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沈呈的表白
沈呈的变化着实令人惊讶, 但林亦书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他。医疗救助站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有头疼脑热的普通民众，也有战场上送下来缺胳膊少腿的伤患。
每天在生与死之间穿梭，林亦书总是用尽全力去帮助别人, 每每下班的时候也总是深夜。
好在新来的军医在沈呈带领下已经逐渐熟悉一切事物, 也能有条不紊的加入工作。
最近一周战事爆发的越来越频繁, 杰夫军官也总见不到身影。
等到他终于回来, 立即第一时间跑去找林亦书，他要告诉林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进到避难所，却瞧见林亦书和沈呈正在说话, 那男人目光如水, 一点点缓缓落在她身上, 堪称温柔疼爱。
杰夫原本喜悦的嘴角慢慢抿直, 突然有个想法在脑海里徘徊, 不如就把拉雅顿政府很快会压制住暴.乱分子的事瞒下来, 他不能让林亦书就这么和沈呈回到中国，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会再陪林亦书回家。
有人发现了杰夫, 奇道：“杰夫军官, 你怎么在那里, 这几场战役你们打得怎么样了？”
林亦书和沈呈听到问话, 也看向这位站在门外久久不肯入内的军官。
似乎是发现杰夫的低落，避难所里一直等待好消息的拉雅顿人民都安静下来, 氛围异常沉重。
杰夫故作愁容走到林亦书跟前，有些歉疚地一笑，“抱歉林, 拉雅顿还需要你。”
这个结果林亦书也猜到了。
“没关系，我会再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林亦书安慰他说。
可杰夫并没有被安慰到, “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等到拉雅顿胜利那一天吗？
“你……”
话被沈呈打断，“我们去看看那边的病人吧。”
他说话的嗓音简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林亦书又想到他离奇的改变，莫名耳尖一红，快步走开了。
这里只剩下沈呈和杰夫，杰夫咬牙瞪着他，沈呈却面色温润平静。
他慢悠悠上前一步，低润的嗓音只有杰夫能听见，“这么骗她，你良心不会难安吗？她的父母还在等她。”
杰夫震惊地看着沈呈，他怎么知道的？
沈呈只冷淡瞥他一眼，追上去找林亦书。
杰夫军官看着沈呈背影，后背已经湿透。
这个男人看着不大爱说话，待人疏离，不苟言笑，杰夫本以为他只是来自中国的一个普通医生，没想到他这么聪明，洞察力惊人。
他走到林亦书身边，自然而然地配合她救人，他们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无缝，杰夫忽然感到深深的危机，这个沈呈到底是什么来头！
*
忙完后也到午饭时间，饭菜是拉雅顿政府统一准备的。
林亦书喜欢去书房吃饭，边吃边看看书，这是她在英国读书时养成的习惯，没想到沈呈也端着饭盒进来坐到她身边。
林亦书皱着眉挪远一些，沈呈笑着没动，“你不用这么怕我，我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你知道我的。”
这倒是真话，假如世界上还有坐怀不乱，沈呈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想当初她都那样撩拨他了，他还能镇定自若。
林亦书打开自己的饭盒，一怔，竟是中国常见的家常菜。
她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呈。
沈呈一直在看她，对上她疑惑眼睛，轻声解释，“这次过来我不止带了医疗物资，还带来一些中国当季的新鲜蔬菜，考虑到这里战乱不断，可惜并没有带多少，也只够给你做几顿饭，快尝尝看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离家五年的游子，谁会不想家呢。
林亦书只是不敢想，也没时间想。
她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沈呈的指尖按在她眼角，嗓音那么哑，也是哽咽的，“别哭。”
林亦书鼻尖酸得厉害，别开脸自顾自擦掉眼角的泪，却被沈呈轻轻捏着下巴转过来，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鼻头，托着她下巴的指尖一下子都有些颤。
他很轻很轻地为她擦掉泪珠，“我希望你别哭，又希望你能好好哭一场。你吃苦了，受委屈了，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肯定有害怕的时候，却只能逼着自己变坚强，这些我都知道。我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吧。”
他的手掌温柔放在她发顶，宠溺地一揉再揉，“你已经很令人骄傲了。”
林亦书险些溺进沈呈温柔的眼波里，强迫自己冷静，“你说这些做什么，想骗我回去，然后继续冷漠我？”
“不会！不会了……”沈呈低低头，笑得惨淡自嘲，“我从前很混账，我有太多顾虑和害怕，怕给不了你幸福，怕让你受委屈受伤害，我更怕自己护不住你。”
她总是那么热烈地靠近他，沈呈真是怕，怕她是一时冲动，以后会后悔的。
他告诉自己，她不懂事，难道他也不懂事吗？
所有人都指责他推开林亦书，却不知道他用心良苦，每天都如行尸走肉。沈呈知道她会生气，却实在没想到这姑娘气性那么大，他后悔用错方法，如果知道她会跑来这些地方，沈呈哪怕吃再多苦，都不愿意她来这里涉险的。
林亦书避开他如今再也掩饰不住汹涌情感的双眼，“我不能走，这里还需要我。”
沈呈轻道：“你想在这里，我就陪你在这里。”
林亦书却将筷子一按，“不行，你要尽快回国。”
沈呈以前过得可怜，曾一无所有，好不容易有现在的生活，怎么能陪她在这里？他又是个遇到危险只会冲在她前面的人，真有一天因为她出事，她……她……
林亦书重重道，“总之你不能在这里！”
沈呈笑了，“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没有。”她一口否认的样子真是像极从前的沈呈。
沈呈忽然停下来回想从前，他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吗？
他摇摇头，为自己的蠢笨叹息，又继续哄林亦书，“先吃饭好不好，要冷了。”
林亦书皱着眉尝几口饭菜，又暗自看向沈呈，果真是他的手艺，哪怕五年没吃到，却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可他今天一直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是怎么有空去厨房做饭的？
“好吃吗？亦亦。”
林亦书险些咬到舌头，“你叫我什么？”
沈呈轻轻笑一声，嗓音清润好听极了，“你不喜欢我叫你小姐，我也不想和别人一样喊你鸢鸢，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他又十分温柔低哑的重复，“亦亦。”
林亦书马上脸红，“……你闭嘴！”
她抱着饭盒离远点，“你又发病了吧，不准这么叫我！”
她以前觉得大家叫她鸢鸢就够肉麻的了，现在沈呈还这样叫她，简直把她浑身叫得不自在，耳尖更是火滚过一般滚烫。
沈呈疯了吗！
原来他是这么闷骚的人？！
沈呈就在她不远不近处，看着她低头快速扒饭，“别光吃饭，也吃点菜。”
可林亦书现在听不得他的声音，“闭嘴。”
沈呈乖乖地，“好。”
书房就这样安静下来，只有咀嚼的声音。
林亦书听不到沈呈说话，终于能好好吃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身边伸过来一只修长好看，腕部戴着一只手表的手。
“擦擦嘴巴吧。”
林亦书发现他现在说话可真是轻声细语。
她接过纸巾擦擦嘴，沈呈忽然问她，“你毕业了吗？”
国内的艺术专业几年前就毕业了，他指的是医学这个专业。
林亦书顿了顿道，“今年算是大学毕业，还没空去英国参加毕业典礼。”
沈呈意味深长一笑，林亦书看不懂，她现在真是看不透他，果然上年纪的男人一肚子都是坏水。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林亦书斜瞥着她。
沈呈淡笑，“你以后就知道。”
“我警告你别捣乱！”她已经吃完，又要出去工作。
沈呈坐在椅子里伸手轻拉住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成了你的困扰，我的出现有让你不开心吗？”
林亦书沉默下来，恰恰相反，因为沈呈的到来她变得踏实许多，虽然每天不免要和他斗两句嘴，可并没有真的生气什么。
林亦书明白自己心里还有沈呈的位置，他和梁佑不一样，他是更重要的，也更难以割舍的。
林亦书只是觉得烦躁，为什么那么努力的想要忘记他，明明已经过去五年，重新见到他还是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脸红。所以她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又隐隐担心沈呈真的会再次离开，可他就算真的离开又怎样呢，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林亦书，不会再对他步步紧逼。
她逼着自己释怀。
内心的情感纠缠不休，她说话语气并不好，“是，你让我觉得困扰了。”
“是吗……”沈呈看着她始终不肯回头的侧脸，像在自言自语。
林亦书心里冷笑，他就是这样容易退缩的人，便要挥开他离开，沈呈抓得更紧，紧得仿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放开。
“我很抱歉，亦亦。”沈呈努力放柔声线，他其实从没有这么温柔，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哄过谁，可是面对林亦书他舍不得说任何重话，他把姿态一再放得很低，低到尘埃里，只为哄他心里的月亮不要不开心，“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我会学着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出现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的，接下来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会在。”
“我想你能发觉我在改变自己，我不确定这样的改变你喜不喜欢，我其实也有些窘迫，反复思考也想不出答案。要是能哄你开心些，让你在拉雅顿紧张的战事中得以片刻的轻松，我的改变就是有意义的。”
沈呈从前是多么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最近真是骚话不断，林亦书都怀疑他被掉包了，原来是为哄她开心而刻意为之的。
“你不用为我而让自己不舒服。”林亦书说。
沈呈摇摇头，“我反而觉得现在轻松点，以前有太多心里话说不出来，也从不敢告诉你。”
他拉着姑娘的手腕，让她慢慢走到自己的身前，甚至斯文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亦亦。”
林亦书瞪他一眼，他笑笑，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沈呈隔着衣服握住她手腕，仰视着她。
眼前就是了，他从年少到如今而立之年最想要的恩赐，从不敢奢望。
所以沈呈呼吸紧绷，努力克制着紧张慢慢说，“我没有你这么远大的理想，你来这里是为救更多的人。而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能陪伴心爱的姑娘，我怕她在这里受苦，怕她遇到危险，我来接她回家。”
“回家，然后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