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失了一下神,怀疑自己眼花,甚至嘲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希望是峦,所以幻觉了。
但这些念头都一闪而过,他爬起来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没跑一会儿,他突然听到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峦。”
真的是峦?
祝子绵不由地屏住呼吸,循声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另有一人走上前想要扶起他。
祝子绵下意识躲在了暗处,就见坐着的人影被搀起来,走了两步,又嘶的一声喊疼,倚着路灯的柱子,慢慢坐回到了地上。
借着路灯的光,祝子绵看到喊疼的人,果然是峦。再看了一眼那个扶起峦的人,祝子绵惊得差点啊出声。
那不就是刚才搭载他的出租车司机吗?
祝子绵感觉出哪里不对,只是一时脑子混乱,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就听司机又生气又心疼地说:“你忘记你的腿伤了?医生说了,让你半年都别跑步,你倒好,还追车。多亏还是电动车,这要是摩托车,不把你的腿追废了!”
峦有气无力地笑笑,扬了扬手上的包,“那这笔巨款,我得追回来啊。”
司机拿过包,打开扫了一眼,就估出了这笔巨款有多“巨”。
忍不住发起牢骚:“顶多三万,你差这点钱啊?我给你行不行啊?”
峦把包夺了回来,正色地纠正:“对你来说不多。但估计是他全部的存款了。而且,应该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
说完,峦咬着牙站了起来。
“你行不行啊,我给你送回去吧。”司机不安地扶住峦。
峦摇头,挣脱开司机的搀扶,用玩笑的口吻说:“凭什么啊,我出力,你领功。我当然得让他知道,是我帮他追回来的。”
司机气急败坏地退了一步。
祝子绵看到峦向他这边走了过来,他直觉这么偷听不太好。于是赶紧后退,想着回到丢包的地方,原地等或许比较好。
可走了几步,又想到峦的腿伤了,让峦走那么久是不是更不好。
于是他又转身,想折返回去。不成想,一转头,便与峦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不是受伤了吗?还走这么快。祝子绵像做坏事被抓包,不禁慌乱了一下。
片刻后,他思路才清晰起来,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峦走上来,把包丢回给他,同时很理所当然地说:“来找你啊。不然呢?”
祝子绵见峦走得很正常,好像没受伤的样子,对比刚才峦疼的站不住,他猜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腿伤。
祝子绵见状也不说破,他抱起包坐到了一旁的墙根儿下。
“你怎么了?”峦问,语气意外,还有些关切。
祝子绵:“刚才跑得太累了,我得休息一下。”
峦听罢,坐到了绵的旁边。坐下的时候,他伤着的腿动得不太自然,祝子绵看得清楚,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峦不肯在他面前说一声疼,但是潜意识觉得,峦想瞒住的,他不该戳破。
“你怎么找到我的?”祝子绵问。
峦把头靠上墙,似乎在琢磨怎么说,半晌后,才幽幽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害怕。”
祝子绵纳闷,“我有什么好怕的?”
峦笑着看向绵,“你啊。被滔耍了都不知道。”
之后,峦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找黑客黑进滔社交页面的事,知道了滔的计划,所以赶来的。
祝子绵听了还真是心有余悸,“原来黑客这么厉害啊。”
峦点点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把他调查清楚,就让他进你的项目组。”
祝子绵用余光看了一眼峦,见峦满脸愧疚,宽慰着说:“你这不是调查了嘛。”
峦听出了绵的宽慰语气,表情变得兴奋起来,“所以,你不生我的气了?”
祝子绵把头扭向一边,“滔的事,怪不得你。”
言下之意,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不生气,其它该生气的,还气着呢。
峦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一时不说话了。
祝子绵想了想,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他站起了身。峦跟着也要站起,却被祝子绵按了一下,坐了回来。
“你车停哪儿了?”祝子绵问。
峦动作一滞,“干嘛?”
祝子绵:“好久没摸车了,手痒。你在这儿等着,我开车过来。”
峦看了看左右,“这巷子窄,可不好开。”
祝子绵嗤了一声,“我的车技你又不是没见过,蹭坏了你的车,我赔你。”
说着,他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峦身上,峦接下笑着说:“是你赔我,还是把你赔给我?我的车要是蹭坏了,三万可不够。”
祝子绵白他一眼,扭头便走,不接话。
他心知,峦不管明里暗里怎么护着他,口舌上从来不让着他,他已经习惯了。
峦见好就收,开心笑了两声后,把定位给绵发了过去。
-
祝子绵开着车小心翼翼地总算开到了峦旁边。
峦起身上车时,到底还是没有伪装好。腿一用力,脚踝处疼得钻心,较方才更重。
他冷不丁地皱起眉,趔趄了半步。
祝子绵见状,上前去扶住了他,将他扶上车,表情淡然,没有一句话。
峦不自在地干笑着,“你早发现了?”
祝子绵坐上驾驶位,漫不经心地系好安全带,“脚伤了,逞什么强呢,三万而已。还不够你的医药费吧。”
车缓缓地发动了,细致地移动着每一段距离。
峦浅笑着打趣:“三万很多啊,而且也不只是为了你。等我倾家荡产的时候,你还要靠这三万来收留我呢。你答应过的,不会不认账了吧。”
祝子绵想到自己那日的承诺:等你倾家荡产,我必不离不弃。
可笑,正是这句承诺许下之后,他听到了苍与峦的过去。
祝子绵这时想起,还是被刺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酸了起来。
“哪儿用得着我啊。你给苍打个电话,他一定会好吃好喝的收留你。他的诊所一直都有一间专属你的病房,不是吗?”
峦捕捉到了绵的醋意,有些恍然,但更多是愕然,“绵,你怎么又提苍啊。我和苍的事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们是认识很多年了,但也只是朋友。如果我们真能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
祝子绵扁起嘴,峦不肯说实话,让他突地心生闷气。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喜欢骗我瞒我?为什么所有的真相,我都要从别人那里听来呢?
祝子绵凝视着路前方,不经大脑地吟出一句:“你们没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苍不同意。”
峦脸上的愕然更重,他扭过头看向绵,虽然不清楚绵是怎么知道的,但很显然绵知道了什么他不想提起的事。
峦突然变得很疲惫,他收回目光,打开了车窗。
祝子绵暗咬了一下舌尖,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摊到了明面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峦刚刚保护了他,还为他受了伤,他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让峦不痛快,而且他原本也不想这样的。
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思,他是真的嫉妒,嫉妒峦对苍的爱深不可测。
这份嫉妒他不能碰,一碰就会打翻他的所有理智。
春天刚过一半,夜风很凉。钻进车内,让穿得单薄的祝子绵打了个寒颤,但是峦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
祝子绵更觉委屈,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让自己把所有思绪放在开车上。
这一路往回,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