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惊的生日过完没多久,就迎来了新年。

  谢时宴第一次在古代过年,看什么都新奇。

  集市开放之后,他每天上街遛三次,仗着自己是猫,爬上爬下,摊主不管他,有人心情好还会给他买点东西。

  谢时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靠脸吃饭,不过他不敢接别人的东西,毕竟他现在只是猫,万一不小心被人拐走了就不好了。

  大部分时间,谢时宴还是跟在黎惊身后。

  因为临近过年,所以黎惊外出采购了一点吃的,顺便做了一套新的衣服,今天就是取衣服的时间。

  当时量尺码的时候,黎惊是带着谢时宴一起的,老师傅顺手给谢时宴也量了一下,说是余下的料子也能给小猫做个帽兜。

  黎惊听完之后,又重新选了一块颜色亮一点布料,让老师傅做一套衣服出来。

  谢时宴在旁边看了个全程,虽然想拦着,但是他拦不住,看着黎惊高高兴兴把钱交了出去。

  虽然理解主人给自家宠物花钱是什么心情,但是谢时宴还是挺心疼钱的,他现在毛长得巨厚,一点都不冷,给他穿衣服就是纯属浪费钱了,黎惊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点钱,花得太随便了。

  谢时宴跟着黎惊取衣服,一进店,老师傅就迎了过来:“小公子,您家猫带来了吗?”

  黎惊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在这呢,怎么了?”

  “我呀,上次看您的猫长得漂亮,没忍住做多了一套衣服,就是一些客人用不上的边角料,不用您的钱,您就当是送的就行,想让小猫试试。”

  谢时宴听到俩人的对话,伸头从包里窜出来,看了看老师傅,又看了看黎惊。

  老师傅笑得一脸褶子:“哎,长得真乖,他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黎惊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谢时宴立刻就意识到了,他上次应该是用自己的美貌讨了一位老人家欢心,所以自己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赚到了一套衣服。

  黎惊将谢时宴从包里掏出来,然后跟着老师傅一起去拿成衣。

  谢时宴还在猜测老师傅给自己做的是什么样式的衣服,就看见黎惊手里拎着一红一蓝两件小衣服,朝着他走过来。

  黎惊走过来抖开衣服,冲向谢时宴:“好看吗?”

  谢时宴看着眼前那块翠绿的小斗篷,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件红的,好像是个小老虎的帽子,眉头皱得更深。

  这配色,穿上一定非常精彩。

  但毕竟是人家送的,谢时宴只能仰着脸,当做自己非常喜欢这两件衣服。

  黎惊转身过去和老师傅寒暄:“看样子是喜欢。”

  老师傅喜笑颜开:“喜欢就好,我看这两个颜色喜庆啊,过年就要穿红的。这绿的也漂亮,特别翠,穿上试试,肯定好看。”

  黎惊拿着红帽子先过来,然后给谢时宴套上,接着又把小斗篷披上,然后站远了一点,仔细欣赏,和老师傅两人站在一起频频点头,看样子两个人都挺满意。

  谢时宴心里有些崩溃,黎惊这审美,怕是纠正不回来了。

  老师傅将店里的铜镜拿了过来,然后放到谢时宴面前,让他自己欣赏自己的衣服。

  谢时宴仔细看了看,斗篷和帽子都做了包边,上面还有细细的绣花,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只能看到隐隐的闪光。两个颜色都很亮,虽然感觉不怎么好看,可看久了,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谢时宴大眼睛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光,他上上下下欣赏了一遍,竟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穿成这样,而且感觉好像还挺可爱的。

  确实,老师傅说的一点都没错,特别喜庆,他现在就跟舞狮队的微缩版舞狮差不多。

  谢时宴转转脑袋,让帽子更贴合自己的脑袋,看向黎惊,眼神询问:你看看这好看吗?

  黎惊会意,立刻夸猫:“好看,特别合适。”

  虽然哪哪都对,但是谢时宴还是不太想穿这个,挣扎着脱下来之后,才老老实实趴到一边,然后看黎惊换新衣服。

  黎惊的衣服颜色就正式多了,是一件暗色蓝纹的夹袄,跟之前的那件款式差不多,所以穿上并没有特别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看着工整了不少。

  穿好之后,老师傅才把那天黎惊选好的另一块布料做成的猫衣服拿出来,这件是暗红的,没有刚刚那个红色亮堂,谢时宴勉强可以接受。

  这件衣服做成了小马甲样式的,可以穿进去四条腿,还做了个配套的小帽子。

  谢时宴穿上,欣赏了一会儿,感觉这件看着顺眼多了,老老实实,不闹着要脱掉了。

  衣服试穿完毕,就没有再换下来。

  谢时宴穿了新衣服,黎惊就没有把他放在包里,而是抱在怀里,然后专门挑人最多的大街上走,有人认出小猫来的,都会上手摸上两把。

  谢时宴一路上懒洋洋的,到了家才彰显本性,穿着衣服到处打了滚,然后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

  他变成猫之后还没想过自己还能穿衣服,所以黎惊给他做这件衣服的时候,他一边心疼黎惊的钱,一边还有些隐隐的期待,穿上之后,谢时宴居然找回了小时候过年买新衣服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新衣服的劲头过了,谢时宴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去小馆一起吃年夜饭的。

  这是方掌柜特意嘱咐过的,风云小馆里的人,都没有家,所以每年他们都在一起过年,今天自然也就算上了黎惊。

  下午,黎惊出发前往小馆,后厨已经把饺子馅弄好了,就等人到齐一起包饺子。

  黎惊刚刚坐下,方掌柜就在打趣:“今天这件衣服做的不错,新的?”

  “新的。”黎惊难得有些羞涩,“过年嘛。”

  “对啊对啊,过年嘛,穿新的。”一旁的小二附和。

  谢时宴这个时候也出来展示新衣服,他衣服厚,穿上衣服之后圆滚滚的像只小猪一样,跳到桌子上。

  大家一见他的衣服都笑起来:“哎呀,这小家伙也穿上新衣裳了,好看好看。”

  几个人边笑边聊边包饺子,谢时宴在一旁闲的无聊,有些想上手帮忙。

  黎惊看出他的意思,立刻用干净的湿毛巾帮谢时宴擦了擦爪子,然后拿起一个饺子皮,包一半,特意留下一点小缝,递给谢时宴。

  “来,踩一下。”

  说着,黎惊将半成品的饺子放在桌面上,一根手指摁住饺子皮,另一只手拿起谢时宴的爪子,放在他的那根手指上,往下摁了一下。

  摁完,黎惊拿起饺子递给他看:“看,你包的。”

  谢时宴:这孩子哄孩子比他还专业呢。

  不过他也很高兴,他毕竟有了一点参与感。

  包完饺子,厨房还做了一锅包子和馒头,包到最后一个,方老板从柜台拿了一方印泥,然后看向谢时宴:“来,试试这个。”

  谢时宴还没反应过来,方老板已经把他的爪子捏在手里了,然后沾了沾印泥,又在他爪子下面放了个大白馒头,然后盖上去。

  一个红色的猫猫爪赫然印了上去。

  方老板笑着把馒头放回去:“咱们店的小吉祥物,摁个爪,等会儿这馒头黎惊吃了啊。”

  黎惊答应:“好。”

  吃饭时,谢时宴趴在桌角,一边啃骨头,一边听其他人喝酒吹牛。

  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到了最近的边关战报,说敌军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是我方已经打了好几场打胜仗,说不定这个八王爷过完年就能回来当太子了。

  谢时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觉有什么和书里的内容隐隐对上了。

  但他没仔细想,有些口渴,起身走到黎惊面前,低头喝了一口黎惊杯子里的水。

  他刚刚尝了一口,就立刻收回了舌头,因为这杯子里装得不是水,而是酒,但桌子上的气味太乱,所以他一时间没闻出来。

  他瞬间皱起了脸,黎惊注意到他,立刻将杯子挪开,没忍住笑起来:“好喝吗?”

  “喵呜。”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啊。

  黎惊看他脸色都知道这猫是在骂他,但他刚刚喝了一点酒,现在有些飘飘然,心情也好,不和他计较,还给他重新弄了一个杯子让他喝水。

  谢时宴喝了一点水,驱散掉嘴里的味道,然后找了个角落趴下。

  后面的事他都没记住,因为他很快在一片言语声中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黎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年后的第一天,年味依旧很重,小馆已经开张了,黎惊这几天要归一下一整年的账,有些忙,所以没空管他。

  谢时宴自娱自乐了几天,又从店里客人的嘴里听到了前线的战况,说前线刚刚传来了捷报,马上就能回来了。

  听起来好像一切顺利,但是谢时宴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了想,书中好像没有提过八王征战的事,但这场战争的时间点和上京城遇袭的时间点又很接近,他忍不住多想,但怎么也想不出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不过城中这个话题议论的越多,他就越是恐慌,谢时宴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个关键的时间点,可能就要到了。

  他看书不仔细,当初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作者也没有特意强调时间,所以谢时宴并没有留意问题发生的具体时间,除了黎惊生日之前这个线索之外,他没有其他的任何信息。

  书中所写,上京城这一场敌袭非常顺利,似乎没有收到任何阻碍,骑兵进入城内,烧杀抢掠,持续了好几天。

  但因为镜头一直持续在黎惊身上,所以城内的惨状只是淡淡一笔带过,但谢时宴生活在这座城中,突然有了切身的感受。

  这里有孩子有老人,有商贩,有平民……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书中的场景出现,那死伤完全不可估计。

  时间越靠近,谢时宴就越紧张。

  他原来只想救下黎惊,可先来,他还贪心地想告诉其他人。

  但他只是一只猫,他做不到这种事。

  书中的事情已经是注定,谢时宴只想带着黎惊自保。

  他太弱小了,从前是个弱小的社畜,现在是个弱小的猫猫。

  谢时宴以前看到过类似的问题,说如果你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你要怎么做?

  现在看来,答案只能是什么都不要做,他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能做到一点点微小的改变已经是费劲了全力。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他无法干预黎惊的人生。

  作为书中重要的反派角色,黎惊很可能会按照书中的关键点那样,上山,修炼,黑化,然后被杀死。

  谢时宴觉得,黎惊的未来不该是写在一本书里的,那些被规定好的路线和精心设计的情节,都不是黎惊的命运。

  谢时宴不知道自己的穿书是不是黎惊命运的拐点,但既然他已经在这里了,那他就该做些什么。

  黎惊正在安安静静的看账本,谢时宴走到他身边,默默趴了下来。

  满腹心事的猫猫被人类看出了情绪,黎惊把他抱下来,安抚地摸了摸脑袋:“怎么了?”

  谢时宴抬头,眼神里有万万千千种情绪,最后只是默默低头,将脑袋埋在黎惊怀里。

  日子平静了一阵子,谢时宴暂时放松了警惕。

  他本以为这件事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生,但在那天下午,他突然听到了远处奇怪的异响。

  动物的听力是非常敏锐的,但谢时宴第一次希望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