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安静了一瞬，似乎没有人想到，圈内颇负盛名的一位前辈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比赛，竟然会输掉！
而且还耍赖，输的这么难看！
火大师茫然呆滞地坐在地上，神色木然，过了好半晌才捂住了脸。
他无法接受。第一次输的时候，他自知是自己的鉴宝能力不够，比拼不过唐决；可第二次，他都将那枚珍惜的宝玉给拿出来了，为什么还是输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不为什么，”像是看透了火大师心中想法似的，唐决轻描淡写道，“只是因为，你太骄傲了。”
火大师依然僵在那里，手里捧着那枚只有表层尚且完好的玉料，一言不发。
“如果你一开始就将我当成极强的对手，仔仔细细地端详过我选择的石头，你就不会妄下定论。即使选玉料选不过我，你也可以先作弊，那样谁也看不出来。”
唐决的语气很平静：
“但你大意了。”
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戳破了那层骄傲的面具，火大师整个人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蜷缩了起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说不上到底是可怜还是可笑。
一旁的金家人都有点怔愣住了。
圈子里极其强横的火大师一朝成了丧家之犬，他们的眼神除了懵然就是呆滞。
好像世界观崩塌了，正在慢吞吞地重塑。
过了好半晌，唐决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扭过头瞥了一眼云叶寒，若有所感地开口：
“有些时候，运气、机遇、外挂，全都是实力的一部分，除了这些，还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你输给我，不是因为你差……”
——是老子太强了。
“不必说了！”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火大师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不清，像是渗着血似的，苍老疲惫：
“是我输了。
我输了！”
话音未落，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中的拐杖，脑袋直直地往那玩意上撞。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一撞不死也受重伤；看得出他作弊还输了之后是多么羞愧，几乎要自裁了！
周遭众人一阵惊呼，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想往上冲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快了。
唐决一只手钳住了火大师的手腕，迫使他将手中的拐杖扔到了地上；云叶寒站在火大师的身后，一掌并拢，一记手刀将他给敲得顿在了原地。
被两人困在中间的火大师唇瓣苍白，老泪纵横，早没了一开始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喃喃道：
“没了那宝物，我也没用了，我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你们就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
金家人反应慢一拍地上前，连滚带爬地从唐云两人手中将火大师给接过来，连忙给他拍背掐人中，纷纷劝慰。
可火大师却好似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只涕泗横流地望向了唐决的方向，嘶吼道：
“你就让我死了吧！我任凭你差遣，你想要什么，都拿去！都拿去！”
唐决与云叶寒对视了一眼。
半分钟之后，待火大师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一些下来，唐决才平静地上前，伸手——
Omega的身体看上去极为瘦弱，手腕细得一折就断；火大师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个Alpha，好歹有一个半唐决重。
可唐决将火大师像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首先，”唐决冷酷地开口，“你不能死。你既输了，便必须得听从我的差遣。而我下的第一条指令便是，没我的允许，你不能自裁。”
“……”
火大师的衣领被唐决拽住，他屏住了呼吸，一言未发。
“其次，”唐决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来，“谁说，你的宝石没了的？”
火大师的脸渐渐红了，他的双目瞪大，有点不可置信地听着唐决的话。
唐决傲然地抬起了头，微微偏向了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的云叶寒。
“小云。”他颔首。
云叶寒绷着脸。
两秒之后，他才动了。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心垫了一张餐巾纸，纸上蓦然出现了一块沾染着奇怪水渍的玉石，在光的照耀之下闪着莹莹的光辉。
“这、这是……”火大师含糊不清地吐露出了两个字，无法想象这东西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只知道呼哧呼哧地喘气。
“对。这就是你的玉。”
唐决慢条斯理地松开了火大师的衣领，转而准备去拿云叶寒手里的东西。
然而在他捻起玉石的前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狐疑地抬头。
刚刚，卷宝看到“好吃的”，馋的不要命了，连滚带爬地就从他耳朵上跳下去，幻化成人，悄悄地爬到玉石旁边把玉魂给吞了。
等唐决警告她、不许她吃的时候，已经迟了。
云叶寒的神色有点麻木：
“卷宝不乐意，这是从她嘴里扣出来的。”
唐决：“……”
青年伸手的动作明显迟疑了。
电光石火之间，还是火大师自己冲了上来，失而复得一般从云叶寒的手中将宝物给夺了过来，用尽全力将那玩意贴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又挪到了心口，脸上全是陶醉和狂喜。
云叶寒：“……扣的时候她气得哇哇叫，流了很多鼻涕。”
唐决“唰”得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唐决：“咦唷。”
火大师沉浸在虚惊一场的狂喜和幸福之中，完全忘掉了还有别人的存在，欣喜若狂地捧着宝物贴了半天，然后才回忆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慢慢地抬起了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决和云叶寒的脸上露出了同一个表情。
三分同情，三分幸灾乐祸，四分不忍直视。
“怎、怎么……”
没等火大师问完，唐决就迅速地将云叶寒手心的纸扔到了他怀里：“擦擦脸，都是眼泪。”
“哦！哦哦！”
火大师老脸一红，后知后觉自己有点丢人，拿起唐决给的纸擦了擦脸，却摸到了一把黏黏糊糊的东西——
云叶寒无法直视地转过了头。
“哈哈哈，刚刚太激动了，”火大师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鼻涕都流到脸上去了。哎，惭愧啊。”
“行了，”唐决见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才拍了拍掌，挑了下眉，“我问你，现在还想死了吗？”
火大师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刚刚的狂喜被冲散，他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左右摇了摇。
“不想死就好。”
唐决淡然道：
“放心吧，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刚刚的赌约无非只是个噱头而已，如今我也算是达到我的目的了。你等下就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唐决向来都深谙一个道理：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更何况，他没什么要差遣火大师的必要，他只要金家人从此之后不找他麻烦就够了。
唐决冲云叶寒挥了挥手，淡然自若地往前走，向金家人的方向走去。
从刚刚开始，金家人就只敢在一旁远远地望着他们交流；如今更是，看见唐决过来，都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唐决又上前。
金家人又退后。
在唐决与金家人跳起爱的华尔兹之前，他们身后的火大师急匆匆地跑过来，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唐、唐先生！唐师父！”火大师一个滑跪，想抱住唐决的大腿，完全丢失了自己的分度，“等等我！！”
别说金家人了，唐决和云叶寒都被他这操作给惊到了。
“我、我想通了。求求您，”一米八几的中老年Alpha低着头，小鸟依人一般开口，“您能不能收我当您的徒弟？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从没有见过比您还要厉害的人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唐决顿了好几秒，然后才伸手，梅开二度一般将火大师给提溜起来：
“我不收徒。”
火大师急了，他摇头：“我出拜师费！一对我珍藏了多年的祖母绿手镯！”
唐决：“可……”
“二十亿韩元，现金！银行卡！”
唐决：“这……”
“我立刻向我的大老板引荐师父，他比我更有钱，万亿身家！他一定需要师父这样的人才！！有了师父在，我们何愁拼不过那从前总压我一头的家伙！！”
“呃……”
原本抱臂在一旁的云叶寒抬起眸，眼前的唐决微微蹙着眉，显然是未被触动，而火大师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急的不行，知道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咬牙切齿：
“师父，如果您愿意收我为徒，您想要怎么金家，我都无条件地站在您这边！他们之前怎么能那样对您！您需要我帮您勾销债务，还是切断他们的矿脉，或者，毁了墨弦堡？！”
“……”
“那个，”金在赫举起来手，讪讪的试图插嘴，“其实勾销债务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下……”
火大师扭头。
金在赫的声音越来越小：“……当我没说。”
唐决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听到某个词汇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了一下眉。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得考虑一下，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吧？”
金家人和火大师胸口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他们匆匆忙忙地滚到里面去给唐决云叶寒准备休息室。
云叶寒上前，与唐决并排走。
他顿了一秒才开口，声音轻轻低低：
“哥，你打算——打算怎么办？”
“嗯……”唐决沉吟了两秒，“走一步看一步。”
“我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是突然听到了一个词。”
两人在众人的围绕之中上前，在沙发最中央的地方坐下，一圈人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倒上茶水、摆好点心。
云叶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继续听唐决说话。
“火大师刚刚提到了三个字。”
“墨弦堡。”
墨弦堡？
墨、弦。
云叶寒脑海之中闪过了他曾去过的武侠世界，那儿都是这种半文半白的风格，相当恣意、相当侠气。
难道——金家人的身份并不只有这么简单，跟上古的什么大能有联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
云叶寒的表情稍微有点凝重，眸光眯起。
“然后，”唐决的脸上忽然带上了一抹兴奋，“听到‘墨弦堡’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一首歌——”
等一下。
云叶寒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他终究开始迟了一步。
“从前有个墨弦堡，有个女王不得了，每个墨弦得她指导，都盼望世界更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