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叶寒：“。”
唐决没反应过来，兀自匆忙道：
“真的。这次变身实在是意料之外，以前变的时候我都有准备，在白光消失之前把衣服换好，谁知道……”
絮絮叨叨的、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云叶寒的眼睛也终于适应了黑暗，能够清晰地望到不远处的身影。
身段漂亮修长的青年嘴里嘟囔着什么，低着头在地上找被他甩开的卫衣和长裤。
他的身上确确实实没多少衣服。笔直修长的两条长腿下是一双□□的足，此时已经沾染上了一些泥土。
云叶寒本来应该收回自己的目光，但顿了片刻，依然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唐决——因为他光洁细腻的皮肤上还隐隐约约残留着金色的、细密的鳞片。
那鳞片泛着淡淡的光泽，从脖颈一路延伸到脸颊侧，勾勒出他十足漂亮的锁骨和下颌线，以及如同精灵一般尖尖的耳朵。
他的眼眸也是暗金色的，很漂亮。
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大约是他周身的气息太过于霸气中正，这些奇异的装饰并未如想象之中诡异。
反而衬得他更加神秘古朴，简直好似神明一般。
优雅，自得。
“小云！我找到我卫衣了！”唐决难得情绪高昂地抬高了声音，“你有没有找到我裤子，我裤子呢？！”
云叶寒沉默两秒。
简直好似神明一般。
自得。
“小云子！外面有人敲门！别让卷宝滚进来，她还是个小孩，”唐决的声音模糊了一瞬，大概是刚好套进卫衣里，“唔%4T#&……”
简直好似……
好似神经病！
云叶寒扶额，他在偌大的监牢之中寻觅片刻，很快就伸手抓到了那条被甩到角落的裤子，旋即就上前，将那玩意递到了唐决的手边。
少年干燥宽厚的大掌与青年细腻冰凉的手心相触，停了一瞬间。
“谢了！”
唐决将上身的卫衣给整理好，然后才开始套长裤；一整套穿在身上，不像是流浪汉，像是街头的Rapper一样，浑身上下没几块好布。
不过衣服烂一点还可以说是有个性，他脚下的鞋一开始就被扣出来几个大洞，是真的穿不了了。
穿不了就不穿了，唐决吐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好了小云，我们准备出去吧。”
云叶寒站在原地没动。
“哥，”他确认了一番，“你要这么出去吗？”
“嗯，”唐决耸了一下肩膀，“没关系，反正就跟他们说几句话，之后我们可以再进来。”
“……”
少年幽黑的瞳眸在青年光洁白皙的双足上停留了片刻，无法避免地注意到那些漆黑的泥点，条件反射似的蹙了一下眉。
云叶寒慢吞吞地蹲下来，然后将自己的鞋带解开。
“哥，你先穿我的，”云叶寒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秒，“我的外套，你也先套上。”
实不相瞒，在以前的世界里，唐决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尽管也有结识的同伴，但大多都不会像云叶寒这样贴心。
更何况，唐决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大男子主义，他认为由他来保护旁人才对。
唐决后退了一步，有点如临大敌似的，语气顿了两顿：
“不行。你自己穿！我是兄，你是弟，哪有你来照顾我的道理？！”
“哥。”
云叶寒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有点显而易见的无奈，像是在哄小孩一样：“你得穿，不然你现在身上有点太狼狈了，很难有威慑力。你就穿上我的衣服和鞋吧，好吗？”
“我反正站在你的后面，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唐决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才微微地蹙起了眉：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让你光脚……”
云叶寒的动作不容置喙，一张如同韩剧男主般俊俏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真挚的专注，让人难以拒绝。
唐决的唇动了动，还是没能狠心说出拒绝的话。
直到两秒钟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惊喜：
“除非——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必须答应我！”
云叶寒：“。”
云叶寒：“……？”
-
天气预报播了今天有雨，此刻虽然是正午，但头顶上乌云密布，天色阴沉沉的。
众人仍在门口说话，一个个都已经口干舌燥的还没住嘴。不一会就有人担忧地往紧闭的监牢那里靠，却始终没听到什么声响。
“真的不会出事吧？我好担心，万一绝世龙王……”
“什么万一，没有万一！”火大师偏头瞪了金家人一眼，语气里全部都是崇拜，“我师父肯定没事，马上就能出来，他可是真正的龙王——啊！”
话音未落，监牢的大门突然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显然是打开了，众人齐刷刷地将头给扭了过去，目光热切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一道……
呃……或者说是，两道人影。
笼罩在门口的灰尘渐渐散开，唐决往前踏了一步。
众人屏气凝神，忍不住将他从上到下端详了一番——脸蛋帅气美丽得很依旧，套着一件宽大的卫衣，下身的牛仔裤还是破洞的，相当时髦，脚下也好好地穿着鞋子……没问题啊，有什么问题吗？
唐决又往前面走了一步。
这下众人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了，他的一只手自然垂下，另外一只手则插在腰间，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监牢可靠的……坐垫。
一个一米八多、身高腿长的少年，就坐在那儿。
云叶寒深深地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他整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一股简称为“想死”的气息。
了无生趣。
死了算了。
“啊！”火大师还惊呼了一声，“师父！您出来了！您弟弟怎么——呃，怎么把鞋跑丢了？”
眼看着云叶寒就想过去杀人，唐决伸手掂了掂，让他坐得更稳当一些，然后就微微一笑：
“不碍事……”
“大爸！小爸！”
卷宝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过来，直直地扑到了唐决的怀里，抱住他的大腿就不撒手了，极其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腿：“你们终于出来啦？！卷宝可担心你们了！大爸！”
“我们没事，”唐决伸手揉她的卷毛，“卷宝真的很厉害，多亏有了你。”
卷宝嘿嘿一笑，知道他说的是“化身成龙”的这件事，羞涩腼腆的将脸藏到他怀里。
然而这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重点就变了。
金龙鱼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惊疑不定地开口：
“等、等一下，‘大爸’、‘小爸’？？”
少女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身上逡巡了片刻：“你们难道是……”
从出来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过的云叶寒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他冷冷地吸了一口气，想开口：“不——”
“是！”
卷宝兴奋地扭头望向她：“就是！”
“砰”的一声。
云叶寒听到了自己的节操、尊严、脸面碎裂的声音。
金龙鱼也听到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少女心碎裂的声音。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可……唐、绝世龙王，你、你不是个Omega吗？虽然你从来都没有释放过信息素，但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你旁边的这个，一看就是个即将分化的Alpha啊……”
唐决：“对啊。”
金龙鱼瞳孔地震，后撤一步。
唐决迷茫：“怎么了？这有什么的？”
金龙鱼抿着嘴摇头，“歘”地一下抱紧了自己，十分惊恐。
唐决觉得有点好笑，他忍不住望向了火大师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单纯的疑惑：
“你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仙风道骨、年过四十的Alpha火大师双腿一软：
“师父，弟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跟老婆成婚二十周年，弟子实在是不懂啊！！”
门口的Alpha们一个个都要吓尿了。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飙出来，回过神的时候又匆匆忙忙地收回，场面一片混乱。
“不是，”唐决呛得打喷嚏，蹙眉，“不懂就不懂呗。”
收个异宝当女儿而已，他们都在想什么？
就连金奶奶也凌乱了，不过她作为老人家，想到的却与众人不太一样，甚至有点庆幸：
“龙鱼啊，奶奶确实想错了，奶奶之前还问你，愿不愿意向龙王大人求婚。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
“哦，”金奶奶灵光一现，“那说起来，龙王大人愿不愿意娶你？”
区区OA恋，不足挂齿！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惊恐的金龙鱼反驳，云叶寒就率先忍不下去了。
他下来，从身后揽住了唐决，肩膀宽厚、腹肌沟壑分明；俊俏冷淡的少年眸光幽深，声音微哑：
“不愿意！”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反而变了。
三分同情，三分崇敬，以及四分了然于心。
“不是！”云叶寒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声音，“你们都想多了。”
众人了然点头：“嗯——”
唐决这一会儿都是掉线的，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没来得及听懂众人在讲什么。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云叶寒已经木然地转过身，往某个方向走了。
是因为这些被称为“信息素”的东西太呛了？云叶寒怎么了？
唐决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抓住他：“哎！小云，怎么啦？”
云叶寒头也没回，语气漠然：“找黄河。跳江。”
“死也不能死在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