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活得到仙界由本君说了算。”白此最后一笔落成, 继而一道红芒从他手中疾射而出,直奔涂山遇。

  涂山遇本能想要避开,刚有动作却发现涂山烟离骤然出手, 对他施以定身术法,他只能任由红芒幻化而成的绳索将他绑缚。

  “要抓你, 可真不容易,不枉费本君演那么久一场戏。”白此一改之前的气急败坏, 整个残魂周身的气势变得平和内敛, 但更具危险。

  涂山烟离也放下了小女孩, 语笑盈盈:“少君足智多谋,小妹佩服。”

  涂山遇听着他二人交谈,表情变了又变,但他只动了动嘴唇,终是未置一词。

  白此收拢红线, 将涂山遇置于阵法中央,再以掌风撕碎他两边衣袖,旋即并指成刀,在他肘正中静脉位置各划上一刀, 鲜血顿时从伤口溢出,与白皙的手臂内侧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差。

  血液顺着手臂一路往下, 最后从指尖滴滴答答落在阵法上, 伤口很深,血液流出的速度很快, 不过片刻就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摊,血液又似有生命, 蜿蜒流动,与阵法相汇。延擅汀

  白此口中念咒, 双眸中隐有金光闪动,涂山遇望入他的眼中,就像是受到蛊惑,嘴唇开启,跟着念起咒语。

  “谨请九尾仙狐族,腾云驾雾下凡尘,符水救人光英辉,桃枝大鬼法无边……”[百度节选]

  “信徒涂山遇,拜请九尾狐,愿以己之身,为娘之灵躯,愿以己之魂,求一世荣华,愿以己之魄,换……”

  随着咒语念出,地上血阵先是散发出柔光光芒,光芒随着咒语往后逐渐大盛,很快将整片天井区域覆盖,直至,光芒里掺杂进涂山遇的血液,直冲天际。

  “轰隆隆——”天空雷声响彻,而夹杂在天雷声中的,还有剧烈颤动的大地以及大地仿佛被撕裂的巨大轰鸣。

  不,大地不是仿佛被撕裂,而是扎扎实实、切切实实地裂开,以阵法为中心,地面裂开,裂缝如蛛网朝四周延伸,仅在短暂时间最粗处就已有水桶粗。

  属于久远年代仙狐一族的气息自裂缝处泄露,起初只有很少一部分,但涂山遇血流得越多,泄露出的气息就越浓,不多时,整片空间就好像完全被这陌生又能涤荡人心的气息所笼罩。

  但涤荡的绝对不是涂山烟离和白此的心。

  蒸腾的白色烟雾间,有另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像出现。

  涂山烟离和白此在气息浓度提高后都退离了一些,涂山烟离手里突然多出一把黑伞,这是她的法器,就在她准备朝着那道出现在涂山遇身边的影像袭击时,冰寒气息骤然将她笼罩,她将将以伞抵挡。

  “卑鄙!”透过伞与剑,涂山烟离看到了突然现身的白追云。

  “再如何卑鄙也比不过你们这群败类。”白追云的声音同“惊霜”上所附带的寒气一样冷。

  “是吗?”涂山烟离轻笑,“不过很可惜,事已至此,你终究是慢了一步。”她说着,身后九条尾巴如花瓣绽放,而后齐齐向白追云攻击。

  白追云被逼退后,正欲再次攻上,忽然察觉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自天井中央传来,一瞬就让他卸下了所有的法力,他立时担忧朝献祭阵中央的涂山遇看去。

  此次让涂山遇先行无疑是冒险的,可他们不能拿叶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只能分工合作。

  涂山遇负责将涂山烟离和白此引开,白追云、龙符等则借机将叶家人救走,涂山烟离会抱走一名小女孩是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但也不能贸然突进。

  早在看到白此划破涂山遇双手臂放血时他就忍不住想出来将白此捅到魂飞魄散,却生生忍住了。来之前涂山遇告诉他,必须让涂山烟离和白此完成他们的召唤目的,但现在召唤出来的那东西,让他十分不安。

  他不安,涂山烟离和白此却没有不安,非但没有不安,反而在确认那渐渐清晰的人影是他们要召唤的涂山狐族本体后脸上染上了狂喜。

  涂山烟离整个化作一道红芒直奔他而去,在白此之前先一步用尾巴将人掳走。

  白此扑空,神情顿时难辨起来,他抬头朝站在高高院墙上的涂山烟离望去,声音轻缓道:“涂山烟离,你想做什么?”

  涂山烟离笑容明媚,语调柔媚:“少君勿怪,小妹一时情急,这就剥了他的仙骨予少君。”

  “用不着你来剥,本君自可动手。”白此眯了眯眼道。

  涂山烟离朝他身后看了看,巧笑道:“少君还是先解决这群麻烦的家伙,再来寻小妹吧。”说罢,她便欲离开。

  “站住!”白此喝住她,“你不想回仙界吗?”

  “回仙界?”涂山烟离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更肆无忌惮,她缓缓道:“少君,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年代,我在下界可以风生水起,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过活,您说,我何必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堆条条框框将我框入其中,受制于人?”

  “……你是要撕毁我们的契约?”白此朝她飘了过去。

  涂山烟离面上不显,拿着法器的手已暗暗传输法力,她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说:“难道少君没打算事成后取我性命?”

  白此正欲开口,忽听一道清清冷冷又含着讥讽的声音响起:“无论过多少年,妖狐依然狡猾,满心算计。”

  这声音是……

  涂山烟离直觉不好,然未等她有所动作,一股于她而言不啻于毁天灭地的威势袭来,她大脑最先接收到的是来自身后九尾齐断的巨痛,其次才是丹田——她的丹田,被硬生生撕裂,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将其撕裂,握住了她丹田内的那颗光泽暗淡的内丹。

  涂山烟离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血液自嘴角滑落,她张了张嘴,十分艰难才说出一句:“你……怎么可能……有法力?”

  青年一只手执剑抵着涂山烟离拿法器的手臂,一只手穿破她的丹田,两人离得很近,青年的脸贴着她耳畔,姿态亲昵,仿若情人间即将呓语,但青年说出的话却是:“三千年了,我的内丹,该物归原主了。”

  说罢,青年斩断了涂山烟离的一条手臂,同时也掏出了她丹田里的内丹。

  涂山烟离从院墙上摔落到地,她并没有死,只是失去提供力量的内丹,她迅速变得苍老,脸上身上迅速出现暗红色枯草一般的狐狸毛。

  白此见势不对,当下就欲开溜,但刚一转身,他就撞上了一堵结界,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现在才想起来要逃,不会觉得太晚吗?”

  白此身形一僵,下一秒陡然朝后方袭去。

  化作尖利手掌与狐尾齐动,白追云心下一慌,喊道:“遇哥当心!”喊话时他已祭出“惊霜”,朝着白此后心而去。

  涂山遇手里则是以“惊羽”挡下白此攻击,同时手腕翻转,“惊羽”扇面朝上,扇骨的顶端疾射出数道冰棱,但在击中白此的一瞬,白此身体倏然变成无形。

  ……白此的身后,是白追云。

  白此嘴角的弧度几乎咧到耳根,他喜欢看自相残杀的戏码,恶劣又凶残。

  可是,涂山遇会让他如愿吗?

  “什么?”白此察觉后方攻势时神情一肃,就见那本该射向白追云的冰棱在一条金红线控制下又齐齐调转方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他残魂中。

  “嘤——”白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忙不迭逃走。

  涂山遇不为所动,手指沾上他的鲜血,迅速在虚空画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护我真身,昧火出鞘,以我真神,斩天下魔,去!”

  血色的咒上火焰升腾,好似长了眼睛,直袭白此而去。

  白此速度快,但符咒速度更快,火焰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他包围,那一刻,他是绝望的,绝望之余,他同样想着另一件事——如果今日事败,那么他就算魂飞魄散,也绝对要拉一个垫背。

  透过金红色的火焰,他看到了站在地面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的涂山遇。

  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不顺,都是从涂山遇出现后才开始,是涂山遇破坏了他的计划,尽管涂山遇是他如今认定能够作为他肉身的存在,这份恨意也已彻底蔓延。

  死,涂山遇必须死!

  本已到涂山遇身边关心还未出口的白追云先察觉了突如其来的危险,身体下意识护住涂山遇,炽热的火焰连同白此的全力一击几乎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兜头罩下,只消一瞬,他便尝到了口中腥甜以及仿佛骨骼错位粉碎的巨痛,但很快,巨痛便消失,并非奇迹突然降临,而是防御法衣以及身上的九尾狐玉坠为他将后续的伤害承担。

  “你、找、死。”涂山遇双目赤红,手掌一伸一抓,正站在涂山烟离面前看着她苟延残喘的青年手里的剑,即“惊雪”落入他手中。

  裹挟着无上道义的剑气一剑剑落到白此残魂上,那看似轻飘飘的每一剑,都是在鞭笞白此神魂,能让他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闫擅亭

  “轰隆隆……”天道俨然因他动用元神之力发出警告。

  眼看天雷酝酿即将劈下,已经缓过来的白追云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安抚道:“遇哥,我没事,我一点伤也没受,不信你检查。”

  涂山遇因他的阻止暂时停下折磨白此,雷声也因此小了半分,但黑夜之中在云层里酝酿的蓝紫色电光却依然亮得扎眼。

  白追云颇有些心惊肉跳感,他拉过涂山遇的手,将手里碎成两半的九尾狐玉坠拿给他看,指腹摩挲着语气满是遗憾道:“又碎了一块。”

  涂山遇顺着他的视线看看九尾狐玉坠,又抬眸看看他,胸腔中的怒火在他的担忧中渐渐熄灭,终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明日我再给你雕刻一块。”他说。

  “要一模一样的。”白追云立刻接话。

  涂山遇颔首,只是看见他唇角残留的血迹时仍眸色深了深,少顷,抬手,用指腹为他拭去那点血迹。

  白追云覆上他手,朝他浅浅一笑,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嗯。”涂山遇点点头,刚想再说,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有些不悦朝那有些冒犯的目光主人看去。

  白追云也顺着他视线望去,就见一袭白衣的青年衣摆一撩,直挺挺跪下,直接抱拳行一大礼:“晚辈涂山晏,多谢少君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