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山川月【完结】>第150章 君王

  慕奚应邀到端王府的时候恰好瞧见崔时婉抱着九思在院子里挂灯, 时疫虽已告一段落,但蒙难者却难以计数,京中虽远离风波, 但为表哀思,许多贵家还是依往例为死难者挂了灯祈愿。

  而今天时转暖, 但念在稚子体质尚弱, 九思还是给随侍的宫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她趴在母亲怀里, 正准备探手去够灯下坠着的白羽流苏,忽而回头便瞧见了转廊下的慕奚。

  宫人垂首见礼, 崔时婉放她下来, 也向着那边微微躬身。九思歪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嘴里边嘟哝含着姑姑, 边学着模样要拱手做出个问安的样式来, 虽说年岁尚幼, 但学起来还真的有点模样。她爹娘的礼节都是旧日苏恪在国子监拿戒尺严格敲打出来的,连礼部这些年从未挑出过什么毛病, 这孩子如今还未到开蒙的年纪, 可瞧这架势, 应是也差不了的。

  慕奚见状莞尔, 上前去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才跟崔时婉道:“怎么这个点挂灯?夜里风大, 白日里也一样的。”

  崔时婉微笑摇头,侧过身指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阿临在等姐姐。】

  她稍稍一顿,又比了几个手势。

  【前些日子姐姐托我办的事, 已经办妥了, 也一并放在屋中。】

  “辛苦, 挂完这些便先回去吧。”慕奚颔首,又轻轻拍了拍九思软嫩的面颊。

  静候在侧的管事这才上前,引着人去了后院书房。

  慕长临在门口迎她,见到人低眉唤道:“皇姐。”

  慕奚微微抿唇,随他一并入内后听见身后房门轻阖的声响。她看着慕长临对座煮茶,轻声开口说:“希璋,今夜你邀我来,明日朝上必有人发难。”

  “我知道。”慕长临笑了笑,他额上被咸诚帝砸出来的伤疤还没淡下去,乍一眼还是叫人有些不忍卒看。他耐着性子将点好的茶汤先推至姐姐面前,满不在乎道,“发难便发难吧,也不止这一回了。派系之风已起,来日朝堂攻讦便是常态,天心如此,多思无用。前些日子皇姐让小婉抄录的那份名册便在那儿,皇姐走时一并带走便好。”

  慕奚捧起杯盏轻轻吹散热气,另一只手随意翻开那份文书看了两眼,“你点出来的人?”

  “不全是,有些是小婉添上去的。”慕长临道,“阁老既然给了皇姐奏疏,那皇姐心里应当有数,我便不多问了。今夜叫皇姐来,其中有一事是为了大哥。”

  “你想问我知不知道他一直在藏拙的事?”慕奚饮了茶,微微颔首承认,“有些猜测,但并不确定。皇祖父尚在时,怜他生母早逝,身世飘零,对他的课业也上心过一段日子。他不似表面我一直心里有数,但具体缘由也不知。”

  慕长临沉默须臾,叹息道:“看今日殿上情形,二哥约莫也是不知的。”

  慕奚抬眸看他,反问:“你担心他?”

  “是却也不是。”慕长临抬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犹豫着说,“二哥和陛下,很像。大哥此番势必是又要回京的,这遂了陛下的意,但二哥那边,我总担心他会对大哥紧追不舍。既是能瞒这般久,那大哥定然是不愿意的,逼得越紧,我担心宫中也要向他施压。”

  朝中人多得是关心慕长卿回来会对如今的朝局有何影响的,但像他这种担心慕长卿本人的倒是少有。

  慕奚却不意外,只是若有所指道:“施压也好,还是旁的什么,此事你若是不去管,会令他们更加放心。长卿他既有此行,心中总该是有个数的。”

  “是先生让皇姐这么说的,还是皇姐自己的意思?”慕长临反问,他顿了片刻,又说,“其实我知道……知道不论是你们中的谁,都想劝我爱惜羽毛。哪怕只是学会半分,露个样子,也不会有今日争储的局面。但希璋今日想斗胆问皇姐一句话……为君之道术,皇姐觉得何者为依?”

  慕奚深深地看他一眼,答道:“术为手段,道为本心。”

  “可人心总易变。”慕长临苦笑,“我资质愚钝,做不到那样的长袖善舞。退一步,日后可能就会觉得再退一步也无妨。我若是能利用大哥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连父皇当年向阁老求学时不也是个……所以有些东西我不能退,哪怕父皇不喜,哪怕二哥会从中得利,我也不会做。今次也一样,大哥的事我可以不主动管,但他仍是我长兄,那些旧事他闭口不言,只能说是我未得他全然的信任,不是他的错。”

  慕奚看着他缄默不语。

  “此事到此,第二件事……皇姐适才见过小婉和九思了。”慕长临嘴唇嗡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奚,“我想提一些旧事,可怕惹得皇姐徒添烦忧。”

  慕奚指尖微顿,而后轻叹了声,“你说吧。”

  “先生幼时开蒙曾教导过我等,天家生而尊贵,起居用度皆取自于民,自当还之于民,为天下谋一个安身立命。皇家,是天下人的皇家,天子……亦是天下人的天子。”慕长临深吸了口气,话到此才敢抬起头,“所以那个位子……并不自由。”

  “祖父为我起封为端,为大哥起封为齐,所取皆为立身之品行,无关所能。可,皇姐这锦平二字,是千里锦绣,万代昌平。祖父他不立东宫并非膝下无所念而是……他想试着以前人所不能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今朝女子可入仕可守边,但不论是前朝还是今世,从未有过女子为君。这个想法太大胆,即便是先帝也不敢轻易冒险。

  古今英明圣主皆比常人更懂得如何在朝在野构建自己的术道平衡,先帝亦如此,所以他默许当年的咸诚帝上门向崔德良求教求学,因为君子之道框束不住这个儿子,只会把他教成更加伪善之辈,唯有让他经过万千摔打。

  但慕奚不一样,美玉良才需要懂得的匠人去雕琢。

  这个封号是希冀,是提点,也是一种无声的信号。它在告诉朝中众臣,什么样的人才是天子真正属意的储君。

  可惜上苍连让他亲眼看见这个孩子开府立身的时日都没给。如若他知今日,他会守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这个孩子送上皇位,而不是默许咸诚帝做至如今。

  慕奚垂眸,摇头道:“除了这个,你还想提阿昭对吗?”

  “是。”慕长临大胆承认,“皇姐今日以公主之身可孑孑一人,无人敢上表以求尚公主,但是若是她还在——”

  天边陡然一声惊雷,把高高扬起的尾音尽数压了下去。

  外边守着的下人被惊得打了个哆嗦,他正要缓口气,忽然觉察到有人悄然靠近,一转头女子熟悉的面容便映入眼底。他蓦地一愣,愕然道:“王妃……”

  崔时婉缓缓冲他摇头,抬手示意他先下去。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匆忙应了声是。

  屋内的人并无所觉。

  慕长临看着她缓缓道:“皇姐便是日后无可非议的储君,祖父一定在龙驭宾天之前,有此遗诏。我知道皇姐与她感情甚笃,但即便如此摆在皇姐面前的仍旧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难关,它叫皇夫。”

  所谓道义礼教,是真的能杀人不见血的。

  慕奚沉默须臾,摇头道:“我不会。希璋,你提此事,是在告诉我,小婉如今的位置,与当年阿昭在我心中别无二致。这就是你推了陛下让礼部给你指侧妃不的原因。”

  “是。”慕长临坦荡承认,“礼教宗法只要我想皆站在我身后,但我不要。我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二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我也一直都知道母亲为何郁郁寡欢……他一直都在逼我,逼我学会舍弃,逼我成为和他一样的孤家寡人,因为在他心里可供全然捏在掌心的不过权势二字!但我不要……我想做人,我还有牵挂!”

  他眼眶微红,“我不想看见礼部的折子再送进我的宅邸,我见过母后在深夜里等过多久……小婉不只是我的王妃,她是我自己选的、去跟陛下求的,这辈子想要相濡以沫的妻子。清影姐姐若是尚在,这些话皇姐也会这么说的不是吗?”

  “嗯。”慕奚点头,她在这一刹忽然笑了声,道,“可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我如今,无心也无力,但我不会有负祖父的期许。所以希璋,今夜我答应见你,也是要告诉你,记住你曾说过的这些话,记住你想守住的道,不论日后发生何事。”

  “我会记住。”慕长临抬手擦了擦眼角,随即正色向着她抬手一拜,“所以……我也想请皇姐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你说。”

  “九思。”慕长临想起那日印玺和腰牌全都不放的女儿,轻轻笑道,“请皇姐,为那孩子开蒙。”

  “我……”慕奚眉头微皱,刚想摇头推拒,紧闭的房门倏然被人轻轻推开来。

  屋外疾风骤雨,残灯在风中摇曳不止。

  崔时婉缓步走进来,迎着错愕的二人施然一拜。

  慕长临连忙起身去扶她,却见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叫人手足无措起来。

  她的目光仍旧是看向慕奚的。

  慕奚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抚过她的脑袋,轻声问:“我可否问一句,为何呢?”比她合适的人有很多,京中不缺大儒,不缺权势滔天之辈。

  何必选一个早已成风中残烛,朝不保夕之人。

  崔时婉弯唇浅笑,轻轻抬起手向她打着手语回话。

  【稚子不知善恶,只知所求。非文臣却求笔墨,非武职却求强兵,这即是那孩子的所求,世上英豪,皆入此彀。若无掌印之能,安平度日是幸事,可若有所能,那便是清流之风再起之机,所以我想求姐姐,一观其资。】

  “我知皇姐对我所望,可我终归为男儿,祖父期望皇姐所达的愿景,纵然有小婉在旁提点,有许多或许是我穷极一生也难参透的。”慕长临适时接过话,他掀袍屈膝,如少时受教般跪地低眉,“可九思或许可以。”

  “所以我想请皇姐,为天下,为万民……也为己身,教她。”

  烛火将宫墙映出了惨白的颜色,模糊的阴影藏匿在角落,像是野兽蛰伏收敛的爪牙。

  咸诚帝将鱼食撒入了太液池。

  他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在长久的静默里忽然问了句:“沈卿,你说朕的这几个孩子,朕应该最满意哪一个?”

  沈宁舟扶刀戍卫在侧,闻言连忙拱手道:“微臣愚钝,实难勘破。”

  “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朕不过随口一问。”咸诚帝抚掌笑言,“许是当真到了年纪,朕总会想起先帝在时,这几个孩子的模样……一转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沈宁舟躬身不敢答话。

  咸诚帝侧身不再提,反而问:“丹州那边情状如何了?”

  “回陛下,温大人日前来信,始作俑者已被羁押,不日一道押解回京。她在信中相问,陛下可要亲鞫?”

  “哦?”咸诚帝闻言起了兴致,“是当真查出了什么来吗?”

  “是。”沈宁舟点头,“事已有眉目,若陛下有意亲鞫,那份供词便待她回京奉上。若是陛下意欲早日决断,那么臣即刻给温大人去信,取回所需之物。”

  咸诚帝接过内宦递上的巾帕缓慢地擦拭去指缝残存的鱼食,道:“她在信中没有写旁的了?”

  “不曾。”沈宁舟垂眸,“除此之外,便是相问齐王殿下是否要一道回京。”

  “甚好。”咸诚帝这才满意,“回信,告诉温卿即刻返京,连带人证一并,此事切莫声张,若有人问及,便说是朕的意思。至于齐王……|丹州事毕再回来不迟。”

  沈宁舟听罢躬身:“是,臣即刻去办。”

  丹州连日晴空,仿佛为了弥补那月余的灾厄,烈阳像是要将阴霾悉数驱散,叫人觉得这天几近夏时的灼热。

  温明裳拆下信鸽带来的信笺的前一刻,手下人刚回报完清查记档一事,这是她们来此的本职,如今才终于得空全数了了。车马先行,这些东西要比她们先入京。

  官吏们本还在关心何时才能返京,没成想这么快命令便到了。

  “要我即刻回京,陛下大概也猜到了我并未拿到第二份供书。”温明裳把信递给在一旁看雁翎回信的洛清河,“他大概是想留下柳氏的一部分人。”

  “东窗事发,掌权的这几个皆是千古罪人。”洛清河放下笔,稍作思量便道,“这是防着你日后。安阳侯如今是被他放在那个位子上用来制衡阁老的棋子,他们二人相安无事,那是旧日的情分。可你跟潘彦卓,两虎相争,只会存一,届时陛下就会需要一个新的棋子。”

  这就是君王的制衡之道。

  温明裳倒是面色如常:“可惜了魏执,本想着还有些时间可以……”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的是衙门的吏胥,他进来迅速朝着二人拜了两拜,开口道:“二位大人,狱中的那位……说是有新的供词要告知。”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温明裳披衣起身,温和道:“知道了,还请吏胥先行。”

  狱卒来去匆匆,这一回不曾特意打理过狱中幽冥道,瞧着有些杂乱。

  一张缉捕文书就放在魏执面前。

  温明裳手揣在袖中,复作淡漠状:“京中有信,不日便押解你等入京。此刻开口,不嫌太晚了吗?”

  魏执疲惫地睁开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听狱卒说他这几日盯着这张画着小像的文书彻夜不眠熬到了今日。

  “亡羊补牢,焉知晚否。”他嘶哑开口,“大人此物,发放多远了?”

  温明裳侧头不答。

  魏执深深叹息,像是祈求一般又问:“若是我此刻说了……不论晚了多日,大人可否看在……看在这个情面上,就此收手。”

  “未言它物先谈情面,呵……”温明裳冷笑,“魏执,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可愿意给你这个情分?收手与否,要看你还能说些什么。”

  言下之意是对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好。”魏执跪直了身子,低头咬牙道,“还有一物,此物名木石,三爷要我伺机投入大人餐食之中,奈何我寻觅数日并无良机,只能作罢。大人此刻前往赤县洞头街,找一个名叫池蒙的人,可以从中拿到三爷转交于我的东西。”

  “不毁此物反倒留下,你也未必有你说的那样忠诚。”温明裳分毫不觉意外,嗤笑着说,“继续。”

  “本家府上,京城宅中藏书阁,皆有记载历代此物的做法。”魏执痛苦闭眼,“还有自前朝而来的数种药方……具体我不知,但大人若查抄宅邸,定能找到记档。”

  温明裳闻言看了眼门外的狱卒,示意将纸笔拿到他面前,“写下来,你知道多少种便写多少。包括你所知何时所制何时所用,这些本官都要。”

  魏执紧捏着笔,笔尖落下时都在抖。

  背家与叛主,对他这种人即便做了选择也是十足的折磨。

  温明裳冷眼旁观,直到他放下笔才道:“谋害朝廷命官,你身上的罪名,柳氏身上的罪名,死八百次都不嫌多。魏执,你今日求我放过你母你妹妹的清名,往昔可曾想到这个结局?”

  魏执牙关紧咬不敢答话。

  只要面前的这个人愿意,来日自会有人指着他母亲唾骂,教养出了这么个不知善恶的畜生,也会有人对着他家中小妹面露厌弃。有此兄长在先,她便做什么都是错的。

  魏执不是没想过温明裳可能只是威胁并未付诸行动,但这连日他听着狱卒谈论此人手腕,有眼见着一张张文书誊抄,他却是真的怕了。

  温明裳赌得起,她不需要魏执的供词就可扳倒柳氏,说不说只是多个选择……但是魏执赌不起的。

  所以他只能说。

  温明裳却在此时失笑,她弯下腰拾起了那张缉捕文书走到了灯烛前,火舌跃动而上,顷刻间便将薄纸吞没。

  魏执见状眸光骤然亮起。

  “把他带出去,同其余人关在一处。”温明裳唇侧含笑,淡声道。

  狱卒应声入内,将人粗暴地拉起往外拖拽。关押一应囚徒的地方并未离得有多远,狱卒冷着脸一脚把人踹了进去,干脆地落锁。

  “大人!”魏执还想回头去喊温明裳,他想要一个准话,可还不待他转身,拳头就砸到了他脸上。

  他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倒栽在地上。

  “天杀的魏老狗——!”那人拽着他的领口把人拉起来又是一拳,恨声道,“满口屁话!最先出卖弟兄们的就是你!”

  魏执口中都是血腥气,他勉强挣开那人的束缚往后退到牢门边,可一抬头,却发现牢中的其余人皆是目光如冰。

  他们身上多少都带着殴打后的伤痕。

  这……怎么回事?魏执错愕地想开口,但对方显然不想听他废话,拳头跟雨点般落下,而外头的狱卒置若罔闻。他狼狈地躲闪,在不知第几次闪开后灵光一闪。

  “温——!”余下的话断在喉中,不知是哪来的暗拳把他一下撂倒在地上。

  魏执眼冒金星,吐着血沫抬头看向女官模糊的面容。

  温明裳冷眼看着这场围殴,冲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像是得逞的狐狸,也在某一霎像极了吐出蛇信的毒蛇。

  殴打仍在继续,魏执已无暇开口去问个究竟了,视线模糊之前,他看见的是女官轻轻开口无声吐露的三字。

  “自作孽。”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几个孩子除了晋王都不是皇帝亲自教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其他人都还可以(什

  简单解释一下小温干的事,就是对抓到的人针对弱点都在骗他们,因为她能大概猜到方向,所以骗他们说同伴都招了你们可有可无。魏执是最后一个,其他人先被放进去,打过了一问发现不是对方,那最后这个进来的人就成发泄的沙包了。

  总之是只心黑到不行的狐狸x

  还有啊,叫卿卿的是小温,不要学以致用叫我,使不得使不得(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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