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绝双眼冷意如刀, 淬上了寒光,声音虽不大,但二人却觉得后脊发凉, 宛若有针扎在他们后腰, 轻轻一动,仿佛要刺破丹田, 落得个废人下场。

  一时间,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大气都不敢喘。

  “无垢之体若是有此心,那我这双眼睛怕是白瞎了。”宋绝收回目光, 声音很淡,但是却是在赤果果嘲笑他识人不清, 看不透彻。

  “我并非不信,只是当证据摆在眼前,我怎能不信?”常州踌躇片刻,叹了口气, 说道, “都是皇子,我哪里会偏心呢?”

  宋绝没理他, 心神在问天道, “能不能将这事追本溯源?”

  这种手段乃渡劫修士才能动用的手段,他现在还达不到。

  “花费一百万灵石,倒溯时间。”天道回应。

  “扣吧。”宋绝心抽了一下。

  随即,一道微光涌现至他脑海, 以他强悍的精神力, 也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前辈, 你怎么了?”常四颇为小心。

  “无事, 只是追溯时间罢了。”宋绝实话实说,而且越是在外展露自己的实力,并且对方还看不透的话,那占据主动的位置便会更加有利。

  “嘶——!”

  果然,听到宋绝话,二人大眼瞪小眼,心中宛若升起惊涛骇浪,难以平静。前...前辈竟然是不曾出世的渡劫老妖怪吗?

  “你那几个皇子很好啊,对我徒弟动手?”宋绝的话令他们悚然一惊。

  接着,一侧的虚空突兀亮起,那些不可知的画面一幕幕的闪烁在二人的面前,二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常州,气的脸色铁青,眼中厉色乍现,再接触到宋绝那冷笑的脸,心中陡然一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下了决定。

  “此事本皇定会妥善处理,还我皇儿一个公道。”常州沉声说道,眉宇间杀机尽显。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宋绝淡笑一声,“拍卖会明晚,我这人可不喜欢拖太长时间。”

  说罢,身影陡然消失,而楼下绯叶门前,常剑依旧是跪着,他身虽苦痛,但心却不服输,紧咬牙关,死死硬撑着,他虽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那人根本不会见他,但是凭着顽强的精神,心境已然升华。

  深处皇宫又是八皇子,自当是根基不足,被其他皇子算计了去,但奈何证据摆在眼前,皇上只相信看到的,而不是听信他一人之词,落得个这般下场,只有他讽刺的坚守着“皇室一家亲”的可笑说法。

  他来这并非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被蒙眼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信一个“罪人”言辞,他只想让自己不留遗憾,找一处山青又水秀,无人叨扰之地,安静地赴死罢了。

  身后熙熙攘攘,眼中迷乱怪异,撑了三天,他觉得自己要倒下去了,这时,他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绯叶内走了出去,身影不急不缓,似乎是朝着他来的。

  他无奈,嘴边嗤笑,想来又是奉了哪路皇子的旨意来挖苦他的吧。

  身影在他面前停下,他只低着头,看到了一双白净莲纹长靴,想象中的讥讽声没有传来,只余头顶一道宛若甘泉般的青年嗓音,不绝于耳,“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他抬起头,瞧见一“神仙男子”,生的是俊美无俦,好似从那天上仙界而来,还散着仙气,他觉得一定是快要死了,才会生出这般幻象。

  身后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这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怎配让这仙人出现在他眼前,他大抵觉得他没有生出幻象,而是已经死了。

  只是他好不服气,他心尚未平,怎能轻易赴死,瞳孔摇摆不定,周遭的事物越来越昏暗,快要没入黑暗前,他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宋绝满意的点头,不枉他要多费口舌又费一百万灵石换来的徒弟,手指轻点,一股纯净的灵气没入到他体内,耳边如微风传来柔和声:“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宋绝托着他又步入绯叶,直奔三层卧房内。

  左侧的雅间长廊上,那专门盯着八皇子的仆人略显无趣,打了一个盹儿的功夫,再看时,人竟然不见了。

  他脸色顿时慌乱,小跑着敲开了雅间的门,对着那卧在榻上,受小倌喂食的四皇子,颤声说道,“大事不好了,主子,那罪人不...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

  “叫你看个人都看不住,你是眼瞎吗?”常悦双眼一瞪,双手推开了在他耳边绵绵细雨诉说情话的小倌,眉宇间又惊又怒,拿着装着比目的盘盂当头一砸,血色溅出,但那仆人不敢说话,只将头低着,好让主子息怒。

  “不行,我得通知大哥,人没了,要么被救,要么生死,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乱了计划。”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见一眼大皇子比较好。

  “四皇子要去哪?”常四背着手,笑眯眯的带着一众护卫进来。

  常悦瞧着阵仗,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一慌,“皇叔,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常四瞥了眼那溅出血花的仆人,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是说要见你大哥吗?我这就送你去,来啊,将四皇子好生‘请’下去,若是伤了一根毫毛,要你们好看。”

  护卫开路,朝常悦恭敬一指,“四皇子,请!”

  “皇叔,你抓人也好歹找个理由吧,我堂堂皇子,怎可受这般侮辱。”常悦后退一步,他这些年被掏空了身子,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哪来的底气敢和这些护卫相比,但是得摆出皇子的架子,不然丢了面子,得不偿失,也好让皇子的身份压一压常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带走,若反抗,格杀勿论!”常四只扫一眼,那眼神宛若看待死人,狠狠刺入了常悦的心,他脸色倏地惨白一片,直到被带走,他都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邸、五皇子府邸以及七皇子府邸皆是由官兵抓拿,将四位皇子关入牢狱,则日皇上亲自问审。

  碰面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怕是计划暴露了,而大江皇朝之所以与其它皇朝不同,能够存在千年之久的根本原因便是,皇室规矩第一条,不得手足相残。

  “大哥,怎么办?计划暴露,我们坏了规矩,会不会死啊?”常悦脸色惨白,还未从刚刚被抓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尤其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狱。

  “是啊大哥,我们投靠了你,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大哥!”

  “慌什么?”黑暗中走出一个阴鸷男子,他的脸色呈病态苍白,双眸好似幽潭,与之对视,怕是要被摄取心神。

  “我自有妙计。”

  深夜,皇宫书房。

  常州坐在窗棂边,遥望天穹,眼中怔怔出神,心中不禁想到,那孤寂苍凉的玉钩将亮光洒下大陆之时,有没有考虑到自己呢?

  “凤天,朕不欠你了。”他喃喃道。

  “咳咳。”常四突兀在门外咳嗽一声,将出神的常州唤醒,“进来吧。”

  “三兄在想什么?”常四推门而入,沏了一杯暖茶放在了桌案上,便见常州的脸色有些不对。

  “唉...”常州揉了揉眉心,听到常四这般问,心神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但眉宇间的哀愁却是难以化开,“还不是我那几个好皇儿。”

  “饶想我们几个亲兄,未曾出现过手足相残之事,哪一个不是为了皇朝好,就光我这个皇上位置,还是他们看不上,嫌麻烦,才轮到了我身上,怎么到那几个皇儿身上,就变得中邪一般,竟想除掉老八。”

  “莫非是听他人教唆?有其它势力扶持?”常四疑惑道,“可影卫探查极深,也未搜查到证据。”

  “你在替他们求情?”常州瞥了他一眼,缓缓走到座椅上,抿了一口茶,心中舒坦不少。

  “老祖宗的规矩如此,我并非要为他们求情,只是觉得可惜罢了。”常四看着常州,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何必扭捏作态。”常州说道。

  “说到底,还是血统不纯正。”常四偷偷瞄了一眼常州,确保没问题后,才低声说道,“大江皇朝从建朝到我们这一代都是延续了血脉,自当是没有陋习。但唯独三兄你,收养了八个皇子,这些皇子来路不明,藏在骨子里的野望与渣滓就算从小被皇室影响,长大后依旧是不稳定的。”

  常州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已然投向了窗外。

  “三兄还在等他吗?”常四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一颗心早已高高提起,好让一会被骂时,不用常州费力。

  “情之一字,怎可难了。”常州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说说宫里吧。”

  “他们既然能弄到证据,想来在宫中安排不少探子,甚至与我贴身之人,将这些人拔了吧。”

  “是。”常四应声。

  “另外,将皇城戒严,仔细排查,从石桥那里得知,江南已经有血莲宗踪迹,我怀疑皇城也混进了一些暗子,明天便开净世大阵,以防万一。”

  “还有,之前我让户部出资,运送到江南救助大旱的物资并没有送到石桥手上,这里面有蹊跷,你去查探查探,必要时,动影王卫。”

  常四脸色一变,影王卫,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每一个都是化神初期的强者,由影卫一层层踏过尸山血海选上来的狠人,竟然出动这个,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且退下吧,我乏了。”常州挥挥手,常四并未再多劝说,径直离开了书房。

  有些事,点到就好,该怎么做,取决于想不想做。

  他觉得三兄今晚并未呵斥他提到那人,怕是有些松动了。

  但同时,他心底却是格外替他高兴,为了那个无情的男人,苦苦等候了他二十余载,不值,真的不值。

  说不定他已经开枝散叶了呢?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他感慨一声,没入黑暗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