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今天好不好看？
秋末一场雨让庆源迅速入冬, 天亮得晚，天黑也晚，但沈呈总是第一个到店，也是最后一个走。
对面那家店的客人又点了相同的咖啡, 这次点名让沈呈送去, 沈呈已经猜到七八分是谁。
推开玻璃门时刺骨的寒风霎时迎面而来, 沈呈连忙用手护住咖啡, 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早就因为做各种各样的粗活而变得粗糙不堪，即使习惯忍受，但在这么冷的天气也很快被冻红。
一夜温度骤降, 行人早就裹上厚棉袄,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沈呈则沉稳地端好咖啡走到对面书店。
推开门, 他看到左侧第二排穿驼色外衣的女孩, 沈呈立刻把自己冻红的手收起来, 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 沈呈没有立即走过去, 林亦书也没有开口叫他。
窗外车水马龙, 书店温暖, 轻音乐流淌，他们无声对视, 消失这几天里发生的事都在两人心底，他知道是她，她也知道他明白。
终于, 林亦书笑了起来，“不过来吗？”
沈呈才垂下眼慢慢走过去, 刚才穿过凌冽寒风和匆匆的人群，他尚且能沉稳应对，可现在的每一步都僵硬无比。
终于走到了林亦书跟前，林亦书笑着拍拍他面前桌子，“坐。”
沈呈只低着头把咖啡轻放在她面前，“抱歉，我还要打工。”
他欠林亦书太多，接受她的帮助太多，已经不知道怎么还。
这些没有见面的每日每夜里他总是想她想得睡不着，但真见到了又开始害怕自己过于狼狈，慌忙想逃离。
他收回自己被冻得难看粗糙的手，小心翼翼想要藏到身后，但还是被眼尖的林亦书瞥见了。因为她的关系沈呈最近又能找到新的工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拼，一天打几份工，再加上寒冷的天气和总是做各种各样的粗活，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林亦书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兴致盎然看着面前的咖啡，“这是你做的吗？”
沈呈看了眼她好奇模样，微微别开视线，“是。”
“做的真好看。”她抬起头，笑眼弯弯地望着他。
沈呈心跳突然快几拍，“……谢谢。”
“坐下来呀。”
沈呈又想用刚才那个理由，林亦书先一步说，“我替你请过假了，不会扣你工资。”
“……好。”
可他的视线却躲着她，“小姐想说什么？”
“你这样我怎么说呀，而且你怎么还叫我小姐，你不是已经在林家辞职了吗？”林亦书拉拉他袖子，他才听话坐到对面，抬眼就能看见女孩明丽漂亮的脸蛋，沈呈唯有垂下眼睫，“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姐。”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名字。”
沈呈想起之前在棉台镇，林亦书凑在他耳边让他喊她鸢鸢的场景，耳尖立刻有些发烫。
“不说这个了，随你怎么喊我，不管是小姐还是林亦书，我都是你永远的朋友。”她从包里拿出一包信封，里面装得厚厚的。
林亦书给他递过来，“你在林家做事这段时间尽心尽力，你走后大家都很舍不得你，都夸你勤快能干，还问我你能不能回去。这是你这段时间的薪水，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林家永远欢迎你。”
沈呈看向信封，神色平静的沉默一瞬，没想到林亦书今天是特意来送钱的，他还以为……
他推了回去，“谢谢，这钱我不能要。你已经帮我太多，我现在应该赚钱来还你，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
林亦书就知道他是这个答案，“那你的命呢？你救了我，我帮你再多都是应该的。”
沈呈心里复杂极了，他能救她，能让她平安无事不知道有多庆幸，就算是为林亦书再豁出性命无数次他也愿意，但他不想林亦书和自己分得这么清楚，又明白自己没有权利这么想。
他只能又说回那个撇脚的理由，“我那时候身为你的保镖，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是……是工作。”
他闭了闭眼，又是怕她生气，又是无奈不甘自己只能用这种理由。
林亦书却笑，“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拿这些钱，哪有干完工作不要工钱的，傻不傻。”
沈呈总是说不过她，干脆自己闭上嘴，但就是不肯收。
林亦书忽然起来坐到他身边抓起那沓钱塞进他怀前的兜里。
这突然的接触让沈呈懵了圈，反应过来时林亦书已经笑嘻嘻连钱带手塞进他包里，“沈呈，你兜里好暖和啊。”
沈呈吓坏，林亦书都能看到他瞳孔明显在扩张，他惊慌失措想让她把手拿出来。他穿着这身衣服打工好几天，早就脏的不行，她怎么能把手放进去呢。偏偏林亦书死倔，跟他杠上了就是不拿出来，还小声笑：“你别挣扎了，书店这么多人看书，我们动静大会影响别人的。”
林亦书靠他很近，他都能闻到她头发丝的香味和感受到她手放在兜里的感觉。
沈呈心乱如麻，整个人都蒸腾发烫，简直丝毫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了。
他难耐地压低着嘶哑嗓音，“别闹，快拿出来。”
“可是我手好冰，你忍心吗？”她为表达可信度，还特意把手拿出来一点，示意他来摸摸看。
沈呈哪里就敢摸了，可她还一个劲儿往他怀里凑，就连身体都微微压过来。
这其实是林亦书为数不多的主动，以前对梁佑的主动是体贴入微，可从来没有投怀送抱，但是沈呈……
沈呈不一样……
她见着他就想挨他近点，就想和他多说说话。她也看得出来沈呈努力克制自己，一点也不敢泄露喜欢她的心思，她要是再不主动一点，按照沈呈这种脾气，他们就算一起到了老，沈呈怕也舍不得碰她一下。
沈呈被撩拨得头皮发麻，又怕伤着她不敢大力推开，惦记着她说手冷，犹犹豫豫伸出指尖去一碰，果然冷得像冰块。
沈呈霎时急得握完她整只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还没等林亦书抽出另一只，沈呈赶忙道，“那只手给我。”
林亦书乖乖伸出来，两只手都被沈呈的大掌握得紧紧的，他尤觉得不够，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
林亦书唇角弯了弯，“刚刚还躲我呢。”
沈呈脸色有些不自然，“出门怎么不戴手套？”
“戴了手套还怎么让你给我暖手。”一般来说这种话没有女孩子会说出口，偏偏林亦书说出来了，弄得沈呈又是一阵心跳紊乱，眼神恍惚，“别……别乱说。”
林亦书发现沈呈可纯情了，以前在棉台镇时候看着挺凶，没想到都是装的。
她的手掌被他握着贴在胸口，能明显感觉到他心跳在有力震颤。
她看他，他就躲，睫毛煽动得格外脆弱和心慌。
林亦书小声问，“你冷吗？”
“不冷。”他以为她还是很冷，就握得更紧，嗓音都有些哑颤抖动，“你呢？”
“我有点。”
沈呈立刻低头看她，“哪里冷？我去买暖贴。”
“暖贴跟你不能比。”
沈呈都有些害怕听她的胡言乱语，急匆匆就要去买，林亦书拉住他手。
他的手修长，林亦书根本抓不完，只能握住他手指。她小小的指头摸到指节上的粗糙和红肿，“你还是先管自己，手都成这样了。”
沈呈连忙抽出手藏起来，“别摸，难看。”
“不难看。”她笑笑，“我带了护手霜，给你抹点好不好？”
“男人用什么护手霜，我去给你买暖贴。”
“我已经不冷了，刚刚骗你的，不信你摸摸，我的手都被你捂暖和啦！”
似乎从她摔伤后开始，她说话就变得大胆直接，真是什么心里话都敢和他说，明明以前是个腼腆害羞的女孩子，现在倒弄得沈呈经常面红耳赤。
他无奈地轻声告诉她，“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离男人这么近。”
林亦书从包里拿出护手霜，不顾沈呈轻微的反抗硬是要帮他抹，“我只离你这么近过。”
沈呈一噎，可又不得不承认听见这答案无比心动欢喜，眼神也早就不自觉软化，趁林亦书低头摆弄自己的手，他才敢直勾勾盯着她瞧。
哪怕刚刚进店时已经偷偷打量过，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看。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应该画过妆，妆容轻薄，寥寥几笔更是凸现美貌，头发很明显卷过，睫毛也是卷卷的微微上翘着。她似乎心情不错，唇角微弯，口红的颜色格外温柔。
是为见他才特意打扮吗？这个想法一旦从脑子里冒出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沈呈暗自和自己斗争着，都有些口干舌燥。
而林亦书握着他的手认认真真抹着护手霜的霜体，动作温柔绵长，一下一下揉得沈呈身体更加僵硬紧绷。
“怎么不说话？”她问。
沈呈哑哑道，“谢谢。”
“只是这个？”
“……”沈呈想了又想，还是维持住分寸，“你不该这样给我擦手，我自己来吧。”
林亦书见他把手拿回去，也不阻碍，还指点着他应该擦哪里，沈呈都听话照做。
林亦书一直都知道沈呈几乎无条件顺从自己，似乎只要她说的话，他都会做。
怎么早没发现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沈呈正涂着护手霜，林亦书忽然问他，“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沈呈顿了顿，看一眼她美丽无暇的脸，假装不知的摇头。
林亦书笑着凑近，“我平时很懒都不怎么化妆的，但今天我化了，你没发现吗？”
她又指指自己脑袋，“我还卷了头发，特意跟着美妆博主学了好久的，卷得好不好？”
沈呈最终还是不忍让她失落，抿唇浅笑，“很好，小姐很聪明。”
林亦书大受鼓励，用种近乎撒娇的语气问她，“那你觉得我今天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