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桂县虽然只是浔洲市代管的一个县级市, 但它看上去要比浔洲更像一个城市,蜿蜒的潜龙江把城区隔绝成一座孤岛,四座大桥沟通里外, 周边所有大小河流都汇聚到这里, 货船从桥底穿过, 悠扬的船笛像冲锋的号角。
深灰色的轿车缓缓行驶过桥面,田雨注视着前方,一眼望不到的车流让她很感慨:“车真多, 好多都是外地车牌, 路都堵上了。”
后座的张清让转看车窗的外面, “暑假旅游高峰, 乌家庄现在名气大, 想过来游玩的人很多。”
“是啊, 风景好,又不太热, 东西也好吃,太适合夏天度假避暑了, 县城这一两年变化也挺大的。”
道路两边的绿化做的非常好, 灌木常绿,鲜花盛开,沿街有成排的芒果树、棕榈树、菠萝蜜、小榕树, 街边有特色小吃店,也有桂区常见的螺蛳粉、手工切粉、米粉、卷粉、粥铺、糖水铺、凉茶摊等等, 被树荫遮掩的商店门头都带有本地少数民族的独特风格。
连原本卫生问题严重、很多商户不愿意搬离的老街区现在都焕然一新, 只为给不断涌入的游客留一个好印象。显竹负
张清让收回视线, 垂眸回微信消息,随后将手机反扣在腿上, 食指轻轻敲击桃桃给她新换的手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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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接到通知的吴书记带人等在门口,如果不是知道这位不喜欢张扬,他都恨不得挂几条横幅,鲜花果篮、少年先锋队都安排上。
他热情的迎上去握手,“张部长,欢迎欢迎……欢迎张部长亲临我们南桂,来指导我们的工作……”后面还有一大堆恭维话,马屁拍的相当到位。
张清让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点了点头,由吴书记引着往里走,田雨跟在后面,其他人紧随其后。
“张部长,您交代我办的事,已经办妥了。”等表面功夫做的差不多了,吴书记才挥退其他人,自己留下来等下一步指示。
中午接到电话他就立马安排心腹去办,人控制在酒店房间一直没离开,查过,有点背景,但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着这边的事,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那家人离强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顶多算京圈权势的远房亲戚,还是关系不怎么样那种。
时间紧,他还没来得及查姓姚那个女人怎么得罪张家这位的,有什么渊源,倒是意外从那个女人的手机里发现了不少乌夏林侄女的照片,上回见她跟这位走一起,他才有印象,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办妥就行,能不能调回省委,就看这次了。
“你安排一下,把人带来我见见。”
“您要见她?”
“有些话要问。”张清让没有多说。
吴书记识趣,“我这就去安排。”
…
阴云密布了大半天,临近傍晚时终于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砸着新铺的柏油路,从窗户往外看,南山被层层雨雾遮掩,只有一个模糊朦胧的轮廓。
姚星月满脸阴郁,不耐烦的甩开胳膊上的手,“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被甩开了那人也不生气,敲了敲门,等里面有回应了才拧开门将姚星月推进去,随后将门关上,两边都有人把守,走廊寂静,落针可闻。
从来没被这样粗鲁对待过的姚星月还没站稳,就被里面的人架起胳膊直接拖过去摁在朝南的那面窗户下的茶座前,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坐在这个位置上。
“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钱?要多少我都可以给!”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手机和包包都被这些人拿走了,她跟外界完全断联,害怕之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绑架。
没人答话,她阴着脸,心里又害怕,后悔来这种鬼地方,妈妈说的没错,这里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她不该一个人来。
张清让说要见,是临时起意,她也确实在这间房里,隔着屏风听姚星月在大呼小叫,一会说找人弄死谁,一会又破口大骂,妈/逼、操/你妈这种词眼没完没了的蹦出来,太污耳朵了。
这种人,不配她亲自见。
“算了,找人送她回北京。”那个送字说的格外清晰。
姚星月的手机不仅存着大量和乌桃的合照,翻出来的隐藏相册以及加密的几个文件还有不少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画面很隐私,一旦流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官场沉浮,张清让从不认为人性可靠,毫无底线、下作的事多了去,但看到这些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揪起来,乌桃到底在这个人手里受过多少伤害。
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不重要,她不会让姚星月有机会见到乌桃,这些涉及乌桃隐私的照片也会被彻底销毁。
“送回去之后,跟那边的人说一声,给姚家人找点事情做,忙起来,就没时间打别人家的主意了。”
隐约的说话声落在姚星月耳朵里,她猛地转身看向后边的屏风,“谁?!谁在那!出来!别在那装神弄鬼!”
张清让将那部手机丢回密封袋交给田雨,“找人处理掉,别留痕迹。”
“明白。”
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走吧,家里该开饭了。”
房间还有一道侧门,张清让起身离开,屋里只剩下姚星月的怒骂声。
姚星月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除了有背景有关系,还因为她有精神病诊断书,杀人都不用坐牢。
回去的车里,田雨能明显感觉到后座的人心情不愉悦,她常年跟老爷子进进出出,对张家人算得上了解,老爷子和两位书记不多说,就张家这姐弟俩,清泽还在读高中,不好评,但清让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和气好说话,这个人有狠厉的一面,钱祖绍到现在还在省城的精神病院关着,刚才那个姓姚的女人,家在北京又怎么样,下场只会比钱祖绍惨一万倍。
“老爷子要是问起,你照实说。”走完跨江大桥,张清让突然说。
田雨稳稳握住方向盘,还下着雨,她不敢开太快,“其实这事,您没必要亲自出面,让吴亮处理就行了,他巴不得。”
张清让往后靠着闭目养神,“牵扯到桃桃,交给外人我不放心,回头你给省城去个电话,我想听听他们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拦不住,让人跑到南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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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别太生气,他们也想不到姚星月会中途下飞机。”
张清让没再提,田雨从后视镜看了眼,很快又转回来继续盯前方,“姚星月……您打算怎么处理。”
没有明确指示,那边也不好展开办,部长不喜欢太过火,也不喜欢不温不火。
“不是有精神疾病吗,就顺着这个往下办吧,挑不出错,对大家都好。”
“明白了。”
…
这场雨打断了工程进度,干不了活了,大家就在屋里躲雨,乌桃拿了很多点心出来,还有切好的西瓜和香瓜。
看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时间也不早了,她就准备着做饭,把之前晒的笋干拿出来泡水,又把没吃完的钉子螺提到回廊,喊乌榴、张清泽几个人拿钳子剪螺屁股。
“剪好了就丢在这个盆里。”她拿上来一个红色塑料盆。
“都剪完啊?”好大一桶。
“嗯,人多,一人嗦几个就没有了。”
她去把早上扣着的鸡鸭抓出来割喉咙放血,烧水烫毛,其他人也帮忙,拔毛的、摘菜的,一下子就忙开了。
“桃桃,这么大的雨,你妈妈带伞没有啊,回不回得来啊。”
“带了,我也叫她雨太大的话就先别回来,在我姨家吃饭算了,她不听,非要回,现在估计到半路了。”
早上看天阴,她就劝别出门了,可以打电话商量的,又不是多着急的事,非要跑一趟。@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她妈就这样,天气好的时候不出门,等到刮风下雨了才火烧屁股似的忙,这个没做那个没做的,要不就是临吃饭才想起来有事没做,丢下一桌人,自己去忙,都搞不懂怎么想的。
终究不放心,她给也在回来路上的张清让打电话,问到哪了,看能不能顺路把她妈也捎上。
“在小广场下面的路口碰见琴婶,已经接上了,放心吧,就快到家了。”
“那就行,我还想着开车下去接她的。”这不让人省心的老母亲。
“桃桃就是爱操心,我哪有这么娇贵,下个雨还得让她来接。”李水琴接过张清让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衣袖。
风大,衣袖和裤腿都湿了大半,她也不好意思上来弄脏张清让的车,眼看张清让要下来,她不想人家干净的衣裤被雨淋湿,才上车的。
“雨太大了,桃桃不放心您一个人冒雨回去。”车上备有干净的大毛巾,她拿了条给李水琴。
李水琴推回去,“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到了,回去换了就行,干嘛弄脏新毛巾,收回去收回去。”
“您衣服都湿了,会感冒的。”
李水琴坚决不要,张清让只得把毛巾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