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靖远军联合南凉、平津残军攻入京畿。
这一战与江肆料想一般,京畿六城犹如铜墙铁壁,不夸张的说,几乎是集一国之力于首城氺城。
领军之人,却是个十分年轻的面孔,约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大军阵前,江肆问苏洵:“此人是谁?”
“陶遵之孙,陶继,越国近百年最年轻的文武状元。”
“文武状元…?陶遵当真舍得他孙子?”江肆不屑的笑了笑,苏洵也露出同样的笑容,又指给了先锋军的人给她看,淡淡的说:“此人同样是陶遵之孙,禁军统领陶疆之庶长子陶盛,同样是武举一甲前三。”
江肆闻言左右看看,却是看出些不一样来。
陶盛的年纪要比陶继长一些,看着便孔武有力许多。
陶继那瘦弱不堪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打得过这陶盛,这武状元恐怕都是猫腻。
嫡庶有别,陶遵自然是舍不得看重的嫡孙有所伤亡,又一心想要拿下军功。
不过陶继坐在战车上那瑟瑟发抖的样子,怕是陶遵打错算盘了。
路都铺好了,却没想嫡孙先胆怯了。
江肆仔细看看此人,手高高抬起,又落下。
军鼓响起,先锋军先行。
叶婵带领的先锋军算得上是靖远军最勇武的将士,有她打头阵,再有许吉和慕舒阳的配合,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可今日,却注定是要走空了。
因为江肆并不急于拿下氺城,更是想逗逗陶遵这嫡孙。
快刀银枪闪过,陶继直接便按住了战车的手柄,大喊着:“大哥!”
陶盛分身乏术,可还是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厌恶明显,与之对战的江肆倒也看得清楚。
她本意就是想试探一下陶盛,和恐吓陶继。
两军阵前主帅如此,只会让将士们士气低落,也会让他们心生恐惧之意。
陶盛无可奈何时,还是先顾着陶继,把人退至远处时,江肆也已经退了回去,甚至连叶婵等人的先锋军也退走了。
箭矢突袭,陶盛便也再顾不上陶继,而是指挥大军撤退。
而这时,已经安稳的陶继倒是出来叫嚣:“陶盛,为何不乘胜追击?!”
陶盛暗骂他愚蠢,如此羞辱的一战,他怎么就看不出来?
箭矢无情,将士们更是一盘散沙。
陶盛不顾陶继之命,号令将士退后。
陶继更是气急败坏,指挥着手下的人马,进行所谓的乘胜追击。
他对带兵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只是仗着皇家军队,和抚远军便肆意妄为。
他可以怕,可守城的将士们怕什么?
然而这一去,却是有去无回。
陶盛愤然看向陶继,问道:“陶继,你为何…?”
他想问陶继为何如此,却在看他不以为意,全然不顾将士死活的样子,顿住了话语。
也怪他,真忘了他这嫡长的大哥怯懦自私,损人利己!
获悉在他看来,只是试错了一番,压根就不当回事,追击成功最好,追击不成功也不过是一小队骑兵的性命罢了!
果然,他想问就听到陶继问他:“战场之上无生死,只是靖远军诡计多端,大哥何需如此?”
“暂且收兵,从长计议!”
陶继轻蔑的笑着,皇家军队先撤,余下的抚远军全部都看着陶盛。
“抚远军,守城!”
陶盛并没有听从陶继的命令,这让陶继十分恼怒,指着陶盛说道:“我乃主帅,陶将军是想违抗命令不成?”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大哥不懂?”
“此话…此话怎可用在此时?”陶继瞪圆了眼睛看他,可陶盛却是不再理人,已经指挥着抚远军列队。
-----
远处看着的江肆,眼中满是笑意。
不过就是打了个马虎眼而已,却没想到这陶继却这般有趣。
她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可不欢而散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王爷,今日还攻吗?”
江肆摇摇头:“不攻了,不过晚些时候靖羽营可以骚扰他们一番。”
方才退回时,苏洵已经把这两兄弟的关系和陶家的趣闻说给她听了。
两人皆为陶遵之孙,陶疆之子,可在陶府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陶继的母亲是陶遵最先为陶疆选定的正妻。
成婚多年却一直未育有子嗣,后来便又纳了几个小妾,其中一人便是陶盛的生母,当时官职七品的袁定之女。
更是先一步生下了庶长子,陶盛。
被欺压羞辱近十年后,袁定得先帝青睐,封为抚远将军,保卫京畿。
之后陶盛母子的日子才过的好了一些,陶盛被送到抚远军习武,在军中颇有威望,直到前年,袁定在朝堂之上当众不给慕泽晟面子,反驳慕挽辞为妾之事,被慕泽晟恨上,没多久便贬职,如今还在大理寺关着。
陶遵如今在京畿的实权最大,几乎可以说是随意差遣官员,陶盛被安排在阵前,既是不看重,也是在表达不满。
毕竟坚持在送慕挽辞到北境的事情上,陶遵的作用十分大。
也因此得了慕泽晟的心。
“这么说,陶家与袁家的纷争,还得算本王的一笔?”
苏洵仔细合计了一番,竟也觉得江肆所言有理,可还未等她说什么,江肆又道:“这个陶盛,在越国可惜了。”
下一刻,苏洵便读懂了她的意思。
陶盛的才能她也有所耳闻,不必其外祖袁定差,不过就是也如他一般固执。
江肆想收纳人才,苏洵能够理解,只是此时的情况却不容许,便说道:“王爷,此事还需…”
“再议,眼下的战事要紧,本王知道。”江肆笑呵呵的说着,眼睛就盯上了陶盛的背影说道:“战场上刀剑虽无眼,可本王还是希望留下这个陶盛。”
说完又背手上了马,看着氺城的方向自语:“真不知,若是陶遵知道他的孙子,归顺与我靖远军,是何种心情啊。”
-----
京畿氺城的战争一拖数月,好几次靖远军都把陶继给吓破了胆子,也都是陶盛把他救下。
江肆越发欣赏他,越国精兵强将不多,眼前的陶盛便算是一个,要不然靖远军早就破了氺城的大门,攻入上京了。
讨论军务时江肆也因他而愁眉不展,连着好几日都与南宫媗和慕舒阳在军帐里出不去。
她想的对策,陶盛也能想的出来,更能化解,只有少数时候陶继不听话,抚远军会乱了阵脚。
如今的京畿虽如铜墙铁壁一般,可说的算的人是个文臣,又一想要陶继拿下军功,压根就是个绣花拳头。
是她,太过珍惜陶盛之才,注意力才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皇家军队如今已经可以算是陶家军了,自然十分看重陶继…”
“可这氺城,就得坏在这陶继身上。”
她与几人密谋了一番,第二日的攻法却如之前一般,直到敌人疲惫下来,他们应该在最薄弱的陶继身上下手。
打的对方措手不及,陶盛相救却来不及,最后被靖远军围堵在了氺城几里远地方。
入城后,靖远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百姓。
却没想京畿六城的百姓,比江肆想象的还要苦。
整顿大半个月,唯一遗憾之事,是抚远军退到了瞭城。
陶继还活着,陶盛竟然还真当陶遵的话如军令似的护着。
江肆十分失望,这次是他看错了人。
固执之人可取,但如陶盛这般,那便不可了。
她放下了心思,把战事锁定在瞭城。
而这一日,商量对策时,却被守卫兵打断了。
“王爷,有您的信件。”
守卫兵在门外喊道,江肆的话说了一半不得不先停下,让人把信拿进来后,江肆看着面露疑色。
这封书信上并未署名,贸然打开她也怕会□□。
苏洵知她所想,本叫来军医试毒,试过之后她亲自打开读给江肆听。
只是江肆等了半响,也未等到她开口。
苏洵面露异色,江肆看了看南宫媗和慕舒阳,便叫两人先行退下。
人一走,江肆招手说道:“信拿来给我看。”
苏洵眉头紧锁的递过去。
江肆只看了两个字,就把信扣下。
十分无奈的笑道:“你信这是慕泽晟亲笔吗?”
“属下不知,可这书信内容,也十分符合慕泽晟的处境。”
“就是这声姐妇…”
“是啊,这声姐妇叫的十分滑稽!”
信中内容更是荒诞。
堂堂越国皇帝,竟然再向她求救!
他哪来的脸面?
越想,江肆心中越是气恼,脸色都变的十分不好看了。
“王爷何意?”
“可要看殿下的面…”
慕泽晟所求,不过就是救他自己一命,可未说什么越国之事,苏洵自然以为江肆在考虑慕挽辞的感受,便如此发问,可江肆却十分不屑。
“什么面子?”
“大军苦战,为的是入京畿推翻越国,可不是为了入京畿救他!”
苏洵的本意,只是想提醒慕挽辞或许会在意慕泽晟,若是可能便留他一命,反正他一人也不能成气候。
可看江肆如此,便也作罢。
毕竟江肆若都不在乎,这更与她无关系了!
还是正事要紧,苏洵便问她:“王爷,南宫郡主和平津侯可还喊进来?”
“先不必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苏洵本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眼底乌青的时候闭了嘴。
连日征战,江肆也确实累。
“那属下告退。”
“嗯…”
江肆应了一声,也没送她,便懒洋洋的躺在了榻上。
不过确实拿着慕泽晟的信出神,因为她想到了慕挽辞。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想着想着,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件事。
十月,慕挽辞生子,越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