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不至于下不了床,但他好死不死地成天在床上赖着。他觉得他至少做出这个样子,峦的气才能消。
就这么过了三天,祝子绵在第四天一大早,从峦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去洗了个澡,吹风机的声音到底吵醒了峦。
峦倚靠在浴室门口,抱着双臂打趣,“居然能下床了?被苍看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完,他走上来从背后抱住绵,闭着眼在绵的肩窝里蹭。
祝子绵被弄得痒,他嗔笑着用吹风机吹了吹峦,“别闹了。今天苍结婚呢,我们是伴郎。”
峦睁开眼,神色变凝重。抬起头和绵通过镜子对视。
三天了,关于婚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绵,苍不会去的。你和哲这么算计他,他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祝子绵关掉吹风机,隐隐的担忧变明显,“你觉得苍会怎么做?”
峦松开绵,靠在洗手台上,把绵揽到身前正视,“虽然婚礼尽可能保密,但是时间,地点,都已经被挖出来了。取消婚礼的风浪太大,苍不会这么做。”
“所以呢?他会怎么做?”祝子绵焦急起来。
峦语气很无奈,“我猜不一会儿,就会有一场车祸,发生在苍去婚礼现场的路上。然后苍会因为伤太重直接送到他的研究所。再然后——”
……再然后,苍会因抢救无效而宣布死亡。
祝子绵猜出了峦没有继续的话,他眼底有些湿润,拿起吹风机又吹了起来。
吹着吹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向上翘,强打起精神,“所以,我们更得去了啊。如果婚礼伴郎都不出现,好像早就知道婚礼不能举办似的,回头会不会有人猜测,是我策划了车祸啊。”
峦心疼地拍拍绵的肩,把绵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示意绵想哭就哭,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绵,这不能怪你。哲也不会怪你的。其实哲喜欢苍,我早看得出来,一直不点破就是怕尴尬,因为苍——好像很久很久前,就不会爱了。”
“可是我教他怎么谈恋爱了啊,我教了他这么久!”祝子绵苦着一张脸,他不想哭,他只是气,努力后颗粒无收的无比丧气。
峦宠溺地揉乱了绵的头发,“所以啊,不管苍有没有动心,他至少表象上和哲谈了一场恋爱。我想哲已经知足了。怪只怪哲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祝子绵放下吹风机,随便拨弄了几下头发,把一堆的不服气压缩成两个极其无用地字:“好吧。”
-
峦与绵一起开车去接哲。
今天的哲在一身精致礼服的衬托下,更显出挑,他脸上始终期盼地笑着,像所有要结婚的新人一样,看不出一点别的什么情绪。
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载广播里正播放着给打工人打气的上班音乐,两个主持人时不时爆出一个谐音梗在那里自娱自乐。
缓缓地,车辆拐进一条林荫路,因为冬天没有树荫,让这条路显得格外伤怀。
广播里的音乐突然停止,转播了另一则紧急消息,一起爆炸型车祸事发突然,请相关路段的车辆绕行。根据爆炸的车型与车牌号,证实该车的车主是天才博士苍。其本人是否在车上,暂时无法证实。
祝子绵坐在副驾,悄悄地用余光去看坐在后座的哲,哲的表情始终如一,好像什么都不曾听见。但祝子绵确定,哲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听见了。
他低下头,几根手指用力地捏来捏去,心酸得好疼。
自己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磕CP,磕到最后磕死一个,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默默安慰着。
祝子绵看向峦,越发觉得自己爱的人碰巧爱着自己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
他突然很想吻一下峦的手背,但又怕这一幕引得哲更难受,只得作罢。
他悄悄用两指在自己唇上按了一下,然后又按在了峦的手背上,用这种方式谢谢峦,也宽慰峦,自己没事。
车辆开到了会所,那些打探到苍婚礼现场的狗仔,听到了苍车辆爆炸的消息都追那条新闻去了。整个会所冷冷清清,像一座荒废的古堡。
一阵风吹过来,萧条又嘲笑。
哲没有再笑,但也没有崩溃,他固执又沉静地向前走着,按着原计划的路线,走向主会场。
祝子绵与峦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来到主会场的门口。
哲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急着推开。
他疲倦又礼貌地笑了笑,回头看着绵与峦,“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
祝子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峦抬手用力拍了拍哲的肩。
哲低头顿了顿,思忖地说:“峦,我知道我联系不到他了,但是或许你还有机会。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捎个话给他。”
“什么?”
“如果他心里的那根刺真的拔不出去。放弃自己的记忆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像科一样,离开这里,去另一个空间里去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可能也好过他在机构躲一辈子。”
峦做了一个吞咽动作,点了两下头,“还有吗?”
哲笑着摇摇头,“没有了。”
他眼中泛起晶莹,四下看了看做了缓解,之后沉下了声音,“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祝子绵一下泪崩,拉住哲的手臂,“真的,不要我们陪着你吗?”
“不用了。”哲勉强牵了下唇,“谢谢你绵,给你们俩找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接下来,我想自己走完这场婚礼。”
峦搂住绵,示意绵按照哲的意思做。
祝子绵与峦对视一眼,不放心地松开了哲。
他失落地由峦搂着转过身,一步步离开了婚礼会场。
没一会儿,身后咔哒一声,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祝子绵闭上眼,不敢去想象那碎心的一幕,耳边却跟着传来一阵震而欲聋的欢呼声。
祝子绵一愣,迅速回身,怀疑自己幻视幻听,主会场里坐满了人,他们鼓着掌,起着哄,崩着礼花,迎接着哲。
祝子绵急跑几步跟上哲,就看到主舞台上,苍温和地笑着,等着他的伴侣走到自己身边。
哲几度暂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祝子绵激动地推着他,“走啊,快走啊。”
终于,哲被祝子绵推上了台。
“我迟到了吗?”哲木讷地问。
苍摇头,“没有。是我早到了。你等了我这么久,这一次,换我等你。”
哲眉心一蹙,眼泪到底涌了上来,但却不是喜极而泣,他并没有放下心里的担忧,颤着声音小声问:“这是戏吗?你还要走吗?”
苍捧住哲的肩,表情十分认真,“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究竟是在等一个爱人,还是在救一个病人?”
哲凝视着苍,须臾后,他含着眼泪笑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你好好的,只要能有办法让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就愿意去尝试。”
苍眼波流转,倒映出会场细碎的灯光,忽然他把哲拥进怀里,“谢谢你,哲,一直没有放弃我。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说完,苍深深地吻上哲,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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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绵在一旁哭得比哲还要凶,峦走过去,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腰,“这下满意了?”
祝子绵使劲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峦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悟到了什么,“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峦很自然地笑笑,“制造车祸,还要把这么多人藏起来,在网上不透出一点风声,这么大阵势凭苍也不可能,没有机构出面,肯定做不到啊。”
祝子绵眼珠子一转,“所以,是你帮的忙?”
峦摊了摊手,“也没什么,机构这些年对苍确实有亏欠。如果能帮他完成一场他想要的婚礼,也算是一种补偿。所以我跟父亲说了,父亲没有拒绝。”
祝子绵眼珠再一转,生气了,“也就是说,你一直瞒着我?看我哭了一次又一次,你一直瞒着我。”
说着祝子绵就在峦的手臂上挥起拳头,峦由着他打了几下,才怪里怪气捏着嗓子说:“哲是个微表情专家,心思有多细。一点不合情理的线索都能被他发现。我和苍都不敢联系,只敢通过机构私下沟通。”
祝子绵立刻听出,峦是在学他说话,明摆着在提醒他,自己也被他这么耍过,气还没消呢。
祝子绵再给了峦一拳,笑了出来,“小气!好吧,我们扯平啦。”
舞台上,苍与哲已经喝起了交杯酒,祝子绵扫视一圈现场的气氛,有点羡慕。
“我也要一场盛大的婚礼,你送给我呗。”祝子绵向峦抛了个飞眼。
峦坏笑着只用余光接了一下,“你啊,年纪还小,心思还是多放在学习上。”
祝子绵又想打了,我到底多大,你不知道啊。
这一次峦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禁锢在怀里,不许他动。
祝子绵嘴上继续,“我不管,十八岁成人礼,我要结婚。”
峦抿起唇,不置可否。
“到底行不行,行不行啊?”祝子绵一边挣脱一边委屈地追问。
峦被他闹得笑容不止,看着台上的主角正被人开玩笑地闹婚,长时间吻在一起,峦抬起下颌示意了一下那场热吻,认真地说:“好,你的成人礼,就照这个办。”
祝子绵不挣脱了,他舒服地倒在峦怀里,闭起眼,周围的喧嚣尽散,只剩峦的呼吸声流淌在耳边。
真好,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刚好,像暴雨时在亭子小憩,睁眼就见到彩虹,美好得分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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