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山川月【完结】>第270章 番外一 渡长生(二)

  太宰年的秋猎还不是数年后的花架子, 西北三十六国初定,北燕又屡屡进犯,正是用将之时。谁都想做大梁的下一个洛氏,但边地苦寒, 沙场凶险, 真正有意赴边的可谓寥寥, 故而太宰十六年后每逢秋猎天子都设足了赏,只为勉励世家子弟行武道入军门报效家国。

  靖安一门军功过甚, 从前不单是洛清影志不在此,就连洛颉本人也无意于争这个风头。靖安侯向来知晓自己这个侄女的秉性, 行至半道上没见人了也是常态, 他如往年一样婉拒了朝中贵家入场一试弓马的邀约, 转而与东湖统领一同跟随在太宰帝身侧。

  今年冬北境又是接连大小战事不停,狼骑的脚步甚至一度逼近雁翎关下, 若非大雪封路辎重难以及时送达, 他们恐怕不会在此时稍稍退去,洛颉也不会有机会回京。萧崇野心勃勃, 狼骑的将领行事也极为狠辣,几乎每隔数日,城上远眺都能看见北燕人在封冻的河滩上架起的人头架。

  那都是大梁战死的士兵。

  “一将难求,都是天数。”太宰帝沉沉叹息,给了靖安侯一个安抚的眼神,“朕知你难处, 你族弟与先侯陆续去后,你一人支撑北境已是不易, 不必过多苛责。左相日前谏言, 道若是来年再无转圜, 可在雁翎关外行坚壁清野之策,你以为如何?”

  “北燕来势汹汹,精兵强将者众,我大梁依据险要的确可固守不出,但……坚壁清野之策,非到危急关头,臣仍旧不认同。”洛颉摇头,思忖片刻回答道,“北燕以战养战,若将关外百姓悉数撤回关中,再舍弃那几处来回占据的要塞,的确可借此阻敌,左相谏言不无道理。可关外尚有草场良驹,此为骑兵之本,若就此舍弃,我朝必蹈前朝之覆辙。来日将星若出,若仅有一道雁翎,北上击寇便如逆流行舟。何况……”

  “你是想说三城吧?”太宰帝抿唇,“几十年了,自先帝在位时失三城,一夜之间满城军民作焦土,朕知道,你们洛家人做梦都想收回失地。三城若还,今日雁翎必不会打得如此被动。但这不是你之过,靖安一门的牺牲,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若无建功,那牺牲二字空谈无用。”洛颉垂目,“微臣资质有限,到底有负先祖盛名。但失地一日不还,臣便如坐针毡,夜不能寐。来年臣会率部再出关一探北燕虚实,若能在这些年将此种种摸清,来日行兵也是助益。”

  他提到这个,倒是让天子想起旁的事。仪典已毕,内侍也已备好了马,有急于在猎场上一展拳脚的世家子已到了旁侧。太宰帝远远看了一眼,道:“朕前夜还在想你几日前递上来的折子,宗老将军对清影这孩子评价甚高朕是知道的,早些归去历练比留在京城的确要好得多。对了,今日不见她人,可是又跑哪儿去逍遥了?”

  洛颉颔首称是,接着道:“想来又是寻了个地方跑马吧,这孩子肖似双亲,那是半点闲不下来。昨夜还又拉着妹妹上房揭瓦,说了好几次都不听!”

  太宰帝闻言抚掌一笑,道:“你啊!清河在国子监的课业朕可也看过了,来日必定不逊色于长姐,你这一门日后定是要出不世之材的,孩子么,性情飞扬跳脱也就罢了,可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咯。”

  君臣二人又寒暄过几句,殿外忽地一声宣名,慕奚进来请了安,随着天子的招呼坐到了一侧。她位列王孙,虽是公主,但素来为天子青睐,连诸多皇子都比之不得,洛颉心中知晓此事,但并未表现在明面上,依旧用的是往日的礼。

  慕奚紧随他躬身起身回礼,温和道:“侯爷不必多礼,靖安一门戍卫北疆劳苦功高,又为长辈,这一礼我本不应受。”

  洛颉本要反驳,太宰帝先摆了手,道:“未到人前,有些规矩的确不必守。”他转头看向孙女,问,“不是说猎仪无趣,要出去走走透气?如何又回来了?朕听闻你曾短暂遣散东湖,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皇祖父,并无大事,不过是遇上了些蚊虫扰人。”慕奚言行得体,靖安侯在场,她也未提私下嘴碎之人,只是平静地一笔带过,“既没了兴致,便不如回来侍奉祖父身侧。先生们几日前正说开了年教授射御,既然侯爷在,孙儿斗胆,也想请侯爷指点一二。”

  “你倒是会挑,一下便要择个最好的去。”天子抬掌拍了下她的前额,指着洛颉道,“可惜,靖安侯还要备开年的战事,怕是并无过多闲暇教你。不过你若是愿意学,靖安府的世女倒是与你年纪相仿……洛卿,你意下如何?”

  “这……”

  洛颉还在犹豫,不远处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哗然。

  秋末的天还未全然凉下来,奔马弯弓射猎不消片刻便是汗湿满襟,现下还是试箭,几个有意在御前大出风头的世家子本就较着劲。箭靶上本就箭矢密布,就等着自家小厮上前去查看后有个论断,谁承想人还没上前,三支箭遽然自身后点射而至。

  箭翎卷碎了草浪,隔着遥远的距离径直自中心将扎满箭的靶子穿了个透。

  原本昏昏欲睡的将官们见状登时来了精神,他们在贵家的怔愣间骤然欢呼,向着远处挽弓的少女高声呼好。

  “洛……”被抢了风头的世家子登时面露不忿,有急性子的弓都扔了,上前便要质问,“靖安世女这是何意?你既无意猎仪,为何不提早入场?偏要等到此时,还射落了我等的箭,实在是无礼!”

  洛清影不为所动,她转动着手里的最后一支箭,漫不经心地道:“秋猎本就为游戏,那条规矩说的是处处都讲礼数?在下此前的确无意,但世上从来不乏临时起意,正好此刻试箭将罢。既猎仪还未正式开始,我此时到场,何处不妥吗?”

  “你!”靖安府的弓马之道京城无人可出其右,纵然洛清影尚年少,但只看适才三箭的威势,又岂有人敢小觑?

  都道靖安世女性情佻达不羁,她若执意要此刻加入其中,无论是论规矩还是家世,在场众人都没有理由能说那一个不字。

  正僵持不下间,忽听不远处一声高呼,原本应在台上观礼的天子与靖安侯竟一并到访。众人连忙弃弓问礼,在旁的东湖营参将顺势上前,在太宰帝示意平身后附耳将适才的话一一说明。

  慕奚自然也随侍在侧,公主眸光微敛,在风吹草低间陡然与不远处的少女相触。少年人的眉眼里是满溢的张狂,慕奚嘴角不经意地翘了翘,转眸不再看她。

  “往年不见你对此有意,怎得今年突发奇想?”太宰帝说这话的时候瞥了眼身侧看似面色如常的孙女,“朕方才还在和你伯父说,你素来无意浮名。怎么,今年这是看上了什么?头筹的那匹玉花骢?若真想要,等过些时日让御马监的人带你去挑,何必来和他们游戏?”

  旁人费尽心思求来的赏赐,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赏给她,这是明晃晃的偏爱。可越是偏爱,为臣者便越该克己。洛颉眉头微皱,正要呵斥她说不要胡闹,转眼就见侄女手中羽箭一收,开口仍是往日的轻巧。

  “陛下,直接去挑多没意思?靖安将门之府,臣既担其名,岂能无其实?”洛清影垂首,笑道,“这玉花骢的确金贵,臣也并非属意于此,只不过受了一个朋友的人情,便约定以此偿还。有道是君子一诺千金重,若是臣无力践诺,那是臣技不如人,但若是可以一试却不为之,那便是小人行径了!”

  “哦?你来时还无这么个朋友,这出去走了一趟,竟然就多了个人情要还。你洛清影欠了人人情,还真是叫朕觉得稀奇。”太宰帝并无恼色,反倒兴致盎然道,“锦平,你觉得朕该给她这个机会吗?”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此前的事又为如实相告,慕奚多少有些心虚,她犹豫了一下,迎着洛清影的目光斟酌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世女此举的确有些贸然。”

  此话一出,周遭众人像是齐齐松了口气,可没等这一口气彻底放下,又听慕奚话锋一转。

  “只是一诺既出,的确也不好相违。”小公主轻轻眨眼,抬手指向了最远的箭靶,那一处靶上箭寥寥,靶心更是空无一物。

  “本宫素来听闻世女天资过人。恰好世女手中还余这一支箭,若是可中靶心,祖父便开了这先例如何?”

  那般距离,就算是真正的军中人也未必能有十足把握,更何况是个半大的孩子。人群中有精于箭道的大致估量了一下距离,一面觉得这个条件委实是苛责,一面又暗自揣测道莫非这个罪得天子青眼的王孙亦看不惯此等张扬跋扈之辈。

  太宰帝闻之倒是并无反对之意,他看向洛清影,问:“如何?锦平这个提议,你可敢一试?”

  若这一箭不中,那便是坐实了此前行事不妥的虚名,旁人都在猜测,若洛清影还估计靖安府的名声便该知难而退时,却只听得眼前少女朗然而笑。

  “如何不敢!”她翻腕搭箭于弦,说话间目光已紧抓住远处化作一点的箭靶。

  风略过她的发梢,日光滚烫灼烧背心,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凛凛长风与烈阳之下。在场者无一不为之瞩目,弦上箭寒星熠熠,它裹挟着光与热,眨眼间化作天际呼啸而过的流星坠芒。

  良驹随劲风扬蹄长鸣,在旁的御马监官员连忙上前勒马,耳后是劲风呼啸,他陡然转过头,眸中霎时倒映出了影子。

  羽箭轻晃,箭头深入靶心。

  惊呼声霎时迸发,如同投石入湖后惊起的激流久久不绝。

  洛清影深深呼气,转过头复命时眸中光影未消。

  “殿下。”她直视慕奚,微微偏头问。

  “金口玉言,这箭该作数罢?”

  那年秋猎的猎仪如何早已无人记得,那一箭赢下了满堂彩,也带走了满目的光芒,自此“靖安世女”这个称呼彻底换做了“洛清影”三字,没人能从那样耀眼的少年人身上移开目光。从前常有愤然的人自此悻悻不提,朝中武官对此亦是另眼相待。

  玉花骢最终落到了应去之处,太宰帝在缰绳被洛清影亲手交到慕奚手里后才戳破了两个孩子私下的许诺。但天子对此并无恼怒之意,恰相反,由靖安府教授锦平公主射御之道的事被正式敲定。金风玉露一相逢,这一面之下的“出乎意料”,被天子看做了来日的缘分。

  君臣相得乃大幸,他将慕奚视作来日的储君,有将如此,若能有自幼的情分,那便是来日她们之间牢不可破的牵绊。于是自那年冬天开始,慕奚常出入靖安府,到了后来,几乎是由天子特批,让康王府的子息一并受教其中。

  那时并无偏私,只可惜来日时移世易,终归命数各异。

  侯府院中有一棵老松,听闻是宣景年间立府时便由初代靖安府手植于此。长安冬日漫漫,银装裹于枝头,树顶总是云雾缭绕。这里和王府不一样,百年将门没有金雕玉琢的器具,没有低眉顺眼的宫人,有的只是沉默寡言的近卫和空空的园景。

  都说一门显赫,但这里太寂寞了。慕奚站在松下时常这么想。重檐下经幡倒卷,那些平常的愿景被藏匿在厚重的墙下,好像将之提起都是奢望。

  又是一年过去,洛颉今年并未回来,这一年来太宰帝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北燕借此大举来犯,据说北境形势严峻,已经到了又有大战的时候。慕奚在侯府待到了暮色四合,她望着天边将熄的日晕,又看了看身边依旧空空如也的位子,拾了盏灯走出门。

  旧雪已扫,新雪未落,老松露着光秃秃的一截树梢,连往日的一点闲趣都没有。但总有人喜欢找乐子,府上留了传信的战鹰,这个时候正是喂鹰的时辰,但今日慕奚没听见哨音,她在府上自己找了两圈,终于找到了蹲在房顶和被倒着抓起来的鹰面面相觑的洛清影。

  “你在做什么?”

  抓鹰是个费事儿的活,洛清影追了这家伙半个宅子才终于得手,今次是真的没设防。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问,惊得她连忙往下看了一眼。

  “是晗之你啊,我还以为又是小然呢。”

  晗之是慕奚的小字,从前除了母亲和祖父没人唤。忘了哪一日,洛清影教她骑射之余多嘴问了句,便多了几个知道的人。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人前的确称殿下,但这一年多的同窗伴读之谊,人后便是称名也无伤大雅。礼尚往来,她偶尔也会称一句阿昭。

  只不过除了洛清影本人,也的确没人敢真的称一位正统王孙小字。也不知该说她不拘小节,还是肆意妄为。

  慕奚仰起头,远远看见她脑袋上被鹰爪划伤的细长血痕不禁皱眉,道:“你无事捉它做什么?”

  “讨个彩头啊。”战鹰还在挣扎,洛清影毫不客气地拔了它翅膀上的两根长翎,又赶在鹰气急败坏之前跳下来拉起慕奚就往房里跑。

  “可惜微风不在!”她把慕奚护在身前,一边躲这猛禽的“报复”一边笑道,“不然那家伙的翎羽更好看!”

  王府素来规矩重,康王人前和善,在府上却不容儿女有半点纰漏,故而慕奚在府上也很少有疾行之时,这么一番跑下来,倒是显得有些气喘。她发顶步摇乱坠,脑后挽起来的发髻也乱了。

  “什么彩头?”

  书房的窗子拉开了一条小缝,冷气被屋中的炭火烧化成了袅娜的白烟。洛清影拿着好容易拔下来的羽毛,走到桌前拿起了个珠串。她小心翼翼地穿过细嫩的脉络,将羽毛串在了上面。

  “好了。”她吹掉了附近的浮草,把那个做好的手串献宝似的捧到慕奚面前,“冬月鹰羽正厚,我小时候在燕州的时候啊,那些婶婶们就喜欢去棚里拾些掉下来的鹰羽编成手串祈求来年平顺安稳。鹰首是铁骑的战旗,那里的人把它当成了守护神的图腾,就好像蛮人口中的长生天一样……要戴上试试吗?”

  慕奚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把手抬到了她面前。金枝玉叶养出来的皇家女儿,手腕好像都要比穿着的绸缎细腻白皙,洛清影小心地捏着她的手,只在虎口和指腹摸出来一层薄薄的茧,那是这一年学骑射留下的痕迹。

  她被天子百般珍惜地放在羽翼下长大,可太宰帝并不希望她只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所以她被送到了这里。这座宅子里的人离生死都很近,他们面朝着索命的鬼,背后站着的却是无数人的生,高门之下,是无数无比真实的骨与血。

  “你很想念那里。”慕奚看着腕口系上的羽坠,像是看到了那些寂寞的园景,也看到了更加寂寞的那个人本身,她是那样的自在洒脱,好像没有什么人能把她留下。

  “若是你捉住过雁翎的风,你也会想念那里。”洛清影把绳结打好,仰面跌坐回坐榻,她没个正形地躺在那儿,下颌微抬,像是有些怅然,“京城的马场太小啦,若是有机会,等打退了北燕人,我带你去燕州骑马吧?”

  那大概要等到很久以后。慕奚哑然失笑。今夜不知为何没有人来催促她该离开回府去,她从密不透风的罗网里得到了喘息的时机,终于能再诸般圣贤书说尽后如此平常地坐在了洛清影身旁。

  院子里好像起风了,细雪又落满枝头,点缀了老松,也衬出了窗前含苞待放的红梅。

  “笑什么?”洛清影偏头,“君子一诺千金,你和苏伯伯学的君子道,我就不会拿这个骗你。”

  “可是燕州太远了。”慕奚抿唇,像是有些苦恼,“祖父让我读过过往几十年的战报,北燕的狼骑纵横草野,要击败他们很难。”

  “难,但不是绝无可能,什么人都有弱点,我从来不信世上有不败之将。终有一日,铁甲的鹰旗会重新插回三城的城头,大梁的铁骑会越过白石河,击碎长生天不败的神话。”洛清影腾的一下坐起来,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清亮,“你会亲眼看到这些,我保证。”

  她的天赋在这一年间展露飞快,纸上弈局罕有敌手,就连天子都私下说这恐是上苍赐予大梁的机会。可纸上谈兵终归儿戏,是将星还是庸才,战场试过方知。

  慕奚想到这儿便觉得腕上的羽坠重若千钧,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这个你不该给我,自己拿着不好吗?”

  “哪有做给自己讨彩头的?”洛清影忍俊不禁,她歪头端详了慕奚一阵,大着胆子伸手去把对方鬓边缠绕的步摇丝线一点点解开捋顺。适才的薄汗被热气烘过后变得滑腻,她尾指蹭过慕奚鬓边时,觉得好像触到了一团梅瓣边被细细揉起的雪。

  慕奚被她摸得有点痒,指尖的那点热意好像伴着屋中火盆的热度烧了上来。她脸颊微微泛着红,想了想说:“无功不受禄。那……我也应允你一事可好?”

  洛清影一愣,随即笑起来。少女站起身,来回踱步了须臾,凑到人面前道:“那作为交换,你今夜陪我出城去大昭寺?”

  今夜?慕奚向外看了眼天色,小声道:“王府有禁令……”

  “无事,我有法子。”洛清影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夜半骨哨三声,你届时将窗子打开便好。”

  她没明说是什么法子要等到这夜深人静,但话已出口,慕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若真要去大昭寺,其实与太宰帝请个旨也不是什么大事。慕奚原本以为,以洛清影的性子,这个时候为这事找个劳什子借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千算万算,在夜半哨声后看见蹲在墙头的人时,慕奚还是愣在了窗前。

  “你……”她急急探头看了看廊下,在确定没有宫人看见后才忙转出来,“私闯王府是逾距!是不敬!”

  “是逾距。”洛清影蹲在墙头,她鼻尖被冻得微红,眸子在黑夜中亮得吓人。她伸出手,越过墙角的数枝梅,将手掌递到了慕奚眼前。

  “不过晗之殿下,那你今夜要不要和我走呢?”

  雪夜的天是漆黑的,廊下的灯也昏暗,但在红墙之外,万千火树银花倏然绽放,夜空被点亮,焰火的余烬四散,化作了人间的星斗。

  慕奚眼里倒映着漫天的星河,她紧抿着唇,最终在在点点星光熄灭前终是跨出那一步,握住了眼前的那双手。

  作者有话说:

  甜吗,断头饭desu(。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