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羊肉35一斤, 这袋起码有十斤,得三四百块钱,还都是肥瘦相间的羊排, 清炖或红烧都不错, 甘蔗炖羊肉就是非常滋补的一道特色菜, 不仅汤汁鲜美,还能帮助缓解脾胃虚弱等症状。
留下两节白玉蔗等会炖羊肉,剩下的就分食掉, 皮薄汁多, 很甜, 乌桃吐掉渣渣, 考虑明年开春在园子里也种几棵, 家里的竹蔗啃起来太费劲, 牙齿都要崩掉。
现在天冷了,尤其山上温度低, 早几天乌桃就已经把家里的火塘清理出来,趁天黑前烧上荔枝碳, 钓一把自在钩, 挂上吊锅,里面是咕嘟咕嘟慢慢沸腾的甘蔗炖羊肉,香味散的满屋都是。
小连翘带着两个弟弟坐在火塘旁边的小椅子上, 认真的守着这一锅肉,紧挨腿的是圆鼓鼓的双耳, 大师趴在有坐垫的那把椅子上, 揣着前爪脸朝火塘在打盹, 一只耳则在下面厨房守着吃炸河蟹。
巴掌大的小鲫鱼、小罗非、白条已经炸出来一盆,没有裹淀粉, 就是腌味之后直接下锅干炸,表皮酥脆,里面的鱼肉还是嫩的,就是细刺有点多,吃的时候要小心。
小孩子不能吃这种小鱼,怕卡鱼刺,乌桃单独给侄子外甥女做了炸酥肉、蔬菜丸、藕夹、茄盒,每样掰一点给他们当零嘴吃,其他的就收起来明天让他们爸妈带回去。
炸货不止小孩爱吃,大人也吃的停不下来,乌榴这个临时烧火工仗着天时地利人和,永远都是第一个试吃,理由是后天就要回学校了,要放寒假才能回来,很可怜,她要趁这两天多吃点。
她就是嘴馋,还找那么多理由,被乌桃无情拆穿,“离放寒假也没有几天了,再说过阵子又是元旦,想回来还不容易,太原到省城的航班天天都有。”
“机票很贵的,我没钱。”
“……为了口吃的,这种鬼话你都说得出来。”先不说机票不贵,就算真的贵,只要她想回来,家里多得是人掏钱给她订票,哪里用得着她发愁。
乌榴举着火钳子往后仰,哈哈大笑,之后才说:“元旦我就不回来啦,待不了多久又要走,怪舍不得,还是等寒假吧,我决定了,寒假就待在村里,哪也不去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半年没有回来,村里的变化真大,竟然有那么多人来乌家庄旅游,买土特产都要靠抢,想想二姐给自己寄的那些,乌榴后知后觉自己挺大方,一大半都分给同学。
她也快毕业了,爸妈问过她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太原还是去北上广深找工作,其实爸妈更希望她回桂区,在省城工作或者考研都行,主要是离家近,方便。
之前她是没想过回桂区发展,原因有很多,首先她的专业在桂区就很难找到对口并且薪资待遇都能满意的工作,其次哥哥姐姐也都是往外发展,大哥在上海,大姐在武汉,就连二姐都是在北京工作多年后才辞职回来的,她觉得二姐回来跟二伯父车祸去世有关,二伯母一个人在村里太孤单了,而且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她爸妈还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大城市闯荡,就算摔跟头也不怕,但这次回村,才两天功夫,她竟然有些动摇,大城市再繁华再漂亮,终究不是她的家,那里没有疼爱她的家人,她在那里会有归属感吗?她无法确定。
她喜欢住在二姐家,喜欢这座古朴的院落,喜欢这里的宁静,能让她浮躁的心定下来,放空脑子,什么都不去想。
“二姐,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留在村里生活?”
灶里的火很小,太旺了的话油温会高,锅里的鱼就炸糊了。
乌榴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在乌桃表达想辞职回老家时她妈就问过了,心里想她回来,嘴上劝她考虑清楚,毕竟农村不比城市,现在哪个年轻人还愿意待在农村,有些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回来。
乌桃用铲子搅动快要炸好的鱼块,语气轻描淡写,“城市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村里的生活很好很自由,觉得无聊也可以开车到省城转转,我现在又不缺钱,想去哪旅游都行,住城市和住农村没区别,更谈不上甘不甘心。怎么?是小叔小婶跟你谈到毕业工作的事了,你没想好去哪,又不想听他们的安排回这边对不对?”
她还是挺了解小妹的,哪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在这种小地方待得住,多数向往的都是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就算觉得累、压抑,也还是愿意挤在那,只因为大城市机会多,不像村里,每天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但凡出点事十里八乡都传遍,确实没法比。
乌榴撑着腮帮子叹气,“对啊,他们想让我回来,我还没有想好,之前觉得这边经济太落后,回来能干嘛啊,工作都找不到,你也看到表哥表姐他们在群里吐槽了,像他们工作那么久工资都那么低,我一刚毕业的,扫大街都没人要。”
“离毕业还有时间,现在想这个太早了,提前焦虑,没用。”
“还不是我爸,总问,动不动就说找关系把我塞到哪个单位去,我都郁闷死了,感觉自己很废,哥哥姐姐都没有靠家里,到我了连工作都需要父母安排,真是失败,这个大学算是白读了。”乌榴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愁眉不展的,已经快成老太太了。
乌桃把锅里的炸鱼捞出来,又重新下一锅,鱼块有水分,下锅了就噼里啪啦响,她闪开一点,避免烫到。
“那你是怎么想的?”
小小是小叔小婶的心尖尖,一点苦都舍不得让她吃,之前也不同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最后拗不过才点头的,找工作这种事……怎么讲呢,乌桃在职场上吃过大亏,有些观念也变了,在这个社会生存,有关系永远比没关系混得轻松,不管认不认同,这就是现实。
“还没有想好,二姐,要不我回来帮你种地吧。”乌榴突发奇想。@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不要,你只会捣乱。”
“哪有啊,我干活很麻利的。”
“没看出来。”
“二姐你这算人身攻击了啊。”
乌桃提醒:“火太大了,移一根柴火出来,鱼要糊了。”
“哦……”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烧火这事。
“可是二姐,你那位呢?她在省城工作,你们老这样异地也不是办法,以后要么她来这里陪你,要么你去省城陪她。”
“为什么不能维持现状?她忙她的工作,我忙我的活,想对方了就见个面,说说话,我跟她就算住在一起,也没法天天见面,她经常出差,一去就十天半个月,跟异地也没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乌榴的脑袋瓜想不通这种模式的爱情,她投降道,“算了算了算了,你俩谁都比我聪明,我还是别瞎出主意了。”
炸货弄完了才开始炒菜,晚饭全程都是乌桃掌勺,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一大家子围坐着热热闹闹吃饭,上回乌榴没在,这次总算齐全了,李水琴特别高兴,去烫了一壶捻子酒,拿出奶奶当年陪嫁过来的一套玉器小酒杯,一人一杯,小孩就喝鲜榨橙汁。
火塘中的荔枝碳烧的很旺,屋里一点都不冷,捻子酒下肚后身体从里到外都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家里的十几个大酒坛差不多空了,就剩下一点捻子酒和药酒,乌桃估摸着过年前还要再酿点,要不拜神都没有酒,得去别人家买。
…
第二天上午,乌安乌梨他们要赶回去,走时大包小包,拿不动的就寄快件,乌桃和乌榴送他们到村口就回来了,路过廿七姨婆的医馆,乌桃进去看了看,发现上回到这看病的那对老夫妻今天也在,那老太太气色好了很多,廿七姨婆刚给她号完脉。
“小小放假啦?”廿七姨婆眼神很好,一眼就认出跟在乌桃身边的是乌榴。
乌榴趴在柜台前看廿七姨婆配药,“没有啦,回来过节的,明天就走啦。”
“急急忙忙的,也住不上几天,跑那么远读书,回家都麻烦,后不后悔?”
乌榴调皮的吐了吐舌,没说话,背手溜达着去看别的。
这段时间进村的游客只多不少,其中一部分跟那对老夫妻一样,是来求药的,廿七姨婆这个小医馆变得格外忙碌,有能看的廿七姨婆就给看,碰上大症候的就让对方去大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不会乱开药。
那些在大医院没看好看的疑难杂症在廿七姨婆这里倒是被看好了,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好,是吃了几天药之后明显感觉到不一样,所以回来复诊的人也多。
现在镇上的旅馆生意火爆,就连公路两边的居民都把自家的房子改成民宿,住的大多数都是慕名来看病的人。
乌桃她们进来没多久,就有五六拨人进来找廿七姨婆看病,医馆地方本来就不大,这么多人坐都没有地方坐,乌桃看廿七姨婆忙不过来,就主动搬凳子给看病的人坐着等,先来后到,她帮廿七姨婆记着,该到谁了她就让那人过去。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说去国外看,你们非要来这种破地方,就这种赤脚医生开的黑作坊能看什么啊,出了事谁负责,车还不能开进来,穷乡僻壤的地方还弄这么多规矩。”
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左右,衣着体面,烫着精致小卷发的中年女人不顾同行人的低声劝阻,到医馆门口了还这么嚷嚷,不管她是来干什么的,这样的语气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乌榴年轻气盛,受不了别人这么贬低自己的家乡,当即就想回怼,被乌桃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二姐!”乌榴跺脚,她咽不下这口气。
乌桃瞥了眼那边,除了那个没礼貌、素质也低的中年女人,还有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后面又跟进来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应该是年轻夫妻各自的父母。
“我们这里规矩是挺多的,看病有看病的规矩,做人也有做人的规矩。”乌桃敲了敲手上的本子,视线扫过那个小女孩,生病的应该是她,戴着很厚的毛线帽子,脸颊凹进去,非常瘦,唇色也苍白,焉焉的依偎在她妈妈怀里。
那对年轻夫妻非常尴尬,男的转头去瞪刚才说话的中年女人,后者还一脸嫌弃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乌桃懒得搭理这种人,问那对年轻人是不是给小孩看病,是的话就坐下等。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婆婆说话就是那样,你不要往心里去。”孩子妈坐下后对乌桃歉意道。
她把乌桃误当成医馆的小医生,让老公把孩子的病历和在医院的检查结果拿出来,在乌桃接过后才抚着孩子脑袋上的毛线帽,难受的说孩子得的是脑癌,已经很严重了,活不了多久,但她不想放弃。
“北京上海的大医院我们都去过,都说治不好,我是从网上看到有人写帖子说你们这有治癌症的药,就带孩子来了,请老大夫给看看,我女儿……能……能多活几年吗?”女人嘴唇都在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多活几年,一个母亲最卑微的愿望。
乌桃心里也不好受,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病历,小女孩才四岁,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该就这样被病魔夺去生命的。
“你说在网上看到的帖子?能治癌症的药?”她不记得宣传技法里有这项。
女人的老公从手机里翻出那个帖子,发帖人自述家里亲戚的孩子去年确诊脑癌,是今年在某中医院被治愈的,那家医院的中药特别管用,听说原产地是桂区的一个村子,叫乌家庄,现在已经很难买到了。
只要用乌家庄的药材,对症下药,百分百能药到病除,这个结果在方图那等人的圈子里早已经不是秘密,要不乌家庄的药材怎么会被炒到那么高的价,但普通人是第一次听说,还半信半疑,来这里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很快轮到小女孩看病,廿七姨婆号脉的时候眉头都皱起来,可见女孩的病症有多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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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第一次有癌症患者来小医馆,前几天还有一个胃癌的,廿七姨婆斟酌着给开了药,听说那人现在就住在镇上的旅馆,早上还进村吃作坊门口的瘦肉粉饺,一口气干了三十几个,又晃晃荡荡闲逛了半天,中午饭也是在村里吃的,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得过病的人,他逢人就说自己病好了,现在能吃能睡,身体倍棒,小医馆的名气有一半就是这个人吹出来的,这对夫妻进村的时候应该也听到过。
廿七姨婆看了病历,反复揣摩之后才给小女孩开药,煎熬和温水送服的小药丸都有,先吃一个星期看看情况。
后面乌桃要去村委大院看收上来的甘蔗,就没有继续在小医馆帮忙。
上回黄琼帮着收木薯,做的挺好,乌桃就正式雇佣她和莫慈萍帮自己工作,每月开工资,以后要在村里收什么就是她俩负责,自己就过来看看,没问题就回家忙别的。
收上来的甘蔗不会在大院放过夜,当天工厂就会派货车过来拉走,乌家庄收不上来多少生姜了,乌桃又不用外面的,目前就只能加工红糖块,红糖姜茶是村里的制作坊在做,纯手工,数量有限,还没有在助农店上新就已经被游客买走了,出一批买一批,蹲门口守着的。
“桃桃来啦?刚熬出来的红糖,给你装两罐拿回去兑水喝,很甜!”门口有个婶娘看见乌桃姐妹俩,投喂的心理怎么都歇不下去,远远的就喊了。
“不用了婶娘,我家也熬了蔗糖的。”她带着乌榴拐去村委大院。
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有游客,也有村民,拉甘蔗的车子在外边都排起了长队,有的游客现场就跟村民买甘蔗,坐在台阶上啃的很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