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无冕之王【完结番外】>第84章 阿楚

  两人落下已有好一会了, 但却迟迟没有到底的迹象,杨远之伤势颇重,虽觉察到不太对劲但却无力探查周遭的情况, 随着下落越深祁秋感觉威压倍增, 就像自己正朝着一个锻造的熔炉中落去, 在时间的催化下最终化为铁汁。

  杨远之发现祁秋的气息正在莫名衰减,她艰难的扭头, 看到祁秋身上露出衣袍的地方及整张脸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扭曲, 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安分的涌动,像小蛇一般四处爬行。杨远之大惊, 如此下去祁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现下/体内劲气及空间之力都已耗尽,杨远之强行燃烧自己的生命气血, 伸手在祁秋额上一点, 祁秋立马从人形缩小变作一剑柄,将他收回乾坤袋放好, 杨远之才松了一口气。可能她的动作影响了周遭本就动荡的空间磁场, 身体四周开始出现大量空间乱流, 杨远之对此很熟悉,她在穿梭空间的时候也经常看到空间乱流, 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远离它们, 因为一旦被卷入空间乱流,若不能及时逃出,就会被撕成碎片或是被传送到大陆的什么地方去。

  这里的空间乱流是如此汹涌, 即使杨远之燃烧生命气血也无法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入其中。

  “赌一把吧!”杨远之心一横,索性任由自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似的在乱流里飘荡。她运气确实不错,乱流如电光般闪烁,杨远之却并没有被撕开,飘浪良久,当感知又重新回归到身体里面时,杨远之发现自己仰面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上方阳光刺眼,杨远之适应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眯着眼睛扭头打量四周。

  晴空万里无云,鼻尖传来海洋特有的咸味,目所能及之处什么都没有,没有船支没有海鸟也看不见海岸线。在空间乱流中有少许温和的空间之力窜入体内,杨远之待恢复了一丝气力后,先用这少得可怜的空间之力将自己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处理了,不然一直任鲜血这么流下去就算运气好不失血过多而亡,谁知道会不会把这海里的什么动物引来,想起前世在电影里看过的那些食人鱼、大白鲨,杨远之也是无法淡定。

  半日过后,丹田方才聚集上一些劲气,劲气开始运转,便有淡淡的气息压迫自身体传出,虽说微弱但威慑这海里的普通鱼类还是足够了,杨远之感动得想落泪,终于不会再有哪只小动物游泳不长眼睛然后一头撞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本就伤筋动骨的身体撞得全身刺痛,再惊慌失措游开,就好像是自己撞到它们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间之力也在慢慢恢复,杨远之身上的伤口都已不再往外流血,她用多余的空间之力凝了一个防身罩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杨远之感动得想再次落泪,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被海水泡成一具肿胀的浮尸了。

  就这么在水面上漂浮着,随浪而走,遇风则行,杨远之已经当了三天三夜的“浮尸”了。体内劲气及空间之力各恢复了一成,照这个速度大概十五日左右劲气就能蓄满,且经此一役,杨远之感应到功力又有较大的增长,也算没有完全吃亏。正当她打算闭目继续漂浮的时候,忽感远方天幕骤黑,水天之间连起一根巨大的水柱,歪歪斜斜的水柱剧烈旋转着、扭曲着,搅动着一片水域都波动起来。

  杨远之放出神识感应一番,发现这并非是武者而为,仅仅是自然现象突至的龙卷风罢了,距离甚远,只要漩涡不跑到她这边来这对于她完全构不成威胁。但杨远之眉头突然一皱,她感应到那边除了龙卷风外,好像还有只小船,而船上似乎还有人,应该是出海的渔人。杨远之现自身都状态不佳,本不打算管这等闲事,普通人遇上天威能不能活下来全凭运气,所谓生死有命。

  收回神识的瞬间,却感应到渔船上只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渔船在暴风雨中上下翻飞,似乎下一秒就会片片破碎卷入海底,而那女子用一根粗壮的麻绳将自己的腰与船身死死绑着,顽强的收着风帆,平日里可以快速收下的风帆却因现下剧烈的风雨变得无比困难,她连站都几乎不能站稳,却拼命双手把着绳索,手掌心被粗粝的绳子绞得血肉模糊,但她仍然咬着牙坚持着。

  杨远之的神识已全部收回,身体静静的浮在水面上,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她重重的“唉”了一声,睁开双眼,调动着刚恢复的劲气开始全速朝着远处那风雨飘摇的小渔船而去。

  离得越近,杨远之越深刻感受到天威对于不修武道的普通民众而言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她现在浑身伤势还未愈合,功力也只有平日的一成,在凶猛的暴风雨中压力也是极大,她得调出大量的空间之力及劲气才能在这里自由行动。当她来到那渔船边上,渔船似乎再也经不住暴风狂浪的摧残,七分八裂开来,而那女子腰间还缠着粗绳也被抛进了海中,杨远之赶忙以劲气相激一瞬间便冲到了那女子身边。

  劲气比她想象中的消耗还要快,她只对那女子说了一句话“想活命,便什么都不要问”,便在那女子惊恐的注视中,如柱石般在巨浪翻天的海面一动不动,一手捞过那女子,一手轻轻一触缠在她腰间的粗绳便化作齑粉。杨远之从渔船分裂开来的碎木中寻了块较完整的木板,将自己与那女子都扔了上去,再凝出一块空间罩将人连木板罩住,便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木板上。

  那女子已是惊得大脑无法思考,一直用手往自己面皮上揪,以此来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此刻她正跌坐在一张木板上,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陌生人,四周一片昏暗,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滔天的巨浪就在自己眼前翻滚,但神奇的是自己所在的这一方小木板,却将风雨完全隔绝,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她也不敢去触碰那个倒在近前的陌生人,蹲得老远一直提心吊胆注视着他的动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黑云突然散去,海面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刚那骇人的天罚之象只是一场梦似的。阳光渐渐又开始照射下来,光明重新回到人间,那女子与杨远之所在的木板也寸寸从昏暗中变得清晰,待双眼又能清楚视物后,首先映入那女子眼帘的是一张清秀而英俊的脸,只是那脸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几分血色,却是那女子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当温度又洒在脸上时,杨远之抖抖眼皮,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女子没料到救了自己的竟是这么年轻好看的男子,刚才她还以为是传说中的老神仙救的呢,这时见那男子似乎醒了,刚想道谢,却见那男子虚弱的抬起手在嘴边向她作了个禁声的动作,便又闭上了眼睛。

  那女子赶忙用双手将自己都到了嘴边的话捂了下去,拼命的点着头。于是两人一板就这样开始在海面上继续漂浮,整整大半天,杨远之都没再睁开眼睛,而那女子也非常听话的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只是一边留意着杨远之一边朝四周辨认着方向,算着这里离自己的村子到底有多远,同时她也暗自纳闷,自己为何对那陌生人随意下的指令那么听从,自己就是因为不愿听村里的老者唠唠叨叨,才不服气的一个人驾着渔船就跑出来打渔,结果遇上了传中说的天龙吸水,差点连命都没了,幸好这个人救了自己,想到这里,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杨远之的侧脸,心里想着:他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好像受伤了。现在自己离村子越来越远,还能回去吗?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杨远之才睁开了双眼,昨天为了救人她几乎耗尽了体内劲气,调息了整整一天才又聚回一些,不过好歹也算是救回一条人命。她盘膝坐了起来,一挥手撤去了包裹木板的空间罩,海风顿时扑面而来。那女子也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变化,惊讶的盯着杨远之,眼睛瞪的圆圆的但想起他让自己不要说话,于是任脸憋成了一颗包子,却一言不发。

  杨远之见罢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姑娘还真是实诚啊,她觉得再不让那姑娘说话估计她都快憋死了,于是清清嗓子对她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那女子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是谁?你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你受伤了吗?你会法术吗?你想去往何处呢?...”

  她还欲再问却被杨远之打断了,“停!”杨远之觉得脑仁有些疼,这姑娘的问题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气都不带喘一下都已经问了五、六个了,不打断她的话估计她能问出一百个来。

  杨远之道“你别问了,还是我来问你吧。”

  那女子连忙点头,杨远之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海上?”

  等那女子细细回答后,杨远之才了解到这里应该还是江域,却已是离得陨山很远了,那女子是这海岸村庄里的人,大家都叫她阿楚,村民主要靠打渔为生,且村里的人都没有修习武法。待想了一番后,杨远之对阿楚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你切记,无论如何也不可告诉别人此番是我救了你,你只说遇上暴风,并将我救下就好”

  杨远之需要寻一安静之地疗伤,而阿楚的村庄几乎与世隔绝正是绝佳之选。阿楚虽然不理解为何杨远之会如此交待,但想着高人自有自己的考量,又听杨远之说要送她回村庄,高兴都来不及,忙全都认认直真应下了。

  接下来杨远之一边调息,一边按照阿楚指引的方位催动劲气使脚下的木板前行,每每看得阿楚连连惊叹,这块从渔船上掉下的残板,竟然在大海中行驶的又快又稳,既不用风帆又不用浆,真是太厉害了!

  过了两日,杨远之才感应到远处有其它渔船的踪迹,想来应是离岸边不远了,她也松了口气,这几日恢复的劲气大都用来维持航行了,现在总算是可以全心全意的调息了,她对阿楚说“前方应是你的家人来寻你了,记住我说的话”,说完,就在阿楚的疑惑中加快了行驶的速度,全速前进了上百里,阿楚才看到远远的有几艘渔船,是阿爹阿娘都来寻自己了,高兴的朝着那方拼命挥手大声叫道“阿爹!阿娘!阿楚在这里!”

  而杨远之在这时候也收回了劲气的催动,任由着那边的小船缓缓朝着自己这边驶来。待亲人相见,自是抱头哭泣了一番,那日海上的暴风村庄里的人可是都看到的,暴风过后大家乘船出海搜寻阿楚其实都作好了无功而返的思想了,没想到阿楚还活着,阿楚爹娘一边流泪一边骂着她不听话。

  杨远之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一世自己爹娘与自己分别也快有三年了,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吧,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言如斯、言语桐两个小妮子也快变成大姑娘了吧。正在思索间,阿楚拉着爹娘来与杨远之相见,照着杨远之的吩咐说了,阿楚爹娘也是老实又热情的人,见杨远之气质非凡,客客气气的邀请他前去家中作客,杨远之感谢着应下了。

  回村庄还要在海上行驶两日,杨远之也不再动用劲气,一直待在船舱调息,阿楚则递水送饭格外勤快,同行前来搜寻阿楚的,除了她爹娘外还有几个村庄里的青壮年,有两个从小就一直喜欢阿楚,平素便是互相看不顺眼视作情敌,但阿楚好似也不太想考虑男女之情,将两人都看作哥哥般对待,而如今突然冒出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子,什么都不做却让阿楚如此殷勤。两个青年顿时放下对彼此的不服气,同仇敌忾起来,再怎么说都不能让一个外人将阿楚得了去。

  但世间万物最是一个情字难解,情之一事又岂会有先来后到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