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陶最抵达青市，住进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家酒店远离市中心靠近城郊，怎么看也不是商务人士的第一选择，却恰恰符合陶最的标准，因为只要站在落地窗前凭栏远眺，便能看见不远处的影视产业园区。那里是华国第一个工业化的影视基地，拥有许多先进的拍摄设备，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远远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影视产业园区，陶最转身走到床前，径直一倒就这样趴在了床上。
“好累……”
以前不是没有出差过，忙起来甚至把酒店当洗衣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但这次出差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累。
说白了，累的不是身体，是心。
别人穿书都是攻略在手，天下我有，怎么到了他这里就状况频出？现在别说攻略了，能把路走对他就谢天谢地了。
将一口怨气吐在被子里，陶最抬起头，将旁边的文件扒拉过来展开，看着打印出来的组训发愁。
《昼夜》的骨仔被抢了，《刑事诉讼》飞了，三个项目就剩俩最不靠谱的。可是再不靠谱也必须得上，这一次陶最就是为了《往生》才来的青市。
《往生》这部电影颇为奇葩，立项两年除了一个组训什么都没有，导演带着一批人扎在青市的东方影视产业园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顾南选中这部电影后，陶最就试着联系过导演，询问对方甄选演员的要求，可是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搞下去。”
噎得陶最足足有三秒钟不知道说什么。
“那，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啊……”导演的声音飘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人飘了还是思绪飘了，好几秒又飞来一句，“要不你过来看看？”
“啊？”
“你过来看看吧，我是越整越没信心了，你来看看说不定是好事，我在青市的东方影视产业园区二十二号摄影棚。”
“……哦。”
就这样，陶最来了，然后越想越后悔。已经最不靠谱了，为什么还能更不靠谱一点？导演都没信心了，外人来看有什么用？
他真的要在这么一个项目上浪费时间吗？
陶最在床上打了个滚，抱住一个枕头恨不得闷死自己。
《往生》能立项，说明至少筹到了项目所需一半以上的资金，能盘下世界最大的摄影棚搞七搞八，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想想那部CG，想想那炫酷的剧本梗概！
陶最自我催眠了好一会，才稳住想立刻订返程机票的心。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看看也不吃亏……吧？
陶最反复纠结时，北市的五个人也焉头耷脑。
上课时还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闲下来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试镜，想到那不甚如意的结果，尤其是苏寄秋本身就十分敏感，公司里压抑的氛围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他。
眼看饭桌上气氛沉闷，章铃佯装生气道：“怎么？我做的饭不好吃吗？一个个拉着脸？”
“那是比不上陶爸……啊！曾小诺你踢我干嘛？”第五邹瞪大了眼睛。
曾以诺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第五邹：“我说什么了？”
曾以诺：“你说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第五邹：“我说实话还有错了？”
曾以诺：“说实话也要看场合啊！”
“好了！打住！”章铃抬手挡在两人中间，转头冲第五邹狞笑，“实话是没错，但比不上你也得吃，等到顾南和苏寄秋进组，小陶总忙起来，你们就只能吃我做的饭。所以，嘴甜点懂吗？”
“南哥和秋秋要进组了？”第五邹眼睛一亮，连忙追问，“什么时候？哪部剧？不是说落选……啊！你又踢我！”
曾以诺没有理他，直接问章铃：“章姐，你说的是不是《往生》和《大理寺探案集》？这两部剧要开机了吗？”
章铃并不意外他们知道这两个项目的情况，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但小陶总今天去青市就是为了《往生》。”
顾南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章铃。
章铃没有察觉，接着说道：“至于《大理寺探案集》也有点眉目了，立项应该没问题，预计六月底七月初吧就会开始选角。”
“选角……”听到选角二字，苏寄秋忍不住心中一颤。上一次试镜时得到的反馈有多积极，之后受到的打击就有多大，要是再被否定一次……
没有注意到苏寄秋的情绪，章铃自顾自地说着：“就算这俩都不行，还有其他项目，总能挑出合适的。退一万步说，实在不行，小陶总也做好了自己筹备拍戏的准备。”
“自己拍？公司有钱吗？”曾以诺惊讶地问。
“怎么没有？小陶总他……咳，总之，公司有公司的计划，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学习，努力上进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们。”章铃说完就捧起了饭碗，把自己塞成了花栗鼠。
看到章铃一副“差点说漏嘴”的表情，顾南皱起了眉。
公司之前确实拍过影视剧，也有比较成功的案例，但因为亏损严重，一年前整个部门都被裁撤。这一个月以来，小陶总给他们请了那么多老师，光培训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公司经纪人出走，艺人都在等合约到期跳槽……公司没有进项，哪来的钱自己拍戏？
章铃刚才提到了小陶总……难不成，这笔钱是小陶总自己筹的？
联想到陶最突然搬到公司宿舍的行为，顾南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好一会才继续咀嚼起嘴里的食物。
吃完饭，再看一遍《往生》导演的CG作品吧，虽然剧本梗概只有一句话，但能看出和鬼神有关，也许能找到一些影视剧作为参考……西方的就算了，香岛的鬼片倒是可以多看看。
打定主意后，顾南抬眼看向苏寄秋：“秋秋，我一会要拉鬼片，你要一起吗？”
苏寄秋愣住了。之前他们都是各拉各的，从来没有一起拉片，怎么突然……
霎时间，苏寄秋想起刚才章铃说的话，又记起了《往生》的剧本梗概，顿时明白了顾南话中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苏寄秋摇摇头，冲着顾南微微一笑：“不了，我一会找部古装剧看看。”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踌躇和阴郁在此刻一扫而光。就像章铃说的一样，他们只管努力，其他的，相信公司，相信陶最。
***
被寄予厚望的陶最，第二天一大早便站在了青市东方影视产业园区的大门口，和保安大眼瞪小眼。
“我受《往生》导演的邀请，去二十二号棚拜访剧组！”
“有证么？没证谁都不能进。”
看着保安大叔一脸油盐不进的正义凛然，陶最终于败下阵来，蹲在马路牙子上给《往生》的导演周方弘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第二个电话被挂断，直到第三个电话才传来周方弘有气无力的声音：“喂……”
陶最压下满腹牢骚，尽量用平静地语调开口道：“周导，我是桃李娱乐的经纪人陶最。您让我到东方影视产业园区来，我已经到了，但是没有证件进不了门，能不能麻烦您来接我？或者您跟保安说一声也行。”
话音落下，足足过了五秒，电话那头才有了点动静。
“卧槽，真来了？那个谁…你等一等，等等啊！嘿快醒醒！有冤大头来……”
电话戛然而止，陶最眼皮一跳，将“冤大头”三个字带来的强烈不信任感抛之脑后，起身看向园区大门。
十分钟后，一辆高尔夫球车极速驶来，一路开出大门，直到陶最跟前才停下，然后从上面跳下来两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
上身是黑色背心，下身着黑色半长运动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头发是同款鸡窝头，满脸胡子拉碴，要不是一胖一瘦，乍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俩是双胞胎。
“您就是陶总吧？你好你好！”稍胖一些的男人一个箭步冲到陶最跟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开始上下猛摇，“陶总真是一表人才啊！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好、想、跑！
陶最心里嚎叫着，面上却不显分毫，唇角的笑容完美无缺，顺着微胖男人的力度摇晃着手臂，看起来比对方还热情：“你好你好，过誉了，我就是个经纪人，靠人吃饭哪有你们靠本事吃饭厉害。那个…请问您是周导吗？”
没等微胖男人回答，一旁精瘦的男人上前一步：“我是周方弘，他是《往生》的编剧，王达发，叫他大发就行。”
陶最做恍然状，又和王达发摇了两下手，才松开他对着周方弘伸出手：“周导你好，我是陶最，终于见面了，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
“嗨！客气个什么劲，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啊不，我是意思是，来了就去看看，给出出主意……来来来，上车！”周方弘忽略掉陶最的手，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就往高尔夫球车上拽，一副生怕人跑路的模样。
陶最被周方弘异常热情的动作给整懵逼了，直到坐上车才反应过来。眼看小车顺着路朝着占地上万平米的摄影棚驶去，他忍不住看了眼地面——
这个车速跳车的话，应该不会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