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羿得瑟得直冒泡,看得李秋词忍俊不禁。
他淡淡地笑着,见许嘉羿边吃饭边晃脚,明显高兴得没边。
心里突然很柔软。
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如此把他放在重要位置。
如何能不动容?
许嘉羿高兴,吃饭的动作有些豪放,脸颊沾了油,李秋词抽了湿纸巾,给他擦干净。
“多大人了,还吃一脸油。”
“哼。”
今天高兴,不跟你计较。
许嘉羿喝了豆浆,甚至主动帮忙收拾桌子。
他平时骄矜惯了,但和李秋词吃饭的时候,对方做了饭,许嘉羿就不会再让李秋词刷碗。
当然,许嘉羿也不会收拾,只会请钟点工。
今天算是一大进步,甚至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嘚啵嘚啵地把垃圾顺出去了。
李秋词撑着下巴,说不吃惊是假的。
明明是那样一个挑剔又矫情的家伙,却总是在某些时候表现得非常容易满足。
给他一颗糖,他就能甜爆天花板。
上司真的是个很矛盾的集合体。
“我昨天让助理选好了地方,不用收拾东西,那边一应俱全,走吧。”
“啊……CH?”
李秋词呆滞地看向许嘉羿,不是吧?这么快?
出去玩儿?
李秋词挠头,许嘉羿的执行力太恐怖了。
每次都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处理好一切。
都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别人都出去了,我……CH我们当然也要。”
许嘉羿吞吞吐吐,捏着梳子,对着已经梳好的发尾,快速梳了两下。
李秋词明白,每当许嘉羿有些紧张的时候,就会对自己的发尾做些什么。
许嘉羿居然在紧张?
这个家伙又干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李秋词挑眉,沉默地打量许嘉羿。
对方明显心虚了,咳嗽两声,努力理直气壮:“带薪的哦!”
哼,表现好,还能给你……CH发奖金的。
可不是徇私,我是有私房钱的人!
许嘉羿耳尖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秋词大胆猜测了一下:
如果是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许嘉羿鲜少脸红。
如果是那种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事情,许嘉羿绝对会脸红。
装作熟捻的样子,实则是个害羞又容易闹别扭的笨蛋。
看来是这小子自己有计划呢。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嗯!”
许嘉羿见他没有异议,赶紧梳好头发,换好衣服,动作行云流水,却总让李秋词看出一丝按耐不住的兴奋。
像个要出门游玩的小孩子。
李秋词想嘲笑他,但怕他又闹脾气,只能忍着。
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是个面瘫,不然他还真的……CH
太难绷了。
许嘉羿抓着衣装整齐的李秋词,走在路上,脚步都有些颠。
又让李秋词想起家里那只幽怨的嘟嘟,它高兴的时候,跑起步来,后脚就会一颠一颠。
李秋词实在绷不住了。
“咳……CH”
他颤抖地咳嗽一声,嘴边只是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表情。
“怎么突然咳嗽了?是不是不舒服。”
许嘉弈没有带手套,光洁的手在空中挥动两下,感受冷风吹过指缝的温度。
今天还没有昨天冷呢。
“咳,没事,不是感冒。”
李秋词拉着他,绕过风口,上车。
动作流畅,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上车之后,许嘉弈捏着手机,点开助理发来的行程。
他不擅长做攻略,平时也是个很宅的人,根本不会出去旅游,所幸这样的事情有助理帮忙解决。
“哎?这个地方好熟悉啊,我记得我去那里出差过一段时间。”
是个非常割裂的城市。
有着多年前的风土人情,保留着五十年前的老城区,另一半是开发的新城,娱乐场所极多,踏入街道的那一瞬间,许嘉弈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纸醉金迷。
半年前,李秋词也去过那里,因为有个客户的老家就是老城区。
他打听到对方最爱吃的就是老城区的火锅,千里迢迢找到客户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在深巷子里挖掘了一家火锅店,磨了老板很久,才勉强带走了一大块火锅底料。
请客户吃饭的时候,锅里就煮着那一块来自老城区的底料。
那是唯一一次不靠拼命喝酒,拿下的订单。
也正是因为那笔订单,他凑够了爷爷的手术费。
不过半年而已,竟觉得已经过去很久。
许嘉弈翻看了很久,李秋词也就发了很久的呆。
“我记住了!”
他突然指着地图说了一句话,把李秋词拉回了现实世界。
“记住什么?”
“路线啊,这些,我都记住了!”
许嘉弈得意洋洋,指着很多被助理标出来的地点,将路线规划给李秋词听:
“那边开车不好走,我们先走到这里,然后再走到这里,最后我们绕过这个小区,嘿,就到达目的地了!”
许嘉弈叽叽喳喳地说着,他面皮薄且白,情绪高涨的时候很容易泛红,李秋词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微红。
像苹果。
好想啃一口。
想罢,李秋词看向后视镜,很不巧,又和司机先生对视了。
对方贼兮兮地移开视线,顺手放下了羽绒,挡住了视线。
李秋词不禁感叹司机太懂了,随即侧过头,在许嘉弈脸上吧唧一口。
嗯,新鲜的苹果。
保质保量,很好。
许嘉弈愣愣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啃了一口又一口。
不会是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吧?
“你......是又什么事情要说嘛?”
许嘉弈关上手机,不安地看着李秋词。
不会是有什么坏消息吧?不是吧?
李秋词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惶恐不安,挠挠头,“没事啊。”
就是单纯的见色起意而已......
但是他可不会说出来,不然许嘉弈也太得意了。
“那你怎么今天......”
不行,不能再说了,再说的话......好像我很缺爱一样。
哼,那样的话,李秋词也太得意了。
许嘉弈止住话头,扑在李秋词肩上,像个大娃娃,挂在他身上。
“你今天有没有很高兴?”
许嘉弈靠着靠着,就滑到了他的腿上,枕在他的膝头,仰头看着他。
双眸在阳光下格外明亮,笑容清淡,容颜姣好。
李秋词每每觉得,已经不会有比上一幕更惊艳的场景存在。
可唯独在许嘉弈身上,美貌似乎没有上限,时刻都在被他本人突破。
李秋词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抚摸指腹下的柔嫩肌肤,“嗯,高兴。”
他没有大表情,许嘉弈就会不安。
总会问很多问题,去确定李秋词的心意。
总会用各种方式试探,去确保自己在李秋词心里的地位。
每天,李秋词都会被他各种盘问。
能让他们两个同时坚持至今的,应该就是:李秋词会嫌烦,但很有耐心;许嘉弈很聒噪,但很漂亮。
一个不停地原谅,一个不停地勾引。
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登机之后,许嘉弈头晕,难受得紧,李秋词给他戴上眼罩,盖上毯子。
“有故事听吗?”
许嘉弈捏着他的手,轻声问了一句。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秋词犹豫了一下:“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就随便讲讲嘛。”
许嘉弈困得很,眼睛一闭上就会睡着,不指望用李秋词的故事催眠,只是想听到他的声音。
每次彻底熟睡之前,他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
他可不打算告诉李秋词这个秘密,不然李秋词也太得意了。
哼。
“嗯......我前段时间去过那个老城区......”
李秋词缓缓将那件事情讲出来,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特色和趣味,许嘉弈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李秋词的语速越来越慢,试探许嘉弈有没有睡着。
果然,他的故事没有讲完,许嘉弈就陷入了沉睡。
李秋词拿过包里的书,安静地翻看,书上说,新老城区都多蚊虫,咬在人身上,往往是也一个非常鲜红的包。
他不禁想到,许嘉弈的皮肤那么白,多一个大包,肯定会特别显眼。
对不起,其实他想得是:会特别性感。
太可怕了,他怎么能觉得蚊子包性感?!
他有病,他绝对是被许嘉弈传染了疯病。
李秋词正要给自己一耳巴子,把自己打醒。
“秋词......”
许嘉弈突然唤了他一声,李秋词轻轻凑过去,他没有出声——也许许嘉弈只是说梦话而已。
果然,许嘉弈只是呓语。
李秋词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伸手摸了摸。
“故事的结局呢......你还没说呢......”
许嘉弈嘟囔着,李秋词拿捏不准他到底醒了还是没醒,轻声说:“故事讲完了。”
“我还没听到结局呢......”
“结局就是我签了单子,销冠。”
“哦......不太一样。”
李秋词忍俊不禁,这梦话还能有来有回呢。
也不知道许嘉弈在做什么梦,语调还有点委屈呢。
他睡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落地之前醒了。
迷迷瞪瞪地坐在座位上,明显起床气。
李秋词递给他水果,摸摸他的脸,“醒醒神。”
“不想醒......”
许嘉弈蹭到李秋词的肩膀上,每次醒来,都莫名想被李秋词抱一抱。
轻微颠簸后,落地,许嘉弈挂在李秋词背后,两人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其他员工会去哪里度假?”
“和我们的方向相反,他们都想去滑雪。”
本来许嘉弈也不想单独带着李秋词脱离大部队,不利于李秋词发展人脉。
但是他又实在怕冷,只想去点暖和点的地方。
权衡过后,见李秋词也没什么想要跟随其他人的意愿,才带他来到这边。
“哦,现在怎么走?”
有人在外面等他们,但这边的地形比较复杂,许嘉弈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人带领,而现在,他成了带领人。
其实李秋词知道怎么出去,但他想起在车上,许嘉弈那么兴奋地说记得所有的路,他就很想使坏。
“呃......往这边。”
许嘉弈到底是有过独立生活,还算机灵,带着李秋词转了三圈,上上下下好几次,没找到出口。
“我觉得就在这边了,没错的。”
许嘉弈腿都走累了,想贴在李秋词身上,又担心没面子。
李秋词将视线投给他指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叹息:又错了。
瞧着许嘉弈确实已经走累了,李秋词才说道:“好了,走这边吧,要做电梯去LG层,他们在下面等。”
想要从平面上走出去,对这一层而言,不太可能。
“你......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怎么走出去?”
许嘉弈小声发问,瞧着又要开始闹了。
李秋词赶紧指着楼层名牌:“是我刚刚看见了这个,有路线。”
许嘉弈瞥了一眼名牌,一路上,他们路过了很多这样的名牌,说不定早就看见了呢?
而且李秋词说过,他也来过这里的!
哼......
“你就是要戏弄我!”
许嘉弈委屈巴巴地转身就走,李秋词心里一慌:糟糕,玩脱了。
“不是,没有戏弄你,而且,你走反了,电梯在这边。”
李秋词伸手去拉他,而对方正乔气,哪里肯被他牵,李秋词拉了好几下,许嘉弈的手跟条滑鱼一样,每次都溜走。
“真的没有戏弄,好了好了。”
李秋词追了几步,才把人掰回了正轨,许嘉弈扁着嘴,“你就是要看我丢脸。”
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委屈坏了,红润的嘴巴因为生气,微微翘着。
“没有没有,真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李秋词费尽力气去哄人,许嘉弈才勉强好了一点点,哼哼两声,按了电梯。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悄悄去打量许嘉弈的表情。
表情还是不太好,委屈的劲儿没有消散,偷摸噘着嘴,明显没消气。
然而,李秋词看走了神。
许嘉弈这副受委屈到快要落泪的模样,实在是......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李秋词看着,顺便在心里唾弃自己:我真是个大变态。
“哼,你得说点好听的。”
许嘉羿假模假样地甩开李秋词的手,倨傲地抬着下巴,侧过头,在电梯镜面里,偷看李秋词的表情。
看完才反应过来:观察面瘫的表情,我可真是个天才……CH
“什么叫好听的话?”
出题人给的范围太模糊,考点太复杂,李秋词想破脑袋也白搭。
“你!这还用我教嘛?”
看着许嘉羿气急败坏的模样,李秋词坏心眼地点点头:“是的,教教我。”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正经,眼神也很坚毅,还真是……CH求知若渴的样子。
那就勉为其难地教教他吧!
“我好不好看?”
许嘉羿别扭地发问,李秋词回答迅速:“当然好看。”
他强忍下又要翘高的嘴角,继续问:“你说,我到底能不能带你走出去。”
“能能能,当然能。”
谁能比你能啊,路痴。
许嘉羿还算好哄,气消了一大半,“我最厉害了。”
李秋词挠挠头,除了某件事情的技术差了点。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成功把许嘉羿的毛捋顺,两人和司机汇合,去往住处。
许嘉羿住的地方,条件自然都是最好的,但李秋词还是惊诧了一下。
他上次来,为了省时间,当天到,当天回,如今再来,竟是这般不同。
这家度假酒店背靠高山,采光极好,冬暖夏凉,是李秋词现在,已至未来几十年,不可能前来的地方。
许嘉羿没有察觉到李秋词的想法,只是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嘴里说着这处度假酒店的故事,俨然一副导游模样。
他长得矜贵漂亮,不说话时冷气十足,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严肃时更是威压深重。
这样一个人,此时捏着他的手心,滔滔不绝,像个小孩子。
李秋词很高兴,却又难免瞎想: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怎么偏偏让他遇见了?
他自认长的不错,但和许嘉羿这种顶级美貌比起来,难免逊色。
他自认能力不错,但和许嘉羿一比,也不太够看。
明明是该很高兴的时刻,他竟煞风景地想这些,想着:难不成这是偷来的幸运?
他猛然想起,许嘉羿曾说过很多次:
他有个恋人,说他长发好看,故而一直没剪过。
他那个恋人也会对他不冷不热,总惹他伤心,要想方设法去引起他的注意。
他也说,知道对方也很爱他,会包容他的小脾气。
这样一对长情的人,为什么分开了?
见许嘉羿的样子,像是全然忘了一般。
以至于李秋词总是瞎想,许嘉羿曾经的恋人,有没有可能是他呢?
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们歇一会儿,等到晚上凉快了,去逛逛。”
许嘉羿一头扎进床上,抱着枕头,兴奋过后,他这才发现,李秋词那张面瘫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难过。
“怎么了啊?”
是因为……CH这里不够好,李秋词不高兴了嘛?
还是因为他自说自话太久,没有关注李秋词的感受?
许嘉羿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自己那“罄竹难书”般的罪行。
李秋词回神,摇摇头,“没事,就是恍惚了一下。”
总会如此,遇到很高兴的事情,脑子里就会自动推送一些糟心事儿。
“你说嘛,你肯定有事,快说快说。”
许嘉羿扯着李秋词,两人倒在床上。
李秋词被一只名为许嘉羿的八爪鱼紧紧缠绕,被他抱着晃来晃去,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说出来遭人笑。
要是让这个爱得瑟的家伙发现,他竟然也会患得患失,还会想七想八。
那许嘉羿也太得意了!
“李秋词!你说不说!”
许嘉羿坐在他腿上,抄着枕头打他,李秋词赶紧挡住,“说说说,马上说,你先下来,我腿都麻了。”
“你!你嫌我重——”
许嘉羿又砸了他两下。
李秋词一梗,这破嘴,真是多说多错!
“不重不重,是我腿不行。”
李秋词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哄到身边,又得绞尽脑汁地编个借口哄他。
看着许嘉羿这样认真又期待的样子,李秋词又开始冒坏水了。
如何将高高在上的执行官拿捏到平等的地位?
那必然是要攻其不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首先,让他心虚:
李秋词咳嗽两声,故作矜持,“我是突然想到,你之前说,有个感情很好的对象……CH”
许嘉羿果然战术性后退,眼神没有那么坚定了,“啊……CH是我说的……CH”
其次,让他惶恐:
“我刚刚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事情。”
李秋词双手垫在脑后,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看不出悲喜。
许嘉羿有些急了,抓着李秋词的胳膊,晃悠两下:“那、那我也说了嘛,都记不得他是谁了,甚至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那个人。”
他有过很长时间的恍惚,五年前,他在国外一所顶尖大学课堂中醒来,他爬在桌上,听到窗外的下课铃声,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他缓缓看向身边的人,对方熟练地搂着他的肩膀,拉着他走出教室,说着去图书馆温习。
听他说了很久的话,许嘉羿的脑子里才缓慢浮现出了自己的近况:快要期末考试了,最近一直在紧张复习,熬了很久,导致上课没精神,这才恍惚了。
他认识身边的这个人,却仅限于名字和少之又少的回忆。
他熟悉这所陌生的大学,却仅限于知晓路线和其他功能性作用。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他投入校园三天之后,彻底消散。
此时李秋词突然说起来,许嘉羿恍然大悟,他当时看着身边那位同学,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疑惑是:我身边确实应该站着一个人,但不是他。
最后,让他迷失:
“我就是在想啊。”
李秋词的声音把许嘉羿拉回现实,许嘉羿眼神熠熠地盯着他。
“想什么。”
“你带那个人来过这里吗?”
伴随着李秋词轻飘飘的一句问询,许嘉羿真的陷入回忆。
一片空白里照入一束光,在许嘉羿眼前晃过,伴随着声音清脆的节拍器。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