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之后,江肆也不逗留,站起身径直的往外走去。
知渺和卫念见让人走了,便进去伺候慕挽辞。
这些时日慕挽辞神色不佳,她们两人自然是担心的,二人这一进去,却是看到了慕挽辞站在窗边,眼神空洞。
知渺的心眼偏的很,只能看到慕挽辞身形消瘦,顿时又有些气鼓鼓的,推了推卫念,让她看窗外。
纤长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卫念叹了口气。
目光不自觉的回到慕挽辞身上。
见她本还空洞的眼中突然有了波澜,甚至是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攥紧了窗沿。
半响,才像是脱力般后退了几步。
知渺比她眼疾手快,已经走到了慕挽辞的身边去。
小声埋怨道:“把殿下一人留在东海,王爷早晚是会后悔的。”
未料想到知渺嘴巴这般快,卫念来不及阻拦,便听到慕挽辞不悦的声音响起:“知渺,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王爷是有要事在身。”
“殿下…”知渺还想说些什么,慕挽辞目光一冷,知渺还是不敢再说。
慕挽辞因为她而头疼,若是蠢笨是真,毫无私心的偏帮她,也是真的。
不过是那日与江肆‘争吵’的时候被知渺听到了几句,还见到了江肆破门而出。
知渺便料定了是江肆欺负她。
各种细节她又不便细说,当时也没心思说什么,却没想误会深到这般程度。
而且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拧巴感。
她也曾以为拧巴的是自己,直到今日江肆过来她才明白了些许。
不知道如何面对江肆是真,因为曾经那些过往真时发生过,被记忆折磨之时,她也真觉得江肆活在世上一日,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一日,这些事情便不可轻易磨灭。
可若江肆真的不在…
那些带着欢声笑语,温柔平和的日子,也将彻底的一去不复返。
更让她浑身都不舒坦的是。
身旁谁人说出江肆一句不是,她便会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窗外江肆的身影已经不在,慕挽辞也彻底的收回了眼神,回到了榻上。
该是到了晚饭的时刻,慕挽辞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静静的躺了许久,还是惦记起了肚子里的孩子,才坐起身喊知渺传晚膳。
极具东海特色的餐食送到慕挽辞这里的时候,慕挽辞的胃口更差,还是卫念灵机一动说道:“殿下,苗统领派人送来的北境的香米,奴婢去给你熬些粥喝吧。”
“什么粥?”慕挽辞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问。
挥了挥手让卫念自己去看着办。
之后她留下知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内容无非就是反复叮嘱她,在这岛上不许说江肆的坏话。
最好,也不要再提起她这个人。
她听不得坏,也听不得好,只想当做没有过这个人…
知渺起初还敷衍的点头,后来又越想越觉得不服,口无遮拦的说着:“殿下,那几日你几乎是以泪洗面,难道就不委屈嘛?”
知渺说的,便是与江肆‘吵架’的那前后几日。
之前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为自己难过,为阿越难过,更为…
她爱上了江肆难过。
后来便是知渺看到的与江肆说了那些话之后。
她委屈嘛?
早就不委屈了,从爱上江肆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配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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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屋之后,江肆拆开了苏洵发来的军报。
她离开军队快有小半年的时间里,军队里的许多事她都没那般了解,贸然回去自然要先做好打算。
回信自是不必,到达幸城的信要走水路,送过去也未必会比她快上两日,所以她只需看完也就了事。
只是军报冗长,大事小情都在里面,江肆竟然看着看着过了晚膳时间。
房林在一旁等了许久,直到菜都要凉了才催促了一句。
“王爷,该用晚膳了。”
江肆这才抬头,想起房林早先就进来了。
她放下军报,走到餐桌上,又扯了下房林:“你也坐下一起吃。”
江肆对房林的不一般,房林自然是感受的好,只是也还不敢如此不敬,可江肆执拗的劲儿上来了,唬道:“你若是不肯,那便是违抗军令。”
房林这才缩了缩脖子,乖乖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只是吃的也很拘谨,不像江肆一副饿狠了的样子,吃的飞快。
吃了半饱后,江肆让她也多吃些,可房林面露苦涩,张了好几次嘴想要说话都给憋回去了。
“想问我什么?”
房林心中虽然忐忑,可这知道,若是不开口,怕是没机会了。
便放下筷子,问道:“王爷,为何要把我留在东海?”
江肆对她的问题不惊讶,甚至还想过房林早早就会问她,却生生挺了这些日子。
她对房林,有私心,只是没办法说出口罢了。
留在东海,虽然做的事情会辛苦和繁琐一些,但没多大的生命危险。
只是若这般说了,也奇怪。
江肆也是斟酌了几日,才想出答案。
她没办法直接告诉房林,跟着我你必定会有性命之忧,便又说起之前的说辞来,反正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和慕挽辞之间的事情,当真是以为战事要紧。
“留下你,是因为你是本王身边信任的人,长公主殿下只身留在东海,有你在本王放心。”
江肆的话音落下,房林倒是想起了前段日子两人去摘榴莲的事情,她年纪小想的问题都较为直白,扬言便说一定替她照顾好长公主,时不时的就会送榴莲过去。
面对她的孩子气,江肆无话可说,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不可偷懒,跟着苗夏好好学。”
她是有意将来让房林换一条路走的,脑子活泛些对她好。
可这孩子却是个死脑筋,翻来覆去的话都是带着慕挽辞,像是表忠心,倒把江肆说的哭笑不得。
这话若是之前的她听了,自然会高兴,现在嘛…
她捂着脸,不太愿意让她看出自己的不耐表情。
可这一动作,便让她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来,她放下手仔细的看着,之后笑了笑。
把扳指取了下来,放在桌面上。
房林也停住了话,看向这血红的扳指。
“把这个包好,送到殿下那里去。”
江肆冷漠的说着,房林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这扳指的来源她自然不清楚,只是觉得江肆脸色沉的可怕。
主屋距离船舱不远,房林年轻活泛,半刻钟都没有就跑了过去。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那么急,而是天色太晚,她一个乾元身份去到长公主船舱不合适。
偏偏这会儿蓝韶也不在,她只能在二楼拐角处喊人。
见是知渺守在门口,她便轻喊了一声。
知渺见到是她,疑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房林分化不算久,还没有过接触适龄坤泽的机会,见到知渺十分拘谨,含糊着说道:“这…这是我们王爷让我交给殿下的。”说完便把锦盒塞到她的手里。
人跑了。
知渺看着锦盒满是狐疑,眨了眨眼后又露出了笑容来。
蹦跳的踩着台阶上到了三楼。
慕挽辞已经喝完了粥,在卫念的伺候下准备沐浴,就听到知渺边敲门边喊:“殿下,王爷送了礼物过来给您!”
慕挽辞脱下衣服的手微微一僵,就连卫念也懵了。
王爷送礼物?
她看了一眼慕挽辞,见慕挽辞没抗拒之意,便去接过了知渺拿过来的的‘礼物。’
锦盒是陌生的,可打开之后,看到却十分熟悉的扳指。
慕挽辞眉头一跳,连忙把锦盒扣上。
便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转身去沐浴。
直到躺在床上,知渺和卫念都退下之后,慕挽辞才下次把锦盒打开。
扳指不似送给江肆那般冰冷,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慕挽辞看的眼眶发红,拿起扳指,赤脚走到了窗边。
对面的蜡烛还亮着,不比她这里漆黑一片。
良久,她又回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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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出发之日,送行之人众多,而身边跟着的人除了靖造营还要苗夏房林外,走跟着她赶往幸城,出行队伍也声势壮大。
各岛主送别之语皆是感谢和惦念下次重逢的话。
江肆出声安抚,上船时又躬身说道:“诸位回吧,有朝一日定会相见!
可心里却知道,这一去,她怕是不可能再回东海了。
一待数月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船开走时,江肆回望过去,去众人拜别。
最后目光定在了慕挽辞所在的船上面,微微扯了扯嘴角,转身而去。
她看到了慕挽辞。
只是这一回…
她不会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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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之上,卫念给慕挽辞披上斗篷,也同样顺着她的眼睛看向已经渐行渐远的船队,幽幽叹气:“殿下,可去送送王爷?”
昨晚房林送来东西时慕挽辞表情便不太好,夜晚她睡得不沉便听到了慕挽辞醒来的声音。
更是听到了那…声声哭泣。
细枝末节她不清楚,只是那哭声实在是让她心里发酸。
而一大早的,她便看到了慕挽辞越发憔悴的脸,更是坚持要来这甲板之上,她才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问完,她也开始后悔,因为慕挽辞浑身一颤,扯出了无奈的笑容来。
只是她还未转身,一直盯着前方看。
直到船只已经看不见时,她才听到慕挽辞说:“不送了。”
“从前出征时,我跑到城口之上送她,她会回头看我,说些体己话。”
“如今…”慕挽辞顿了顿,低头看向手里的扳指,又说道:“如今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