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现在心情格外放松，迟来的激动和喜悦感在此刻无限放大，充斥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每个细胞都在躁动，这晚他絮絮叨叨跟时一舟说了很多，有些话甚至只是从他大脑匆匆过了一遍，说过后，温黎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即使最后挂了电话，他的情绪还是不能平复下来。
怎么能不激动呢？就说遇到这事怎么能不激动嘛！
温黎不是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对爸妈坦白自己和时一舟的关系，即使温黎对自己的爸妈有信心，但在他最开始的预料里，还是要经过一些拉扯与纠结。
他原本属于以后某个时间点会出现的奢望结果在今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直接阻断了他甚至还未细细思考的顾虑，一切突然且顺利，就像是在今年末尾突然对他扔了一个东西，然后在新的一年这东西炸出了一团最绚丽的烟花。
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接近凌晨两点的街道依旧热闹，温黎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他睡不着觉，情绪刺激着他的睡觉神经，让他无比清醒，眼下他想找点事情做。
温黎翻出来今天跟汤帆逛市场买的毛线，想着今天那个阿姨交给他的操作和口诀，逐步开始操作起来，一开始温黎设想的很完美，想着在开学之前能完工，然后送给时一舟，只是半个小时后，温黎看着床上乱成一滩的毛线陷入了沉思。
这跟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温黎低声嘀咕道，他坐在床边，大脑开始复盘刚才自己的操作，“我好像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说着，他又拿起毛线，重新尝试。
结果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温黎深刻体会了所谓的眼睛会了手还不会的那种感觉。
“算了。”温黎将手里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一团扔到一边，“一定是我太兴奋了，或者是晚上大脑不清醒。”他自己安慰自己，想着如果是白天情绪平复下来后，一定会比现在顺利。
温黎很快说服了自己，他找了一个袋子，将这掺杂在一起的毛线装进去，然后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得睡了……
明天还得拜年。
温黎将手机放到一边，拉过被子蒙过自己整张脸，几分钟后，被子底下传出浅浅的，被压抑着的笑声。
今晚，注定是睡不好了……
温黎也不知是几点进入了睡眠，清晨，提早定好的手机铃声将他叫醒，他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进入浴室，用稍微有些凉的水清洗了一下脸，凉意抚面，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然后，温黎挑了件衣服，换上后站在镜子前转了几圈。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就是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眼睛上的黑眼圈，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样。温黎拉开抽屉，找了点东西往自己眼睛周围遮盖了一下。
“温黎，起床了吗？”外面传来郑佳慧的敲门声。
“我马上出来。”
再三确认自己看起来很精神后，温黎走出了卧室，恰逢郑佳慧从厨房走出来。
“新年快乐啊，郑女士。”温黎说，“你儿子的红包准备好了没？”
“早就给你包好了！”郑佳慧递给他一个红包，“新年快乐啊，儿子。”
“谢谢妈妈。”温黎接过红包塞到自己口袋里，“今天咱先去谁家收红包？”
郑佳慧被他逗笑，眼神无奈且宠溺地看着他，“是去拜年。”
“对，拜年。”温黎听话应和道，接着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顺道收红包。”
“昨晚没睡好？”两人聊的正好，郑佳慧突然岔开话题，问了句这个。
温黎一怔，没有说话。
郑佳慧双手捧起温黎的脸，揉搓开他眼角的东西，语气温柔道，“瞅瞅你，都没抹匀，昨晚很晚才睡吧，妈妈昨晚跟你说那些话就是不想让你把那些顾虑继续留到新的一年。”
“我保证。”温黎乖巧竖起手指，“虽说我昨晚失眠了，但绝对不是因为顾虑，是激动加开心。”
“就这么激动？”郑佳慧笑着问。
“当然！”温黎回答得无比郑重，“激动，还因为我能有这么好的老爸老妈开心。”说着他还不忘夸赞一句，“郑女士，你今天美爆了，这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一听到这话郑佳慧脸上的笑容就收不住了，她得意地转了一圈，“你爸买的，这次眼光还不错，没有像之前，买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买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时你不也天天穿在身上。”温黎调侃道。
正说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温黎转身，就看到自家老爸戴着一顶棉帽子走了进来。
“新年好啊老爹！”
“儿子，新年好。”说着凑到温黎跟前，“这不知不觉，竟然比我高了。”
“你可去一边吧。”郑佳慧在一旁笑着附和，“咱儿子早就比你高了。”
昨晚的发生的事情在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后，似乎被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面纱，此刻的气氛像往常每一个大年初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讨论着一会儿要去哪去哪。
只是温黎中途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氛围。
温黎拿起手机一看，是时一舟给他打的电话，他没有立即接，而是看了一眼此刻刚好看着自己的爸妈。
眼神把他出卖了……
“小舟打来的电话？”郑佳慧问。
温黎点点头，“是他。”
“那还不赶紧接，人家着急跟你拜年呢。”郑佳慧又说。
不一定是拜年，因为那句新年快乐，早在凌晨十二点时，他们就已经互相对对方说过了。
在铃声即将结束之前，温黎按下接听键，“怎么了？”他问。
“什么！”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温黎闻言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旁边温黎的爸妈看他这反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会儿，又听温黎说，“等我。”
挂断电话后，温黎重新看向自己的爸妈，眼神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他在楼下。”
……
昨晚时一舟听温黎说完那些话后，情绪并没有放松，他很担心。尽管电话里温黎说得云淡风轻，可时一舟依旧有顾虑，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虽说他们两个人都满了十八岁，可抛开性别不谈，在高中这个阶段，谈个恋爱都会被叫家长回家反省的程度，更别说他们两个都是男生。
温黎的爸妈是因为意外撞见了他和温黎的聊天记录知道了这些事，即使时一舟对他们有信息，可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真的会让他们一如既往地淡定吗？
他们有没有责备温黎？
当时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温黎是否也曾陷入孤立无援的恐惧。
越想时一舟心里就越不能平静，那一刻他无比想要陪在温黎身边，好像只有看着他，自己才能安心。
可是他又过不去……
大年初一城乡交通并没有上班。
时一舟几乎一整夜没怎么入睡，凌晨五点时他索性起床，收拾好东西，准备陪母亲去附近各个庙烧纸祈福，而就是在去祈福的过程中，时一舟听母亲说今天村里有个叔叔要开车来一趟市里。
时一舟坐不住了，他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直接去了那个叔叔家，并跟家里说有东西落在学校，必须要来取一趟。
没有人怀疑他。
天刚亮，时一舟怀着顾忧和牵挂，驶上了通往市里的路，看着路两边的风景逐渐繁华，时一舟的情绪也越发激动要紧张起来。
马上就能见到了，见到就能安心了。
……
温黎跑得有些急促。
他是真的急促，刚听到时一舟说在自己家楼下时，他差点当场就跑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得先跟爸妈说明一下情况。
属于大年初一的室外气息扑面而来，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温黎终是按耐不住喊了一声，“时一舟！”
在对方抬起头那一刻，温黎加快脚步，朝他跑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完后，没有等到回应，只是见时一舟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把自己拉入怀中。对方力气之大，还让温黎恍惚了一下，随即温黎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时一舟的后背，低声宽慰道，“是真的一切都很顺利，我没有欺瞒你。”
“好。”时一舟轻轻应了一声，可抱着温黎的力气没有松减。
只能说幸好此刻四周没什么人，要不他们这样抱在一起被那些爱八婆的邻居看到，总该是要被传一些不好的东西。
温黎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到是自己老爸打来的电话，便按下了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就透过手机屏幕传了出来，“儿子，小舟这个点来估计都没吃早饭，你领人家上来吃早饭。”
听到这声音，时一舟才松开温黎。
“好嘞老爹，我们马上上去。”挂断电话后，温黎又看向时一舟，“你要是还不放心，上去自己感受一下。”说着他还小声问了一句，“紧张吗？”
时一舟还真认真点了点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