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舞动白马【完结】>第49章 看得出来,他想抱我。

  陪泽仁小姨去产检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初一。

  检查出来说婴儿脐带绕颈,有缺氧的风险,最好还是考虑剖腹产。

  手术当天,爷爷由于料理家里牲畜脱不开身,泽仁妈妈请假来到医院帮忙照顾,他姨父也去办理相关手续,产房外,只有我和吉羌泽仁,还有婆婆候着。

  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家属,几句来回,婆婆就同他们他谈了起来,每个人句句不离自家躺在手术室里的女儿或者儿媳,皆是担心和期待参半。

  我将目光从紧闭的房门上移开,心底的沉疴蠢蠢欲动,我不由地默念祈祷:一定要母子平安。

  没过多久,一位护士怀里抱着新生儿走出来,环视在场的所有家属,随即喊了个名字,我没听清,只听见一个“杨”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泽仁的小姨和小姨夫分别姓“马”和“班”,很明显,大家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贸然向前。

  家属面面相觑,以眼神互问:是你家小孩儿吗?

  来去几眼,婆婆突然“哎呦”一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继而笑容满面地迎上去,说:“哎呦我们家的我们家的,他奶奶就姓杨到嘛,娃娃跟她奶奶姓的,你看我这脑壳,一下没想起来。”

  护士说:“十二点二十四生的哈,是个女儿。”

  是位小公主。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走近看看时,孩子爸爸从电梯里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但很快又交回婆婆手上,然后望向重新关上的手术室,说:“你们先下去,我等玉眠呀。”

  回到病房后,婆婆笑眯了眼,细细注视着怀里的婴儿,不停地说:“我们家的女儿还是干净,哈哈,我们的娃就是干净,之前检查医生说娃的脑壳有点小,这也不小的嘛,刚刚好。”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新生儿,一时没来由的紧张,不知道做些什么,吉羌泽仁轻轻碰了碰我手背,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新生儿,眼里闪着惊奇的光,他小声说:“好神奇啊。”

  护士进来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上,然后轻轻拍打屁股,婴儿脸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尖脆,十分有力。

  护士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紧接着泽仁小姨就被推了进来,麻药药效还没过,她眉头舒展着,面色却十分苍白,我知道,将肚皮一层层剖开再缝住,只要是个人都会很痛苦。而对于每一位母亲来说,生孩子的过程都是异常艰辛的,那种痛并非三言两语甚至别人能够换位思考的,她们将孩子领到世界这一点,就已经相当伟大了。

  婆婆和泽仁姨父在病床上铺护垫,而给婴儿换衣服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和吉羌泽仁身上,我看着婴儿床里那小小的人儿,心跳莫名加快,一时无从下手。

  我之前所接触的人没有过这个年龄段的,根本没有有用的经验供我使用。

  相比较我,吉羌泽仁倒显得镇定很多,他弯腰,温柔地注视着婴儿,轻轻地唤了一声:“妹妹?”

  叫完之后就傻笑,然后又凑近喊:“妹妹?”

  他就那样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乐不可支,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我小心翼翼地将包着婴儿的小被子展开,然后在和吉羌泽仁的手忙脚乱下,给婴儿换上早已备好的小衣服,衣服整体来说还是有些大,我轻轻地提着衣袖把袖边往上卷了卷,生怕自己的手凉到她。

  露出来的拳头肉肉的,小小的,单我的手掌就能抵它好几个,而她整个人似乎和我的小臂差不多长,我触碰到她身体,软乎乎的,就像一个人形的雪媚娘,她就那么乖乖躺着,抿着嘴巴上那层薄薄的膜,我听不见她的呼吸,但那微小起伏的肚皮,让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这个鲜活的存在。

  想到自己,出生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么辛苦,而我也是这么小,这么脆弱,一点伤害都承受不起的一具身体,却在她和我爸的呵护下,有了现在。

  我不清楚要把一个孩子养到大到底有多辛苦,但我很明白,生命本身的伟大和神奇,以及孩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有多重要,但不论如何,任何人都不能脱离爱而存在,那样的存在是自私透明的,僵硬的,工具性的。

  被爱,才是真正获得血肉的关键。

  遇到吉羌泽仁之前,我正走在洒满盐的,血肉脱落的路上,而在遇到他之后,那些烂肉又悄悄长了回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切如意顺利,那么以后当这小女孩儿问起,我又该说我是谁。

  我不知道。

  “推她妈妈旁边吧。”摸了摸她新生温热的脸庞后,我退到墙边,尽量不让自己的存在影响他们的心情。

  吉羌泽仁把婴儿床推到她小姨床边问:“名字取好了没,小名儿叫什么?”

  他小姨笑着说:“叫杨珝瑞,斜王旁一个羽毛的羽,然后是祥瑞的瑞,小名就叫一一。”

  一一。

  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越发觉得好听。

  婆婆走到床前问:“要不要把娃包住?”

  泽仁小姨说:“不包哎,现在的娃些不包也长的好,而且大热天,包着娃也难受。”

  婆婆赞同点头,“不像我们外些年,娃一生出来就把手和脚放直包,住,生害怕娃些长歪。”

  一提起当年,婆婆似乎就能滔滔不绝,她指了指吉羌泽仁说:“你家三姊妹都是我亲手接生的,外时候哪有钱上医院,不过还是把你造孽了,你妈怀孕将近六个月才晓得把你怀上了,外段时间,你妈又是拎猪食,又是背洋芋的,你娃还是命大哦。”

  吉羌泽仁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接起电话,指了指外头,或许是不想打扰到母女二人休息,他示意我要出去接电话。

  我点头,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实话说我很在意,会在心里想这通电话是谁打的,他们又说了什么,但那绝对不是不信任,吉羌泽仁没有什么是不能让我不信任的,但谁都有个人空间,所以我不会去问,我很清楚自己的小心思,而吉羌泽仁比我更清楚。

  他走到我旁边主动说:“泽旺说他的录取结果下来了,还可以,也在成宁,离我也不远。”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位少年刚刚经历过高考,这么看来,陈列确实有在好好给少年补课,而并非噱头。

  “那就好,有个照应。”

  婆婆听见我们的对话后,笑意在眼角堆成几道深深皱纹,“这还是得谢谢原医生你那个朋友,天天给泽旺补课,外娃以前心不在学习上,要是没有你们,他就只有搬砖的命了。”

  “可得好好谢谢一下你们呢。”

  或许是一时太高兴,婆婆忘了我其实是个外人,忘了,我是她们这个家最大的隐患,没有进一步的资格。

  “不用不用,应该的。”我谦逊笑。

  “原医生,听吉羌说你明天走啊?”泽仁小姨问我,“多玩几天嘛。”

  我说:“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有机会再来。”

  待到晚上,同一一合了张照后,我和吉羌泽仁就往回走,婆婆和泽仁姨夫留着照顾泽仁小姨。

  一路上,都是浓浓的槐花香。

  “这么久还没去看过你师父和那孩子。”

  吉羌泽仁说:“等小姨好点我再去看师父,泽旺的话,现在已经在去浙江的路上了吧。”

  我问:“他去浙江做什么?”

  吉羌泽仁:“说去找陈大哥了。”

  我又惊又疑,“他去找陈列做什么?”

  “他爸妈说幸亏陈大哥的补课,才能有今天的成绩,不然得复读,所以让泽旺带了些特产,去当面感谢一下。”吉羌泽仁似乎看出我有所顾虑,问,“怎么了吗?”

  我摇头,猜测始终是猜测,在还未有定论的时候,所有猜测都是主观臆断。

  “他以前有一个人出过门吗?”我有些担心。

  吉羌泽仁说:“那么大个男孩子了,出门在外不靠自己靠谁。”

  预定的车是第二天七点的,出门的时候,天还雾蒙蒙的,吉羌泽仁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我要走,他硬要拉着我,哼哼唧唧地贴上来说再睡一会儿。

  “我手下有几个学生,得回去带他们。”我亲了亲他眉骨,软下声音哄,“乖。”

  虽然平时对他心意的回应很直接,但这样主动去说一些肉麻的字眼,还是极少的。

  吉羌泽仁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继而颔首瘪着嘴角,突然缩进被窝,用脸庞蹭我肚皮,说:“我知道,我很善解人意的,肯定乖。”

  他送我到梨花村寨门处,陪着我一起等联系好的司机师傅,来时行李带得并不多,现在里面装满了吉羌泽仁买的零食和特产。

  很快,车到了。

  司机师傅准备拎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吉羌泽仁却没松手,我拍了拍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骤然松开了手,继而又作势要拽回来。

  我不由失笑,拉住他的手,轻轻在他手心挠了挠,表示放心,这个意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只有我们彼此明白。

  “时间还早,回去还能补个觉。”我坐上车,对上车窗外近在咫尺的,不舍的视线。

  看得出来,他想抱我。

  “睡不着。”吉羌泽仁突然探近身子,眼眶显而易见地红了,“让我送你到机场吧。”

  我很想亲亲他,告诉他又不是不会再见了,等忙过一阵子,我就这边来。

  但是人太多,我没那个勇气。

  【作者有话说】

  38.4摄氏度,发高烧了,内容初版会有些粗糙,见谅,会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