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邵哲跟在洛洋身后出门,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刚才还不愿意理会他,这会儿又让霍邵哲觉得洛洋像是在维护他。

  可洛洋在前头走得飞快,距离感在无形中从背影传递给霍邵哲,他踌躇着,最终也问不出口了。

  当天回到了家,洛洋并没有对班主任所说的那样和长辈告状,对于这件事,甚至一句都没有提起,即使温婉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询问了多次,以至于后来直白的问出是不是受了霍邵哲的欺负,洛洋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温婉没办法,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洛洋如此的反应,让霍邵哲以为两人之间已经消除芥蒂,可到了晚上,他开心的找上洛洋时却依旧被他关在了门外,不管怎么敲,怎么叫那扇门至始至终没有开启。

  在那一瞬间霍邵哲才明白,不提起不代表遗忘,不追究也不代表原谅,洛洋是给他兜着这件事,可这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所有人陷入无端的争吵,他到底不愿再理会霍邵哲。

  洛洋太固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霍邵哲无奈又生气,可只要想到洛洋那天坚定的口气,依旧能抵抗所有的负面情绪,只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才被讨厌,如果再诚恳一些,或许就可以回到从前。

  但百般纠缠极尽讨好的结果,最终却只换来了洛洋嫌弃的一句:“你很闲吗?能不能不要天天烦我?”

  他的语气刺伤了霍邵哲,刹那间,所有的心防轰然倒塌,霍邵哲无法保持一丝一毫的冷静,他站在洛洋的课桌前,用力扫掉了桌面上的书,指着洛洋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说:“我不烦你,永远都不会烦你了!”

  霍邵哲的音量不轻,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都看向他们,争吵因为洛洋的沉默避免,霍邵哲没了发作的契机,昂首挺胸的走开,洛洋则有些可怜的蹲下捡书,还没捡完,班里就恢复了一开始的嘈杂。

  那一整天霍邵哲其实都不好受,总忍不住去看洛洋又不断唾弃自己没骨气,临了放学气焰不见消反倒越长越盛,他盯着洛洋的背影快速收拾书包,先一步跑出教室,冲到楼下的车里就立刻对着司机大叫:“走了!”

  司机不疑有他,掐了烟就上车离开,走了一半的路程才发现少了人,正要靠边停下车,被霍邵哲呵斥住:“你要是停下来,就不用待在我家了。”

  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为难的看着他,他知道不该放任洛洋一个人,但霍邵哲才是霍家少爷,他的少东家,司机没办法,最后也只能默默带着他回了家。

  霍邵哲那时候没有多想,只是想教训洛洋,甚至没感受到什么负罪感,反正等到霍旭寅他们回来,总会发现洛洋不在,到那个时候再把他接回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可天空却不作美,傍晚突然下起了雨,毫无预兆的发展成暴雨,雨点之间不见间隙,连贯成一片“薄纱”,透过窗户望去,听不见声响倒显出几分温柔。

  可惜这温柔却成功让霍旭寅的的车堵在半路,电闪雷鸣到晚上八点多才放他们到家。

  两人带了满身的湿气进门,前后不过几步路也被淋了个彻底,霍旭寅站在玄关处抖了抖雨伞,吐气等着从外头带回的凉意散去,嘴上不忘抱怨天气:“这雨下的真是时候,那段路本来就堵,一下雨更难走了,那王八蛋也真是会挑地方……”

  “行了行了,家里有孩子,工作上的事就别回家说了,”温婉及时制止了他的话,拎着袋子走进客厅。

  霍邵哲欢天喜地的上前迎接他们,扯着温婉手里的袋子就拿出了里面的甜品,温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由着他去,转而呼唤洛洋:“洋洋!洋洋下来吃蛋糕了。”

  可等了一阵,房子里却没人给予回应,温婉立刻皱起眉,又叫了两声,洛洋依旧没有出现,霍旭寅也开始发现不对,抬脚踢了踢霍邵哲的肩膀问:“洋洋呢?”

  “我不知道。”霍邵哲有些心虚的往嘴里塞了一口奶油。

  “你们一直都是一起上学的你不知道?少给我扯淡,别是你没带他一起回来。”

  霍旭寅随意的一句话就说中了事实,霍邵哲猛地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咬紧牙关说:“我不知道!”

  温婉看着他不寻常的反应,立刻叫来了司机,开口便问:“他们一直是大叔你接送的,洋洋去哪里了?”

  司机同样说不出话,小心翼翼的瞟了霍邵哲一眼,霍旭寅立刻大声训斥:“你看他干什么?没人会帮你求情,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半路上把人放下自己开回来,我一定让你在沅市混不下去!……”

  “不是的,我没有!”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口不择言的道出了事实:“是霍少爷,他不让我回去接洛少爷,我一开始不知道洛少爷没上车,知道后也想着回去接的,是霍少爷不让我回去的!”

  霍旭寅听着他的话看向了一旁的霍邵哲,愤怒的斥责:“你把他丢在学校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他先说我烦的!我只是教训一下他怎么了?待在学校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不乱跑就不会有事!……”

  霍邵哲不甘示弱大吼,霍旭寅怒意更甚,忽的站起朝着他的脸落下一巴掌:“你怎么知道不会出事?!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霍邵哲蓄着眼泪瞪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霍旭寅下手这么重,他看向温婉,可往常温柔的母亲这时脸色也很难看,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跟着霍旭寅匆匆出门,霍邵哲擦干眼泪快步跟上,他倒是要看看,洛洋能出什么事。

  外头雨势不见小,霍旭寅很着急,温婉却是一直在旁边提醒他控制车速,霍邵哲摸着自己的脸看向窗外,看着外面雷雨交加,天边的闪电忽明忽暗,看得人不由心慌,他突然就意识到今天是很黑的一天,莫名想到洛洋一个人在学校或许是会感到害怕,心下陡然升起焦急,开始慌张起来。

  当车停在校门外,霍邵哲第一个冲进了学校,没在意门卫上前的阻拦,灵活的绕过他跑远,一口气爬上四楼,来到了教室。

  他站在后门喘气,缓了一会儿才踏进教室,里面很安静看不见有人,可这样的天气洛洋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霍邵哲试着按了下开关,灯却没有亮,或许是雷雨天断了电,他就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向深处,不断小声叫着洛洋的名字。

  霍邵哲从后门向前走,最终在桌子底下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洛洋,他背对着霍邵哲没有动静,身体微微颤抖着,无论怎么叫都没反应,霍邵哲有些担心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在手掌落下的瞬间,洛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猛地弹起,后脑狠狠的撞在桌底,将课桌撞离地面甚至往前移出了一段距离。

  霍邵哲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霍旭寅这时候赶到跑上前将桌子挪的更远,让洛洋周边不再存在障碍物,紧跟其后的温婉则小心的蹲到洛洋身边,轻声细语的说话,手试探着一下一下触碰他的脊背,感受到他的抽动逐渐减弱才停留在上边开始摩擦,缓慢引导着将洛洋纳入怀中。

  安抚住洛洋后温婉站起身,眼神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霍邵哲和霍旭寅便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的走着,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洛洋敏感的一跳一跳的不断颤抖,温婉的轻声呢喃不曾停止,可他还是会因为轻微的声响而抽搐,霍邵哲将脚步放的及轻,生怕惊扰到此刻脆弱无比的人。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洛洋那天的表情,是霍邵哲透过黑暗中微弱的光看到的,透露着浓厚的恐惧,明明没有哭,表情却像人偶一样的呆滞,洛洋无神的看着前方,目光中透露出的痛苦令霍邵哲难以直视,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想知道,洛洋在没有他的生命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回去的当晚洛洋就发起高烧,连着两天人都没有清醒,昏昏沉沉的醒来就不停的哭,去撕扯手上的输液器,霍邵哲没见过洛洋那个样子,只是在病房外听过混乱,也没机会去问他发生过什么,他看着换下来的床单,看着上面的血迹斑斑,照着霍旭寅落下巴掌的位置同样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他终于明白霍旭寅那一声声的质问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后悔了……

  霍邵哲后悔害得那位司机大叔丢了工作,也后悔丢下洛洋,因为霍邵哲根本见不得洛洋这幅样子,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哥哥,不该是这个样子……

  之后,洛洋意料之中的再一次离开学校,他仿佛回到了刚来时的样子,甚至更加安静,很多时候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偶尔几次霍邵哲放学见到他,洛洋正趴在窗边向外看,目光那样认真渴望,但很快又会因为看见霍邵哲收回所有情绪缩进房间。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二,洛洋再次通过检查回到学校才有了好转,可他面对霍邵哲却更加的疏离。

  作者有话说:

  霍邵哲:恨不得把自己脸打肿……

  洛洋:不用,我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