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若听闻许修齐离去, 也没多问,毕竟人是回自己家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任谁不好, 也没有东江洞少洞主不好的道理,聂若也没想着去东江洞所在的住所跟许修齐话别一下什么的, 而是安心的宅在家里,要萧卿知陪他一起宅着, 读书修身养性。

  如今来武林盟的门派越发多了, 出门就能碰到人, 易生事端,还不如宅在屋里,一来,让萧卿知少出现在人前,也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二来, 只要不出听竹苑,那他们作为聂家庄的少庄主跟大弟子, 安危就是由武林盟负责,对萧卿知来讲,也多一层防护。

  所以宅家里看书挺好的。

  聂若难得休闲下来, 不用被逼着练武, 也没有功课要做, 父母每日出门交集, 院子里除了留守的同门师兄弟便是武林盟的仆从, 根本没人管他, 很是悠闲自在, 聂若甚至让仆从找了本他上辈子一直没抽出时间看的闲书,坐在屋里翻阅起来,看的津津有味。

  萧卿知则在一旁一遍遍的擦剑,将凡心剑擦的光可鉴人,聂若偶尔打量一眼,都觉得萧卿知浑身在散发黑气,就差在脑门上刻上仨字,想出门。

  唉,师兄是个不爱表达自己想法的人,又爱冷着个脸,也就是自己了,才能看出他的心思,聂若放下书托腮,笑道:“师兄。”

  萧卿知立刻抬起头来,以一种隐隐的期待神色盯着聂若,但这神色若在旁人看来,只怕还是面无表情,难以分辨任何情绪的。

  “师兄,在屋里闷了好几日了,师兄是不是闷了?”

  萧卿知没有吭声,他不想昧着良心说不闷,也不想说闷了,只能不吭声。

  萧卿知的沉默就是默许,聂若明白。

  聂若叹息一声,道:“师兄啊!要实在是闷得话,我来教你读书写字吧!以前都是师兄带我习武,如今刚好有机会,我教师兄如何?”

  萧卿知神色微愣,聂若已经笑了起来,“虽说江湖人读书没多大用处,但是多学一些总是好的,至少也要通读诗书,能与人书信往来,张口与人辩驳,也能引经据典吧!”

  “可……”萧卿知拧眉,他虽然到了聂家庄之后又重新开始了读书生涯,但无论是在他曾经的家族中还是在聂家庄,读书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他年纪又不大,大部分的精力又都放在了习武上,对于文章书籍,也只是能通读而已,他的字还挺丑的,甚至许多字都不会写。

  “难道师兄不想学吗?可惜我一番心意,我是真的担忧师兄以后闯荡江湖,若遇到需要提笔写字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没有不想学……”

  “那太好了,师兄我教你啊!我们从习字开始。”聂若显然也知道萧卿知的短板在哪里,也知道萧卿知最不喜欢什么。

  萧卿知微微拧眉,神色越发冰冷了。

  两日后,聂若手里拿着一节竹条,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站在萧卿知身后,竹条发出轻微的破风声,萧卿知绷紧了身体,努力握紧手中的毛笔,运动手腕,提笔书写。

  萧卿知自持是大师兄,要保持自己的威严,绝不肯被师弟看扁,更不愿被师弟责罚,虽然厌恶读书写字,但也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去做好这件事,聂若手中的竹条,到底也只是摆设,没能碰过萧卿知一下。

  其实,便是萧卿知真的偷懒犯错,聂若也是舍不得打的,他拿竹条只是吓唬吓唬师兄罢了,聂若笑眯眯的看萧卿知没有丝毫偷懒的完成了今天的‘作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师兄真厉害,天色还早,不如我跟师兄多讲一些典故?”

  还不能休息吗?萧卿知面无表情的望着聂若,自从聂若起了教他的心思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无聊烦闷想出门的心思,每日都被不同的‘课业’占满。

  聂若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比起习武,聂若果然更适合读书,小小年纪,他竟已懂了这么多,看过这么多书,甚至还写的一手好字,萧卿知暗暗想着。

  同样有这样心思的还有听竹苑的仆从,谁能想到,聂家庄的少庄主习武不精,反倒爱好读书?!似乎还读的不错的样子,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这消息很快通过听竹苑的仆从传到了叶飞白的耳中。

  “哦?那个萧姓小子每日在屋里跟聂若读书写字?”

  “是,盟主。”仆人不知道盟主为何叫他来问话,他只是老实的回答。

  叶飞白沉吟片刻,“他们每日都学些什么?”

  “回禀盟主,前两日写了百家姓,这两日正练习千字文呢!瞧着,那位萧少侠之前并不识字的模样,字也写的有些丑。”仆从回答。

  千字文和百家姓都是学认字写字的启蒙书籍,再加上萧卿知字丑,仆从自然也就这么认为,以为萧卿知之前并不识字,所以才要从这些开始学起。

  实际上,聂若只是觉得萧卿知基础太差,必须从头补起,根本不顾萧卿知内心的不情愿,逼着他又把千字文跟百家姓练了一遍,而且,若萧卿知练不好字,聂若甚至打算从‘大小人一’这些基础笔画的字开始让萧卿知练习。

  还好萧卿知纵然不喜欢,也依旧刻苦用心,这才免除了这一劫,毕竟以将近成人之龄练习三岁小儿启蒙的汉字,萧卿知自觉还丢不起这个人。

  叶飞白沉默不语,许久,才一挥手让仆从下去。

  屏风后,一个留有短须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对着叶飞白拱手一礼道:“盟主,也许是您猜错了,当年萧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家中子弟自幼都是要读书习字的,他便是侥幸逃脱,那也是十几岁了,早该启蒙过了,岂会连大字都不识,还需要从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学起?”

  叶飞白也微微放松下来,“警惕些总是好的。”

  短须男子却不以为意,“盟主难道是不相信我吗?认为我手下有漏网之鱼?”

  叶飞白看了短须男人一眼,没有吭声,短须男人自傲一笑,又很快收敛起来,恭敬的垂首道:“盟主勿忧,要知道,此萧卿知若真是彼萧卿知,又岂会以真名堂而皇之的现于人前?盟主若格外在意,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此时,天下门派汇聚于武林盟,鱼龙混杂,盟主若如惊弓之鸟,怕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叶飞白脸色有些冷,“话虽如此,但有些事不得不防,仔细想,你不觉得那孩子的脸,有几分像是萧天华吗?”纵然不去想那名字,这长相,也有三分相似了,当时一见,他便觉得隐隐不适,这几日细细想了,竟越觉得像是萧天华。

  短须男子沉吟片刻,不做声了。

  “一样的名字,三分相似的长相,同样的年龄,可惜却在习字一事上漏了破绽……”叶飞白顿了顿,“是有人故意放这么一个孩子在我面前,有人想让我杯弓蛇影,好露出破绽!”叶飞白握拳。

  “盟主是说……”

  “天下那么那么多的巧合,若他真是萧卿知,明知自己仇人便藏匿在江湖中,岂会在此时以真实姓名示人?!若他不是……比起巧合,你不觉得更像是有心人故意安排吗?”叶飞白沉声道。

  短须男子陷入深思。

  “查清背后之人。”

  “是。”短须男子领命而去。

  很快到了武林大会的日子,叶飞白一身白衣飘然,出尘绝俗,端坐在上位,不似武林盟主,反倒像潇洒自在不受约束的江湖侠士,再加上与人为善的性格,总能让江湖中人不自觉的对他心生好感。聂若没法再在屋内宅下去,只能跟萧卿知一同领着聂家庄的弟子出席大会。

  聂洪与其他门派的掌门一同,被叶飞白客气的邀请到上座,而各门弟子则在其领头大弟子的带领下,各自聚在一起,偶尔有人跑的其他门派聚集的地方,与熟人打招呼说话,很是热闹。

  聂若年幼,萧卿知虽是聂洪大弟子,但资历浅,年纪轻,所以领队的还是其他几个年长些的弟子,此刻他们也正端着仪态跟过来打招呼的其他门派弟子说话,反倒是聂若得闲,可以四处打量。

  聂若扫视场地,轻轻勾唇微笑,这场景,年年都没什么变化,也是无聊,聂若的目光扫视一周之后无意中落在一短须男子身上,神色微微一顿,又仿若无事一般挪开,笑着跟身边的聂家庄弟子说话。

  糜兴发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打量他,目光扫视一周,却毫无发现。

  糜兴发!聂若眯起了眼,这个人正是师兄前世查了数年才找到的仇人。

  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虽然从时间上看,此时的他已是武林盟的弟子,但应该身份普通,没有必要非得出席,再加上他做了不少恶事,到底也怕被人发现,所以此人一贯不爱出现在人前,便是前世,糜兴发当了长老之后,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一向行踪神秘。若非萧卿知把人捉出来当众虐杀,聂若也不会认识他,对他印象这么深,一眼就认出他年轻时的样子。

  所以,无缘无故的,一个怕见人的家伙出现在大会上,是要做什么呢?有点奇怪啊!聂若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