕着自己的想法聊天,“我想问问你,他去了哪里。”

  何金越郁闷地喝一口酒,逼自己冷静下来:“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回芝加哥准备赛事了吧。”

  “嗯,好吧。”许青沉垂下眼帘,面无情绪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酒精给何金越壮胆了,他鼓起勇气说:“许哥,你和川导之间有过节吗?”

  “过节?”许青沉想了一下,“他说我是他的情敌。”

  “......”何金越露出尴尬又不是礼貌的笑,“你别跟他计较,他那个人心直口快,他人不坏的,他是不是给你惹了什么麻烦?天哪,我真没想到他会去找你,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跟他提起你。”

  “没惹什么麻烦,”许青沉勾起唇角,声音轻的仿佛是在耳语,“来无影去无踪的...”

  何金越把酒杯倒满,站起身说:“抱歉,我替他向你道歉。”说罢,诚意满满地喝光了杯中酒。

  许青沉定神凝视他,眼神愈发深邃,话语透出几分不客气的味道:“不需要你道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这话刚说完,立马又啪啪打脸。许青沉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朝着桌上扔去,正巧扔到何金越面前,在对方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如果你再见到他,帮我转达一句话,我许青沉的地盘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会为他的任性付出代价。”

  停顿一下,他表示吃饱喝足地擦擦嘴,接着优雅地用湿毛巾擦手,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我短时间内都没有空,如果你有新的消息,可以联系名片上的人。另外,上次是我请你吃饭,今天由你来买单。”

  慷慨陈词地讲完这段话,许青沉潇洒离去。

  何金越怔愣地看着手里的名片,上面是海丝特的联系方式。

  等他缓过神来时,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许仙儿,就是这么的蛮不讲理。

  但今晚在见到许青沉的第一眼,何金越就敏锐地察觉出---来者不善。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许青沉,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

  海丝特说到做到,三天之内,隔壁的房间焕然一新,成为许青沉的专属画室。

  与此同时,通过何金越传递的消息,由海丝特作为中间人也传到了许青沉的耳朵里。

  “只有三个字,”海丝特的喉咙仿佛噎了一块榴莲,“吃屎吧,许木头。”

  许青沉面色不改,说出一句不折不扣的废话:“这不是三个字。”

  海丝特不顾形象的大翻白眼:“所以你要怎么样?接下来怎么做?去找你的口香糖吗?”

  许青沉蹙眉道:“我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要回话吗?”

  “不回。”

  就这样,他走进了画室,找个角落坐下,将整个世界关在门外。

  这个地方空、白,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像明亮的天堂,上帝的住所。

  许青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搞创作,一切都像从前那样,保持生人勿近的状态。

  这种状况持续很久很久...

  久到海丝特都记不清具体时间了。

  她只知道,她的宝贝画家,当代最年轻的著名画家,好评和恶评如潮的饱受争议的画家,终于画出一幅同样饱受争议的惊人之作。

  艺术书刊的页面在翻滚,上面有一行显眼的标题:【匿迹许久的许仙儿,带着他的新作又一次在艺术界掀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川导的症状与他特殊的体质有关(生孩子的体质),后面会在文中解释,无规律犯病,属于精神类的,不是ABO信息素发/情的设定,读者千万别误会。攻和受能‘游戏’到一起去,纯粹是感觉到了,看对眼了,好比生米遇到水无路可逃必须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