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辞回到客栈后有些失魂落魄。
阿越还在睡着,阿梧看到她后便捧着冰沙到了她的面前:“阿娘你吃,这是阿母做的。”
阿梧那副小馋猫的样子,让慕挽辞从情绪中走出来了一些,不过她没接冰沙,而是摸了摸阿梧的小脸,把江肆让她嘱咐的话说了一遍:“阿梧,莫要贪凉多吃。”
“知道,阿母也告诉我了,可…我想把她给阿娘吃。”
阿梧捧着一大碗的冰沙放到了慕挽辞的面前去,这一近阿梧瞧清楚了她通红的眼眶,小声的问:“阿娘哭了吗?”
“是因为担心姐姐,还是…担心阿梧吃太多?”
“没有…都不是…”
“只是刚刚外面风大,被吹的眼睛难受…”慕挽辞有些慌乱揉了两下眼睛,从阿梧的手里拿过冰沙,挖了一勺子放到了嘴里。
熟悉的味道险些又让慕挽辞掉下泪了,却在阿梧的小手捂住了眼睛,软乎乎的说着:“阿娘,阿梧帮你挡住风,你乖乖吃!”
阿梧总是那么乖,又贴心。
慕挽辞的眼眶更是,她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握住阿梧的手,轻轻的拿了下去,伸手就要抱住阿梧时,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蓝钰。
她过来给阿越施针。
不过却没动作,而是抱着双臂看着慕挽辞,半响才说:“小阿梧,有些风啊,你是怎么挡都挡不住的。”
阿梧听不懂,歪头看蓝钰,又看向慕挽辞不解的问:“阿娘,蓝姨姨说的是什么风?”
“为什么我挡不住?”阿梧问的太过认真,慕挽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阿梧没多坚持,而是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阿越。
这会儿时间还早,阿越还没睡醒,阿梧知道蓝钰是来做什么的,便去到了阿越的床边坐下,还拉着慕挽辞一起。
她这副乖巧的样子,简直让蓝钰惊讶不已。
在新都的时候,她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阿越和阿梧,若不是这次江肆找她过来给阿越治疗,也不可能接触。
细长的针扎进阿越的侧颈,蓝钰才看着站在一旁的母女俩说了一句:“慕挽辞,你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这句好女儿说的是谁,慕挽辞听的出来。
是阿梧。
她默了默,不发一言。
因为她觉得蓝钰或许还会有下一句话。
“若是有一日,江肆和阿越势同水火,你会怎么选呢?”
施针的次数多了,阿越的情况也好转了过来,只是有些嗜睡,针扎下去的一瞬,立马就醒了过来。
所以蓝钰问起这话的时候,慕挽辞正心疼的拉着阿越的手,阿梧也在一旁乖巧的跟着安慰。
只是她的手一顿,险些要握不住阿越,转头看向已经退了一旁的蓝钰。
蓝钰也笑吟吟的看她,通常在这种时候蓝钰都会十分安静,不愿打扰。
可今日,她来之前看到了在门口对话的江肆和慕挽辞,竟然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慕挽辞到现在也还不清楚,阿越和江肆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知道了她会怎么选?
她向来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尤其是对慕挽辞。
慕挽辞久久未言语,直到时间到了,蓝钰把银针拔出来。
而阿梧在不停的与阿越说话,却在这时候问她:“蓝姨姨,姐姐可以吃冰沙吗?”
蓝钰想了想,捏着阿梧的小脸说:“可以,不过只能一口。”
阿梧立马高兴起来,去一旁拿冰沙。
眼看着她喂下一口之后,蓝钰才转身离开。
慕挽辞自然也跟在她的身后。
平日都是送她,今日却是有话要说。
蓝钰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后没等她开口就先说:“你的眼睛,最好还是别哭下去了,否则会看不清东西的。”
慕挽辞却是不理她,而是直接说:“蓝钰,你能够为阿越治疗,我十分感谢你,但是请你不要再说这些话。”
“江肆和阿越,她们是亲母女,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是吗?那你就不要来追问我,就坚信你想相信的。”
“我还很忙,要去给江肆施针。”
看着蓝钰离开,慕挽辞突然陷入了恐慌当中,前世…是阿越亲手帮她…
就算如今的江肆已非那人,难道也摆脱不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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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几日,江肆逐渐习惯下来,闷不做声的挺着,结束后便把蓝钰赶走,自己则安静的在榻上小憩。
她在等人,等氺城太守展碌,此人在北境时曾是苏洵的副将,当初攻下氺城,击败陶家兄弟时,立下不小的功劳,之后便被苏洵推举,留在氺城任太守。
而这几年京畿的消息也多是出自他手。
展碌的轻功也丝毫不亚于紫雾暗使,他来时悄无声息,穿着一身夜行服,见了江肆便要跪地行礼,此时不在宫中,江肆自然不愿装样子,抬抬手就让他起身。
展碌在北境时江肆也就只见过几面,后来破了氺城,是苏洵建议他留在此地,江肆才同意的。
他从前是斥候营的人,获取消息很有一套。
江肆被慕舒阳和南宫媗下药的佐证,也多是他提供的。
“展碌,坐下说话吧。”江肆指了指对面,展碌也是急的,坐下后便开口:“陛下,刚刚收到的消息,失踪许久的前越丞相陶遵,就在上京。”
“陶遵?他当初离开便直奔西陲,跟随西陲王到上京,倒也正常。”
“可有一点很奇怪,他独自居住在上京别苑。”
这上京别苑,江肆还是第一次听说,皱了皱眉问展碌:“上京中,何时多的别苑?”
“上京别苑原本是越太祖修建的避暑别苑,地处上京城二十里外的地界,那里依山傍水较为隐秘,而且如今也甚少有人这么称呼。”
“因为许久之前,这处别苑便被封了。”
“为何?”
“这个…属下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只是准确性有待考证,据说是越明帝,把这座院落据为己有,祭奠元后。”
“越明帝…?”
从前世人总称先帝,却很少有人说越明帝,是以江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却见展碌有些面露难色。
半天才说:“是…韶元长公主,和慕泽晟的父亲。”
碍于她的关系,展碌没敢直呼慕挽辞的名讳。
江肆却只是笑了笑,不当回事。
而是忽然想起了慕泽晟。
当年攻入上京时,慕泽晟曾苦苦哀求江肆,饶他一命,甚至不惜提起慕挽辞来,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确实奏效了,她犹豫的期间,慕舒阳提议把慕泽晟关押天牢,囚禁一生。
“慕泽晟,可是还在天牢?”
“上月探子来报,在的。”
“只是不清楚,您这次来上京之后是否会有变化,传递出来的消息,多少会有些滞后,怕是要…”
“无妨,左右我过不了几日也要进上京了,而且慕舒阳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拼命想要护住的消息,总会有办法。”
“你先退下吧,明日出城也不必来送。”
“好,属下告退。”
话音落下,江肆再抬眼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微微晃动窗户,展碌已经离开。
她也准备熄灯睡觉。
只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传来的一切声音都格外敏感,江肆听着耳边微弱的呜咽声,和□□碰撞铁栏杆的声音有些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坐起了身,披着外袍来到了门外。
而她一出来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叶婵,她张口问道:“南宫媗在闹什么?”
“不是她有意闹,而是…药断了。”
“怎么会?”江肆惊讶的问,之前慕舒阳给南宫媗的药不少,她也让蓝韶配置出来带上,以防万一。
却没想…会在这个关头出现问题。
江肆眼睛一立,便觉得此事有蹊跷,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叶婵又说:“陛下,负责给南宫媗送药的人,自刎了。”
“此人…原属那里?”
“是…当年在中原扩军收编至先锋营的。”说完叶婵便跪在了地上,俯首认罪:“请陛下责罚,手下人有二心,属下竟未发现。”
“怪不得你深夜来此,原来是请罪的?罢了,你的才能向来不在此,回去好好看管南宫媗。”
“让她安静下来,明日出发前我让蓝钰把药送过去。”
听闻此话,叶婵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她这个人本就一根筋,从前在北境时自以为是的顶撞了江肆几次,发现她性子变了,她也试着沉稳下来。
可从西陲回来,江肆又好像变了样子,不能说完全一样,最起码没有从前那般好相与了。
因此她提心吊胆的过来请罪,却没想…
叶婵俯身跪谢:“多谢陛下,属下定然看管好南宫媗。”
叶婵退下后,江肆去找了蓝钰,说明来意后蓝钰并未怠慢,只是事情紧急,她只能要江肆与她一起熬夜备药。
在西陲为了江肆解毒,两人也曾合作过,今日刚刚开始手生疏了些,后来便也就上手了,等到把药物研制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江肆喊来叶婵,把药送到了南恭喜那里去,便开始准备出发的事宜。
提前几天改造的马车也已经停到了客栈旁,除了原有的车夫之外,又配备了两个精卫营的暗卫。
马车够大,三个人坐在完全能够坐的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江肆安排人去楼上接慕挽辞几人,她则是回到了车厢里补眠。
本就舟车劳顿加上雨露期,再如此熬夜江肆压根就受不得。
而且不知为何头脑昏沉的厉害,在车厢了睡了有一整日后,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此刻马车已经快到瞭城了,大部队修整半刻便要入城。
江肆草草的吃了午饭,便还要回马车上去休息,却在余光中看到了慕挽辞和阿梧。
慕挽辞的手里还端着汤,江肆看了一眼便又上马车。
没多久阿梧就爬了上来,手里还有那碗汤。
“阿母,这是阿娘给你做的,她说你劳累,所以要多吃些!”
“我吃不下…唔!”
阿梧难得粗鲁了一次,把勺子直接怼进了江肆的嘴里,不可避免的撒了一点出去。
阿梧知道是自己惹祸了,嘟着嘴巴低下了头。
看的江肆十分不忍,她摸了摸阿梧的头宽慰道:“怪我,我拿着吃就好了!”
说完她便拿起来,把剩下的汤都喝了。
阿梧见了笑弯了眼睛,扑进江肆的怀里,撒娇道:“阿母,晚上我可以不回去吗?”
江肆自然不会拒绝,便应了下来。
而之后几日,阿梧也都会如此,早上回到慕挽辞那里,给她送来些吃食,晚上便蹭她的被窝。
直到入上京前夜,江肆才拒绝了阿梧,让她乖乖在慕挽辞的那驾马车里过夜。
天色渐亮,抵达了上京城门。
慕舒阳一早就等在那里,带着前越文臣。
慕挽辞在队伍里的事情江肆自然没有公之于众,但慕舒阳却有些嚣张,叩迎江肆后竟然又大呼慕挽辞:“臣等,恭迎长公主殿下…”
她身上穿的,还是类似越国的莽纹朝服。
江肆噙着笑看,倒是没想到慕舒阳如此大胆。
也或者,是慕舒阳以为她太大胆了,平津军的队伍还如从前一般,又把原本抚远军收编在内。
确实与从前强大许多。
所以慕舒阳如此,江肆并不意外,只是…
站在城楼上穿着白铠的人才让她意外。
这一幕莫名的与五年前入上京时的场景融合。
因为那时,也是冯尧威风八面的守着城门。
当年冯尧离开时,江肆还不觉得什么,是后来她才清楚,助力慕挽辞和阿越反杀原主之人,便是冯尧。
没想到她辛苦找了这么久的人,也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