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下水军？你确定？”陶最看着眼前才刚刚大学毕业，戴着黑框眼镜的公关部新人，皱眉问道。
女孩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觉得有点像……几乎每个讨论预告片的地方都有人发负面评论…说顾南是资源咖，说华国拍不好科幻片，还有说导演名不见经传，《往生》一看就是洗钱的……”
陶最翻动着女孩提交的报告，好一会才开口道：“有负面评论很正常，有的人就喜欢和人抬杠，你凭什么判定这些负面评论是有人刻意为之？”
听见凭什么三个字，女孩微微一抖，瞬间有了一丝退意。但想到公关部至今空悬的总监位置，她咬咬牙，鼓起勇气有点结巴地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如、如果只、只是负面评论，一般会淹没在好评里……大洋影业发行经验丰富，舆论监控也做得很好，按理来说不会有负面评论出现在前排……但我却观察到，这些负面评价哪怕赞很少也能压住后排高赞好评，如果不是下水军花了钱，很难有这种效果。而且……”
女孩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陶最一眼，和他疑惑的眼神稍一碰触又迅速移开，嘴里的话愈加破碎：“而且…我统计话术发现……这、这些水军的主要攻击目标不是电影……是…顾南……”
“……详细说说。”陶最放下报告，后靠椅背沉声道。
女孩再次扶了扶眼镜，稍微定神后开口道：“一般来说，除了几位国民度特别高的演员，真正的观众和路人并不关心主演是谁……他们一般是按题材筛选电影，然后再看主演……但《往生》出现了很多说顾南是资源咖的说法…这种话术，如果不是深入粉圈的人，不会将这种言辞挂在嘴边。
“顾南刚出道，《往生》是他第一部作品，之前没有任何名声，不可能存在对家，也不会有粉丝冲锋陷阵直接针对他……会下水军打压电影很正常，但针对顾南很不正常，这些矛盾和不和谐的地方，就、就是我觉得一定有人做手脚的原因。”
听完女孩的阐述，陶最沉默不语。直到女孩不停地推眼镜几乎快一秒一次时，他才轻笑道：“你叫莫子颜，是吧？”
莫子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网感不错，善于总结，重点是敢开口说话。”陶最探身按下呼叫器，“章铃，进来一下。”
几秒钟后，章铃推门而入，陶最指了下莫子颜对她道：“莫子颜下个月提升为公关部副总监，你和人事部说一声。”
章铃看了莫子颜一眼，应了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陶最将报告还给有些激动的莫子颜，鼓励道：“好好干。《往生》的舆论监测就交给你了，有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是，谢谢小陶总！”
莫子颜抱着报告欢天喜地地走了，门刚一关上，陶最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别人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幕后黑手交手两三回的他还能不知道？这分明是对方在打压顾南！看这水军下的，怕是花了大价钱！
来回转了好几圈，陶最才冷静下来。走到水吧前倒了杯水咕咚一声灌下肚，他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开始细细思索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首先能肯定的是，幕后黑手肯定急了。《往生》的上映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才这样迫不及待地出手。将针对重点放在顾南身上而不是电影本身，说明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章法，手段稚嫩甚至有些拙劣。
陶最并不把这些似是而非的谣言诋毁放在心上，因为观众最终落点还是在作品上，只要对方没那个本事全行业封杀顾南，那就有机会凭实力翻身。
这就是这个社会残忍所在，有本事的人很难走到台前，可一旦上了台，想让他下台也难。
其次陶最能确定的是，既然对方开始针对《往生》了，即便现在手段再拙劣，也必然有后手。而电影圈的后手，才是真金白银刀刀见血的拼杀。
想到这，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周方弘打了个电话。
此时周方弘正带着主创在海市参加点映活动。
当他躲在黑暗中，亲眼看见观众的反应时，有种美梦成真的不现实感。特别是看到阴兵雷泽出场，观众那惊喜到有些疯狂的反应，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真的拍出了自己和母亲的梦想，并且观众们很喜欢它！
就在周方弘和主创们躲在幕后，悄悄窥视观众的反应，等待电影播放结束后的采访时，他接到了陶最的电话。
接起调到震动模式的手机，周方弘一边低语一边往僻静处走。
“喂老陶啊，你可真是稀客，居然会给我打电话而不是顾……”周方弘调侃的声音一滞，下一秒就神情严肃地问，“你确定？”
他回头看了顾南一眼，引来后者的注意，然后几步走进无人的VIP等候室，身后跟着好奇跟来的顾南。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和大洋那边联系。你说的那几个问题，我也会注意。好，好，有情况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不等顾南询问，他竖起指头示意稍等，盯着通讯录看了一会后，直接打给了周荣国。
“喂，爸，您最近怎么样……我这不是忙着电影的事，一直没时间问候你嘛……”
周荣国哼笑道：“得了吧，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之前几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周方弘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爸，陶最公司的公关部发现有人在刻意针对《往生》。”
“就这？”周荣国把手里的签字表往桌上一扔，对助理挥了挥手把人赶出去后，才接着道，“哪部电影上映前没有负面评论？一边倒好评的那种背后都有大资本扶持。有一定的质疑声说明《往生》宣传的覆盖面广，只要点映口碑护住，一点杂音不必理会。”
“可我就是担心有人会在点映后大量下黑通稿。爸，今天是我们第一天点映，如果在点映前就有人针对电影开始带节奏，怎么能肯定点映结束后他们就只说好话？哪怕参加点映的人都是特意筛选打点过的人，我们又怎么能保证这里面人人都一定是向着我们的呢？”
周方弘的话让周荣国陷入沉默，好一会后他才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发行部那边注意监测舆论，同时和受邀参与点映的人联系。”
周方弘顿时松了口气：“好，谢谢爸。”
“没事。方弘，爸知道你热爱电影只想当个好导演，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挣就能避免的。”
周方弘张了张嘴，想说这件事不一定是针对他，毕竟对方主要攻击对象是顾南。可是转念一想，攻击电影男主角和攻击他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体两面罢了。
“我知道了爸……我会好好考虑的。”
挂断电话，周方弘看着顾南，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等活动结束了再说，别因为一些烦心事影响状态。”
其实从周方弘刚才说的话里，顾南已经猜到了一点端倪，但他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猜到有人会针对他，因此他乖巧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什么。
可是很快，顾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点映结束后，是固定的主创问答环节。前面都很顺畅，观众和主创有问有答气氛热烈，不少圈内导演制片和影评人都表示，《往生》开创了华国电影类型片的新篇章，是一部能吸引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的佳作。还有不少网红当场表白顾南，说从此以后就是他的影迷了，觉得他在电影里实在帅得超出阈值，不得不粉。
就在问答互动环节气氛最热烈，最和谐的时候，主持人抽中一个男人起身提问。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男主角的扮演者，顾南。”
顾南集中注意力，看着提问者，却听到他用嬉笑地态度问道：“作为一个新人，第一部电影就饰演雷泽这种面瘫型角色，肯定很轻松吧？不知道你片酬多少呢？208万肯定有吧？”
此问题一出，全场寂静，顾南看着男人还挂在嘴角的嗤笑，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刚刚还气氛和谐，明明刚才还有人说喜欢他，但下一秒恶意就扑面而来，连掩饰都没有。
感受到台上台下众人的注视，顾南捏紧手中的话筒，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组织不起来语言，只能尴尬又无措地站在那。
就在气氛急转直下时，一声轻笑忽然传进顾南耳中。
“顾南，人观众在问你片酬多少呢，你说说呗。”
顾南怔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
没等观众有所反应，周方弘立即接话道：“他确实不知道，因为他的片酬全部抵给电影了。这部电影从筹备到开拍掏空了我的家底，做后期都只能骑自行车上下班。我倒是想给顾南开两百来万的片酬，但实力不允许啊！”
周方弘说着揽住了顾南的肩膀：“一开始我给顾南开了十万片酬，后来他发现剧组实在太穷，十万也掏不出来，就把自己的片酬直接抵给了电影。所以，如果不想看到你们新粉上的大帅哥受穷，还望大家多多支持《往生》啊！”
此话一出，观众顿时笑了起来，提问的男人还想问什么，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抢走了话筒。几个认出他身份的人窃窃私语，不一会便有两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影院工作人员站在观众席旁边，死死盯着他。
之后的环节进行顺利，没有人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周方弘面上笑得阳光灿烂，心却一直往下沉。
直接买通观众在点映现场闹事，说明针对《往生》的狙击已经开始，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的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拼杀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