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忆洲的声如其人, 偏冷硬,像一块难以融化的坚冰,但面对喻悠时,总是会放轻很多, 少了些不近人情, 显得分外低沉磁性, 他接着问, “没在学校?”

  喻悠不想让其他人听到,所以一面调低通话音量,一面压低嗓音, 说:“在的呀。

  我就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排练。”

  “嗯?”秦忆洲问,“排练?”

  “我前段时间参加了舞台剧嘛,今天是排练时间。”喻悠用手指在窗户上画圈圈,小小声的抱怨, “哥哥你肯定猜不出来了多少人!”

  不等人说话, 又念念叨叨着:两个学校的都来啦, 加起来少说得有两百人,呼啦啦的坐了一片。

  还都是坐前排。唉, 我待会儿就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排练最后一幕。”

  闻言秦忆洲问:“紧张吗?”

  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喻悠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开心的说:‘当然紧张啦, 那么多人呢。

  早知道当初就不参加了, 现在也好想跑啊。’

  虽然这样说, 但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他的心里其实是没有退缩的想法的,毕竟答应了人的事情总不能在关键时刻反悔。

  那也忒没担当了。

  喻悠扁着嘴, 嗓音黏黏糊糊的说:“不过问题不大的,我自己会克服, 哥哥不用担心。”

  秦忆洲笑了一下,说:“嗯,小悠很坚强。”

  然后,然后就没啦。

  卖惨后欲迎还拒,等待着被好好哄的小绿茶:“……”

  肯定是太忙了,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喻悠沉默了几秒,又说:“可还是有一点儿害怕,当然,就那么一点,很少的。”

  “很少是多少?”秦忆洲声音平静无波,“能克服吗?”

  喻悠:“……”

  no,cannot,不能,不可以,不行,做不到。

  怎么回事啊,说好的情商两百五呢,这都听不出来?

  还问问问问问,白长一颗那么好看的脑袋了你!

  喻悠捂着胸口,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心梗,他一把将窗户上的圈圈都抹掉,当即就要生气,但还没有张嘴,声筒里就响起了呼呼的动静,像风声,夹杂着细碎模糊的说话声,音调忽高忽低的还挺耳熟。

  大概是秦忆洲在赶去哪场会议的空隙里打来的电话吧。

  所以心思不敏锐也在情理之中。

  做为一个贴心的弟弟,他应当都理解的。喻悠深吸口气,选择隐忍下来了,闷闷的说:“能的。”

  秦忆洲说:“真乖。”

  就这就这就这?

  一个真乖?

  “……”喻悠捻着指尖的水渍,可怜巴巴的问,“那哥哥要奖励我吗?”

  那头安静了许多,像是秦忆洲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嗓音里也满含笑意,问:“小悠想要什么?”

  想要你来看我演出,给我撑腰,夸我演得好,然后奖励我。

  ……

  喻悠心中念头开闸的水似的哗哗的往外冒,嘴上却撇撇没说什么话。因为他知道秦忆洲身上的某个标签——大忙人。

  所以元旦那天,人家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商业酒会要参加,有像山一样的项目要谈,有数不清的合同要签。

  怎么可能会有空来参加大学生的联谊晚会呢?

  自己说出来这个要求也只会是讨人厌罢了。

  喻悠的指腹变干燥了,他换了个手拿手机,委屈的说:“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秦忆洲还是那个调调,说:“嗯,知道了。”

  呜呜呜呜呜,大佬好冷漠啊,比今天的寒风还要低上几度,把喻悠的心都冻碎了。他很不高兴,软和的尾音恹恹的,说:“不聊了哥哥,时间快到了,我得去后台等着。

  不然待会儿负责人找我找不到。”

  秦忆洲很干脆的说:“好。”

  喻悠:“……………………”

  好就好!他咔嚓就摁断了电话,生气的想不就是忙吗,跟谁不忙似的,我马上就要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比你还要重要的多。

  太阳渐渐西落,阳光从喻悠所处的地方划过,落在了不远处,厚重的幕布下几乎看不到有人站在那里。

  隐蔽安全的角落能给人安全感,也能助长心中滋生的恶意。

  一道男声问:“哎,你们看没看到顾泽和秦忆洲?”

  女声说:“俩大高个,瞎子才看不到吧。”

  第二个男声说:“可不是,他们也是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第一个男声嗤笑一声,说:“有什么不敢的,秦忆洲都不知道开豪车来P大接他多少回了,说是吃饭,哈哈,你们懂吧?”

  另一个男声也发出了意领神会的笑声。

  喻悠:“?”

  不是,哥们,CP可以冷门,但不可以邪门啊。

  秦子尧和秦若望?你们确定?

  喻悠满头黑线,心里纳闷秦子尧在搞什么,书里写的可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接触时就公开了秦若望身份,所以后面的接触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兄友弟恭。

  现在呢?

  来往开始,身份却隐瞒了?

  凭白被人恶意揣测。

  真不知道在搞什么。喻悠往侧面挪动,打算悄悄走掉,回头赶紧告诉秦子尧让他去澄清一下。

  结果刚迈步,外面的笑声停了,交谈声又悉悉索索响起来。

  女声问:“懂什么啊,你两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你太单纯了,哈哈哈哈。”

  “切,别装了,他两的关系你看不出来?”第一个男声很不屑,随后停顿了一下,声调提高了点,“不是吧你,真不懂?”

  第二个男声说:“行了,卖什么关子,我直言不讳了,就是肮脏的PY交易。”

  “……啊?”女生呆了一瞬,然后猛地吸了口气,有点生气的说,“你在说什么啊,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过分?哈哈哈哈。”

  “有没有搞错,他两才过分吧,交易都不避人了。”

  “对啊。”

  女生忍着怒气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吗?没有就是诽谤!”

  两个男声哼哼着笑了,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一附一和的说:“证据?

  顾泽那张脸不就是证据吗?哈哈。”

  “长成那副样子,比女人还妖艳,真的是,啧啧,绝了。”

  “你在不信什么啊?我告诉你吧,我早就在咖啡厅里撞到过他和秦子尧,两人离得那叫一个近,虽然被挡住了,但绝对是在亲嘴。”

  “我也撞到过顾泽在学校里和好几个男生眉来眼去,笑的那叫一个招人。你别说,我一个直男看了都想玩玩。”

  “咦~”

  “你难道不想?”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说,“我不好说,可能都硬不起来,不过我宿舍里的兄弟都想着哪天去问问呢。”

  女生终于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句:“你两太过分了,真恶心!”

  说完,一道脚步声急匆匆的响起,很快就消失了。

  外面的声音只静了两秒:“靠,有病吧?”

  “真他妈的会装。”

  “这么生气,别是她也跟那什么顾泽有一腿吧?”

  喻悠:“……”

  真的是脑袋上插烟卷,缺德到冒烟了!

  他停下动作,听到这里时只感觉一股火冲上了天灵盖,把理智和人设都烧光了。

  他伸手,哗啦一下拉开了帘子,在那一瞬间,大片的明亮的阳光争相涌动,迅速铺满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啊!他娘的!”两道惊吓和咒骂声霎时传来,“谁躲在那?!”

  喻悠松开帘子,目光自上而下的俯视过去,一张清纯的脸上缺少了表情,却也不显得冰冷,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面前的两人却在看清他的脸后狠狠吸了口气,默契度相当高的,见鬼似的后退了好几大步。

  “喻,喻,喻悠???”

  “你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两个人脸腾的红了起来,像怕被扇巴掌似的双手捂住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我们,我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很明显,虽然秦若望没暴露,但喻悠是秦子尧弟弟的身份早传的人尽皆知了。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背后嚼舌根,却被人家弟弟当场抓包了。

  两人当场认怂,说:“抱歉抱歉,我们马上就走。”

  刚刚的恶意都是针对顾泽的,秦子尧只是顺带,道歉后应该就不会被为难了吧。他们这样想着,刚想溜,就被一道好听的声音喊住了脚步。

  “等一下。”

  漂亮无害的男生微微昂着下巴,显出了点儿倨傲,声音清澈:“你们这样凭空揣测是错误的。”

  瞧着不像是发怒的样子,也是,所有提到他的说法都是脾气好,软和,想来也不会为难他们。

  两人连忙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说:“我们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说你哥了。”

  “只是我哥?”喻悠慢慢的往前走了两步,说,“在背后那样编排同学也不好吧?

  既然对人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当事人呢?

  我有顾泽的联系方式,可以帮你们打过去。”

  他学着印象中秦忆洲那样,嘴角勾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

  可惜失败了。

  对面那两傻缺还以为他没听懂刚才的话,是真心实意想替他们问问呢,立刻笑起来,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们就是乱猜的,的确不好,以后也不会乱说了,你放心。”

  喻悠:“……”

  原来吓唬人也是个技术活。

  淦。

  喻悠眼睁睁看着两人连滚带爬的跑走,差点儿被气的厥过去。他更加不高兴了,也更加讨厌这种在背后造黄谣的人了。

  因为穿书前他高中班上就发生过这种事情。

  漂亮的女同学品学兼优,是同学,老师们都喜欢的三好生,其中包括一个同班男生。

  该男生长相中等,身材中等,品性却是下等,在表白被拒后心生仇恨,扭头就在私下里说人家坏话。

  一开始是说发现女生吊着三四个男生,他觉得恶心,所以不喜欢了。

  再是女生在酒吧陪酒,人品有问题。

  后面变成了她的生活费,学费都是卖得来的。

  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但是人生性就是爱八卦的,不管是真是假,这谣言还是迅速传开了。

  短短两天,全校的学生们的眼神就变了,甚至还有人去拦下她辱骂。

  班主任找了女生谈话,而当时躺在小树林小憩的喻悠听闻后就赶过去,为女生作证,说明那场被拒绝的表白和理由。

  “她拒绝的很委婉,只是说自己要以学习为重,不谈恋爱而已。”

  老师信了,为他们在课堂上澄清,然而事情并没有被平息,男生恼羞成怒,反而说他和女生早恋,所以帮人说话。

  事态愈演愈烈,女生的家长闻讯赶来,却不是给她撑腰,而是觉得丢人,二话不说给她办理了休学。

  羞愤之下,女生从四楼跳下去了,头着地,当场身亡。

  所以恶语真的能要人命的。

  喻悠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暗暗的攥紧了拳头,喃喃的对自己说:“一定要快点和秦子尧说明情况。”

  他急促的呼吸两下,脚步匆匆的走了。

  很久之后,另一侧厚重的红色幕帘被掀开了,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逆着光的艳丽脸庞上冷冰冰的,目光还在遥遥望着喻悠消失的方向。

  那时候的喻悠已经在后台和人讨论服装的问题了。

  李铭拿来了一套衣服,是白色毛衣和浅牛仔裤,大牌子,布料不错,可是他对着人比划来比划去,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感觉没你现在这套有感觉。”

  喻悠没有说话,他今天上身穿的是半高领的毛衣,只露出了半截脖子和小巧的喉结,而且是鹅黄色的,衬的脸蛋白里透红,更嫩更乖巧了,如果浅浅笑起来的话,能看的人心都要化掉。

  下面则是一件休闲裤,显得腿纤长而笔直。

  名副其实的富贵小少爷。

  李铭说:“弟弟品味很好啊,这衣服看着比我们服装造搭配的还合适。”

  “是哥哥给我定制的。”喻悠摇头,腼腆的说,“是我哥哥的品味好。”

  李铭又看了一会儿,拍板说:“那你就穿现在的吧。”

  喻悠点头,在等其他人换衣服的空挡里,他又熟悉了一下剧本,然后就是一起上台。

  他面上冷静,心头乱糟糟的,提着气迈上最后一个台阶。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在此时嗡的震动一声,吓了他一跳,喻悠连忙拿出来要调成勿扰模式,然而在看到屏幕上的消息时手就僵住了一瞬。

  “不怕,我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