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在酒店里舒舒坦坦过了一周,偶尔还会闲着无聊,看看那个八卦群里在说些什么。

  最近群里几乎没有其他话题,除了在说花家现在能不能翻身,就是在讨论自己到底有多“作”。

  [明晚李爷爷生日,你们说花重锦会厚着脸皮去吗?]

  [会啊!我记得李爷爷跟傅琢祈他爷爷当年关系很好,说不定他还要去求人家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让傅琢祈别离婚呢。]

  李家跟傅家关系确实不错,过年的时候,花重锦还陪傅琢祈去拜访过李家已经八十多的老爷子。

  老爷子为人圆滑,即便花重锦在瑾城声名狼藉,在见面的时候还是摆出了一副和善长辈的模样。

  而且花重锦发现,傅琢祈还挺尊重李老爷子的,或许,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让李老爷子帮忙劝劝,让傅琢祈答应离婚。

  跟自己离婚这种好事,李老爷子肯定乐意。

  想了想,花重锦给自己订了套正装,又买了礼物,决定明晚一个人去给李老爷子拜寿。

  然而很多时候,计划总是会有节外生出的枝。

  吃过晚饭,花重锦正半躺在床上,给自己的论文打纲,门铃却响了。

  “谁啊?”他没叫客房服务,难道是其他住户走错了吗?

  门外很安静,花重锦只能下床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外面的男人西装革履,领带也一丝不苟地系在领子下。男人只按了一次门铃,便站在那里等着,不急不躁,好似笃定了门里的人一定在,且一定会开门。

  ——怎么会是傅琢祈?

  傅琢祈戴着他那副金丝眼镜,下巴上竟然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这是花重锦以前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一幕。

  该不会从自己离开之后,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要开门吗?花重锦有些犹豫。

  他觉得,自己不该开门的。但是明天自己既然要去参加李老爷子的寿宴,少不了还是要跟傅琢祈见面。

  短暂犹豫了一会儿,花重锦还是开了门。

  “你来做什么?没看到我放在床头上的离婚协议书吗?”话是这么说着,花重锦还是放傅琢祈进了门。

  他想,才不是因为什么心软。

  傅琢祈想不开折腾他自己的身体,跟自己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花重锦倒是不纳闷他为什么能找到自己,像他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找个人还是有很多方法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地方”。

  傅琢祈进来后才开口:“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那么多条内容,他全都没看,直接一键删除了。

  看小狐狸沉默,傅琢祈低声笑了笑。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坏蛋。

  他猜也是压根没看。

  “我把那几张废纸扔碎纸机里了。”傅琢祈说。

  花重锦也不在意,往沙发上一坐,也不管傅琢祈如何,只是随手按开了电视。

  “哦。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就是说一下你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明晚李爷爷寿宴,能陪我一起去一趟吗?”傅琢祈也不见外,自己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花重锦认真思考了一下。

  反正他本来也打算明天去一趟的,就算他们分开去,李家人肯定还是会给他们分在同一桌上。

  倒不如一起去算了。

  这样,如果在被问及离婚的事上,傅琢祈说没有,自己也可以从旁纠正。

  “我保证,明天只是去吃顿饭,如果吃完饭你不想回家,我也可以叫司机送你回来酒店。”傅琢祈看他犹豫,又加码。

  “哦?”花重锦冲他挑了下眉。

  傅琢祈笑了笑:“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我只是来请求你,陪我一起出席。”

  刻意加重了“请求”的发音,傅琢祈的态度看起来无比诚恳。

  可他越是这样,花重锦却越觉得不对劲,可只是参加个寿宴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呢?

  “既然你都用上了‘请求’,那我不答应似乎也太过分了点。”花重锦勾了勾嘴角,“明晚见。”

  “明天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不必,地址发我,我们到地方汇合。”花重锦扬了下手,“或者,也可以定在另一个地方集合,如果你觉得需要我们一起抵达的话。”

  傅琢祈没有强求,说了个地方,视线在这房间转了一圈,而后笑了。

  “坐下这么久了,不请我喝口水吗?”

  花重锦斜睨他一眼:“我这里本来就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傅总若是口渴,大可以换个地方喝。”

  “傅总?”傅琢祈看向他,似乎有很多疑问。

  花重锦一脸坦然,甚至带着些许挑衅:“或者,你更希望我称呼你傅先生?”

  看他这带刺的态度,傅琢祈无奈笑了笑:“那我能请求你,明晚——至少在李爷爷生日宴散场前,换个称呼吗?”

  “我考虑一下。”花重锦看他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没有一丝想要离开的打算,“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我想请你共进晚餐,可以吗?”

  “傅总有点得寸进尺了。”花重锦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赶客的意味溢于言表。

  傅琢祈见好就收,也跟着起身。

  他压根也没觉得花重锦会答应自己。

  看着人离开门口,花重锦说:“以后有事可以发消息。”

  言外之意就是“别来找我”。

  “可你不会看。”

  花重锦:……

  大意了。

  “从今天开始,我会看的。”没办法,他只能这么承诺。

  比起见面来说,花重锦觉得,只是读读消息而已,好像也没那么难。

  可他没想到,傅琢祈发来的消息,可不只是想让他“读读”而已。

  是夜,花重锦看着微信上一连串的语音条,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两难之地。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会看消息了!可如果不看,那就要被他找上门。

  摸着耳后的痣,花重锦长按语音条,挨个转文字。

  可单手操作总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在转最后一条的时候,花重锦却不小心点开了播放。

  手机外放声音开着,傅琢祈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阿锦,你有在看的吧?如果今晚没有收到你回复的消息,明天下午,我会去酒店接你。”

  ……草,怎么还带威胁人的?

  花重锦只能打开聊天框,回了个“1”。

  傅琢祈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催的,花重锦转文字的时候,又不小心点出了播放。

  “以后也请阿锦乖乖看消息后回复。”傅琢祈略带些沉哑的声音播放出来,竟然带上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花重锦心头一颤,手机落在了身边床上。

  不是,他发语音的时候在做什么?!

  其实现在的傅琢祈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两天嗓子有些发炎,所以说话声音有些沉哑。

  看到小狐狸回复的“1”,傅琢祈失笑,还真是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啊。

  可在偷看过花重锦的日记之后,傅琢祈明白,小狐狸越是摆出抵触的架子,越说明他心里在意、放不下。

  若他现在对自己无意,怕是早就跟对那些外人一样,平平静静地应对了。

  消息发过去之后,迟迟没有回应,傅琢祈尝试着发了个表情包。

  []

  收到消息的花重锦瞪大了眼,再三确定这是傅琢祈发来的,这才回复。

  [点错了?]

  [fox:没有。]

  自从知道傅琢祈的昵称头像都是指自己后,花重锦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沦为猎物的感觉,想了想,给傅琢祈改了个备注。

  [狗男人:只是看看你为什么又没有回我消息。]

  这个备注看着顺眼多了,花重锦发了个表情包回去。

  [这是门,]

  傅琢祈依旧见好就收,又发了条语音谈正事:“你有明晚穿的正装吗?”

  [有。]

  猜也是。傅琢祈把打到一半的字删掉。

  在收到回复之前,他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的。万一小狐狸没有呢?那自己又可以名正言顺,以送衣服的名义,去酒店找他了。

  可惜,被自己拆穿后的小狐狸,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傅琢祈有些失落。

  心上人太独立,有时候好像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

  订的衣服跟礼物都按时送了过来,看着来送东西的跑腿,花重锦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用房间里的打印机打印了三张离婚协议书,花重锦找了个信封装好,在上面写了个“傅琢祈亲启”后,叫了个跑腿小哥,让他送去了傅琢祈公司。

  前台收到东西的时候,一头雾水。

  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跑腿又强调说,送东西来的人千叮万嘱,一定要交到本人手里,她们也有点担心是什么重要文件,只能给楼上周助理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周助接到电话也很茫然,因为傅琢祈压根没有叮嘱他今天有什么重要文件送到。

  但他还是下楼,决定去前台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信封上除了五个大字外,没有其他内容,连个落款都没有。

  周助只能问还没离开的跑腿:“送东西的人姓什么?”

  跑腿摇摇头:“他没说。不过是个很漂亮的年轻男人,住在酒店里。”

  周助知道了,但他也不敢做主。

  现在公司上下都知道傅琢祈跟花重锦在闹离婚,甚至闹得不太好看,花重锦都离家出走,住酒店不肯回家。

  而且现在大家都以为,是傅琢祈要离婚,花重锦不同意,所以周助担心,花重锦是不是寄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过来。

  于是,他给傅琢祈打了个电话:“傅总,夫人好像给您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是信封装着的,不沉,您看……”

  “拿上来吧。”

  跟跑腿证明自己会把信封带给收件本人后,周助带着薄薄的信封进了总裁办公室。

  “傅总,夫人给您的。”

  “拿过来吧。”傅琢祈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信封,随手拆开。

  周助便看到有三张A4纸从里面掉落出来,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傅总看完之后,脸色黑了,却又笑了。

  完了,看来真是寄的不好的东西。难道是傅总的果照?他想用这些东西来威胁傅总更不能离婚?周助脑海里已经跑了一遍,如果傅琢祈让自己报警该怎么处理。

  然而傅琢祈看完之后,只是顺手把纸扔进了碎纸机,并嘱咐他。

  “以后他再叫人送信封来,直接拿上来,我要是在就给我。我要是不在,就连信封一起扔碎纸机里,拍照发我。”

  周助应下,更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是猜对了。

  于是,他说:“傅总,必要的时候,该报警咱们也得报警。”

  傅琢祈纳闷地看向他:“报什么警?”

  “夫人……不是写威胁信威胁您吗?”

  “不是。”傅琢祈不想说里面是离婚协议书,只是说,“他的小恶作剧而已,不必理会。”

  但周助听了这话,更觉得傅琢祈是被威胁了。只是自家老板身为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周助也不会擅自行动去报警,只是内心的八卦之火烧得更旺了。

  傅琢祈把碎纸机里碎出来的碎纸片拍了个照,发给花重锦。

  [(图片)]

  [阿锦,我说过的,我不会答应离婚。]

  收到图片,花重锦顿时明白,昨天他来找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在自己问了之后,反问自己是不是没看消息。

  看来第一份离婚协议书,也是魂归了碎纸机,傅琢祈应该也拍了照发给自己,可惜自己看都没看直接删了。

  啧。

  撕就撕,反正离婚协议书这东西,他想打印多少就打印多少。

  花重锦直接打印了三百张出来,挨个签名。

  签到一半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傻,干脆直接把电子签名放在了文件上,一键打印。

  信封也直接用打印机挨个打印了“傅琢祈亲启”,花重锦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开始机械地往里面填充纸张。

  就只是这样无聊的工作,等收拾完,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手机闹钟响起,花重锦把填好还没封口的信封扔到一边,起身换了衣服,叫了辆车,去跟傅琢祈越好的地方汇合。

  出租车刚驶出酒店院门,花重锦就收到了傅琢祈的消息。

  [狗男人:按时间来算,你现在应该已经下楼了吧?]

  花重锦不想理他,但又怕他亲自跑过来,只能回了个“1”。

  傅琢祈发现,六岁的年龄差确实让他跟花重锦之间有着不小的习惯差异。

  比如花重锦在敷衍人的时候,会选择扣1,而他敷衍人的时候,也只会用“行”、“好”、“再说”之类的词。

  花重锦很喜欢发表情包,只不过对着自己的时候反而不发。

  或许,自己应该去适应一下年轻人的社交习惯。傅琢祈想,这样,或许小狐狸还能多看几条消息。

  花重锦跟傅琢祈约在李家老爷子生日宴举办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

  到了地方,花重锦付款下了车,在一堆黑白灰为主的车子里,努力找着傅琢祈的。

  就在花重锦找得有点烦了,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喊傅琢祈来找自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里,阿锦。”

  傅琢祈穿着藏蓝色的西装,里面套着一件深灰色的马甲,浅蓝色的衬衣配着跟西装同色系的领带,看起来优雅地好像要去参加谁的婚礼。

  昨天见到的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也消失了,傅琢祈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样风月无比的模样。仿佛昨日的憔悴,就只是花重锦眼花的错觉。

  花重锦虽然也穿了正装,但绿色格子显得有些学院派,走在傅琢祈身边,本来看脸并不怎么明显的年龄差,一下也变得明显。

  看看小狐狸,再低头看看自己,傅琢祈觉得,或许自己在穿衣风格上,也该朝他看齐一点?

  两人并肩上了电梯,在一楼大堂下来,刚好迎上进门的云家夫妻。

  “曲阿姨、云叔叔,好久不见。”花重锦主动打了招呼。

  曲青书看看两人,对云修使了个眼色,才回应:“好久不见。”

  云修立刻明白过来,找了个理由,拉着傅琢祈去一边聊天。

  曲青书这才说:“听说你跟琢祈……在闹离婚?”

  花重锦点点头:“抱歉,曲阿姨,又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曲青书摆摆手:“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花重锦说,“反正我手里先也有爸爸之前买股份时候转给我的钱,也不会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曲青书叹了口气,又说:“婷婷跟我说,你还喜欢琢祈,是吗?”

  “……是。”

  “如果你真的不想跟琢祈离婚,我跟你叔叔可以……”

  云婷那边不能解释,但曲青书这边没什么好瞒的。

  花重锦当场解释:“曲阿姨,是我主动提的离婚。”

  “为什么?”曲青书不解。

  花重锦拿出当初试图蒙骗傅琢祈的说辞。

  虽然这套说辞没能骗过傅琢祈,但曲青书并不知情,还是信了。

  “阿锦,你这孩子就是总在替别人着想。如果琢祈真这么想的话,既然你都提了离婚,他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祈哥哥也为我着想。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继续拖累他。”

  曲青书看他固执,只是说了句“感情的事,你不能分那么清楚的”,便不再多劝。

  这边聊完,曲青书去叫了云修跟傅琢祈,四个人一起进了宴会大厅。

  李家老爷子八十八大寿,办得异常隆重,整个大厅至少摆了二十几桌,不少人已经到了,聚成一堆一堆,在聊不知道什么八卦。

  傅家跟李家关系不错,所以花重锦跟着傅琢祈一进去,李家现在的掌权人就带着妻儿迎了过来。

  “琢祈来了啊。”

  花重锦跟着傅琢祈喊了声“李叔叔”,就被带着去了李老爷子那边。

  腴袭

  李老爷子看到傅琢祈,十分开心:“琢祈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你爷爷要是还在,现在肯定拉着我炫耀,他大孙子多么多么厉害。”

  傅琢祈笑着说:“李赫也很优秀啊。我爷爷要是还在,李爷爷您也能拉着他炫耀您孙子的。”

  “哎呀,你可比我们家那混小子会说话多了。”李老爷子被哄得满面笑意。

  一旁跟着李叔的年轻男孩撇了撇嘴:“我哪儿不会说话了,我还是我们学校演讲队的呢。”

  李老爷子嘴上说着别人家的孙子好,但看向自家孙子时,眼里的喜爱还是藏不住。

  “你那演讲队拿过奖吗?”

  “……没有。”李赫萎了,干脆转移话题,“这不还有个比我还不会说话的嘛。”

  突然被cue的花重锦:???

  “李赫,怎么说你嫂子呢。”李赫的妈妈立刻扫了他一眼。

  花重锦立刻摆手:“没事的。我确实……不太会说话。”

  傅琢祈看他又装回了之前的样子,轻笑一声:“没关系,会倾听也很好。”

  什么意思?是在嫌弃他回消息少吗?花重锦转头瞪了他一眼,却只收到傅琢祈一个无辜的表情。

  “行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跟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儿也没什么话说。”李老爷子笑着摆手。

  傅琢祈跟着李叔去一旁聊天,花重锦反而站在原地不动。

  花重锦对李老爷子说:“李爷爷,我有件事想跟您说,可以耽误您两分钟时间吗?”

  “什么事?”傅琢祈顿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李老爷子也问:“是啊,什么事啊?”

  花重锦回头看看傅琢祈,又看看李老爷子,咬了咬下唇:“李爷爷,我想单独跟您说,可以吗?”

  李老爷子也听到了最近的一些传闻,以为他是要让自己劝傅琢祈别跟他离婚,于是道:“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那……我就说了。”花重锦也没觉得李老爷子能答应单独跟自己聊,于是说,“李爷爷,我想让您帮我劝劝祈哥哥……”

  果然来了!

  在场除了李老爷子,李叔夫妻包括李赫在内,也觉得花重锦要让李老爷子劝傅琢祈别离婚。

  然而却听到花重锦下一秒说:“帮我劝劝祈哥哥,让他答应跟我离婚。”

  “啊?”李赫的疑问最先发出。

  李老爷子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便也很震惊,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你是说,你让我劝琢祈跟你离婚?”

  花重锦点头。

  李老爷子还有李叔全都看向傅琢祈。

  傅琢祈没想到,小狐狸竟然把主意打到这里来,叹了口气,解释说:“对不起,李爷爷,让您跟着操心了。我跟阿锦最近闹了一些不愉快,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所以我们也不会离婚。”

  李老爷子顿时看向花重锦:“你说你这孩子,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吵架啊,你们这闹点儿小矛盾,不至于离婚。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

  花重锦:……

  哎,看李老爷子这喋喋不休的样,李家这边是利用不上了。

  李家跟傅家关系好,花重锦也不能用那个“我家落魄了,帮不上傅琢祈”的理由,这样只会让李家人觉得傅琢祈都对他这么好了,他还闹离婚,简直是不识好歹。

  这样,只要傅琢祈一说“不离”,那李家大概也要加入教育自己要“身在福中知福”的队列。

  怎么离个婚就这么难呢?花重锦想不明白。

  明明在瑾城那些传言里,自己下一秒就能被傅琢祈赶出家门,可现实却很残酷——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傅琢祈还是不肯答应。

  要是传言是真的就好了。花重锦想。

  李家果然给他们两个安排在了一张桌上,还把李赫也放到了这桌来——李家人多,李叔堂兄弟姐妹要跟他们坐一桌,李赫虽然是李老爷子亲孙,今天也只能被赶来年轻人桌上。

  傅琢祈刚过来,就被人拉走聊天去了,花重锦坐在自己位置上,安安静静。

  “嫂……哎呀,叫不出口,”李赫在花重锦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要不,我叫你花哥?”

  “……叫我阿锦就行。”

  “阿锦,你跟傅哥为什么事闹矛盾啊?”

  你小子浓眉大眼,怎么也这么八卦?

  花重锦总不能说“傅琢祈太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所以要离婚”,自己人设崩了不说,对傅琢祈名誉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花重锦翻出金牌名句:“哎呀,小孩子家家,不要乱打听。”

  “哦——”李赫顿时了然笑了,“哎呀,这种事你情我愿的,为了这种事就离婚也太小题大做了。你跟傅哥好好聊聊呗,我傅哥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倔种,实在不行你撒撒娇,我看傅哥那么喜欢你,一下就答应了呢。”

  花重锦:……你小子好像想得有点歪。

  不过,傅琢祈不是倔种?花重锦心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自己都明确说了“不喜欢”,还是依旧不肯离婚,这都不是倔种是什么?

  “有些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花重锦叹了口气。

  李赫拍了拍他的肩:“我说阿锦,你是不是有点悲观主义啊?要我说,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不管什么事,那都不叫事儿好吧!”

  傅琢祈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注意着花重锦那边的动静,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小狐狸又去找什么人来劝自己赶紧离婚。

  余光一撇过去,傅琢祈就看到李赫手搭在花重锦肩上,嘴里还嘚吧嘚不知道在说什么。

  “抱歉,我过去那边一下。”傅琢祈少见得打断了对方的话,朝着那桌走去。

  李赫还在跟花重锦讲自己的爱情“哲理”,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拎着离开了花重锦的肩。

  “谁啊?”李赫不满地回头,就见傅琢祈正低头看着自己,脸色有点阴沉,“哎?傅哥你回来了,我正在这帮你开解阿锦呢。”

  “是嘛。”傅琢祈手按在刚刚李赫拍过的地方,“那真是谢谢你了。”

  李赫傻呵呵一乐:“不客气,这不都是为了傅哥你嘛。我跟阿锦说,只要你们彼此相爱,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傅琢祈点头:“确实。”

  花重锦发现,傅琢祈自从把手搭在自己肩上后,就没有再拿开的意思了。不仅不打算拿开,甚至还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衣服。

  借机揩油?花重锦有点儿怀疑,但不确定。

  微微动了动肩膀,花重锦试图甩掉傅琢祈的手,然而对方动作变得更加明显。

  花重锦:……确定了,就是揩油。

  老色鬼!

  “傅哥,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李赫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继续当自己的心理讲师,“人啊,长了嘴就是用来讲话的,有什么话别老在心里藏着掖着,不然不就白长这张嘴了吗?哦,虽然嘴也可以用来吃饭、亲嘴。当然,情侣之间如果不想说话,也可以用亲嘴来代替……”

  眼见着李赫越说越离谱,花重锦假意咳嗽两声,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傅琢祈倒是觉得,李赫这话说得有道理,留给他一句“你不学心理学真可惜”后,跟着花重锦一起离开。

  李赫看着两人前后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

  “很好,不愧是我,劝架小能手。”

  酒店一楼今天被李家包了下来,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花重锦发现傅琢祈一直跟着自己,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我觉得,李赫有句话说得有道理。”

  花重锦眼皮跳了一下:“什么?”

  傅琢祈朝着他逼近走去:“如果不想说话的话,接吻也可以代替……”

  “你……唔!”花重锦转头想要躲开这个亲吻,却被傅琢祈捏住了下巴,没能躲掉。

  不过附近无人,花重锦也没有陪他演,一巴掌拍在傅琢祈手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傅琢祈发现,自己还真钳制不住不装之后的小狐狸。

  他明明看着那么瘦,力气倒是真的大。

  被推开,傅琢祈摸了摸被咬破的嘴角,眼神幽幽盯着他。

  花重锦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傅琢祈,你最好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在离婚中!”

  “没有离婚,离婚协议书我都扔进碎纸机里了。”

  “你说过,今晚只是来吃顿饭的!”

  傅琢祈抬手,轻轻擦掉了花重锦嘴角沾染的自己的血液:“我本来也是那么打算的。可是看到你,我忍不住。”

  花重锦再次抬手打掉傅琢祈的手,后退一步:“忍不住?你是狗吗?”

  傅琢祈轻笑一声:“是啊,你日记里不是写了那么一堆‘狗男人’吗?”

  “你偷看我日记?!”花重锦瞪大了眼。

  傅琢祈再次抬手,即便手背上已经被打得有些泛红,还是按在了花重锦左胸前。

  “阿锦,你一直说不喜欢我,那你的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

  “那是因为……”

  傅琢祈抢在他前面说:“是,上一次,你是因为受到了惊吓,那这次呢?”

  “你突然亲我,当然还是受到惊吓了!”花重锦扯着理由,好似如果自己不赶紧解释,就会有什么脱离绳索彻底坠落。

  “你的日记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花重锦立刻努力回想自己的日记,他不记得自己有写过什么动心、什么喜欢,傅琢祈在诈自己!

  想明白后,花重锦微微仰头迎上他的视线:“哦?那我日记里怎么说的?”

  “你说你喜欢我。”

  “放屁!”花重锦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小爷怎么可能会喜欢……”

  “哟,傅总跟夫人也来了。”远处有人热络地打着招呼走来。

  “啧。”花重锦只能收回没说完的话。

  傅琢祈看了立刻变脸的小狐狸一眼,回头跟那人客套了几句。

  “走吧,阿锦。”

  即便不情愿,还有别人在,花重锦下意识还是装回了之前的样子。

  简直都快养成肌肉记忆、条件反射了。

  路上没人,傅琢祈压低声音说:“很抱歉刚刚擅自亲了你……”

  “闭嘴!”花重锦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要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再陪你去任何地方。”

  “不会有下次。”傅琢祈说。

  花重锦狐疑地看他,却见傅琢祈一脸认真。

  傅琢祈今天是真的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在听到小狐狸跑去找李老爷子劝自己离婚后,又看到李赫把手搭在他肩上,一时间有些没能控制好情绪。

  他本打算循序渐进的。

  在看过花重锦的日记之后。

  他大概能明白,小狐狸为什么不肯承认对自己的喜欢。

  小狐狸没有安全感,对爱情也不信任,自己除了挑明那天说了喜欢,而在这之前,因为自己总是坏心思地想要逼出他的另一面,也从未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即便自己对他温柔,给他准备惊喜,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从别人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随手拿来用在了他身上。

  所以,花重锦不敢承认他的心动,他的喜欢。

  他不敢赌。

  傅琢祈想,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去给他安全感。

  他们的婚姻开始得有些荒诞,但他的感情是认真的,他要把自己这些年的认真,一一传递给花重锦。

  “你最好是。”花重锦把他的表情前前后后打量了几遍,最后送给他四个字。

  “恩。”傅琢祈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却在落下前停住,“可以吗?”

  本以为他会直接摸上来,花重锦心跳乱了几拍,却只听到他这么问。

  自己潜意识里冒出来的那一点儿欣喜,瞬间烟消云散。

  “……有病。”花重锦瞪他一眼,小声说。

  傅琢祈反而笑了一下,抬手抚摸上了他的脑袋:“恩,相思病。”

  花重锦听着自己心跳变得又快又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男人,就会瞎撩。

  转头快步走回桌旁,坐回椅子上。

  李赫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年轻人,正神棍一样地在那儿给人当心理老师。

  看两人回来,李赫抽空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刚准备转头回去继续看,就看到了傅琢祈嘴角明显的伤口。

  “哦——去实践我的理论了是吧?”李赫嘿嘿一笑。

  傅琢祈看花重锦脸色一变,立刻把他杯子端给他:“少说两句,多喝热水。”

  “啊懂了懂了,害羞。”李赫又嘿嘿一笑。

  花重锦脸色又黑了几分,转头恶狠狠瞪着傅琢祈。

  傅琢祈迎着看过来,一脸“谁让你咬我”的表情。

  好吧,确实怪自己。不对!花重锦又瞪回去。

  分明是怪傅琢祈搞偷袭!

  傅琢祈倒了杯茶,端给他:“喝吗?”

  “苦,不喝。”花重锦推回去,给自己要了杯果汁。

  李老爷子寿宴很快开始,李叔在台上拿着话筒讲了一通,最后带着大家集体给李老爷子敬了个酒后,就开始了晚宴。

  花重锦安静吃着,可傅琢祈却闲不住,一直给他夹菜。

  同桌的年轻人不仅有李赫,还有几个花重锦曾在群里说过自己会跟傅琢祈离婚的人。

  “傅总真是个好丈夫。”其中一个意有所指地说。

  另一个也阴阳怪气符合:“是啊,真体贴呢。”

  “羡慕?”没有长辈在,也没有自己的朋友在,花重锦也懒得装了,抬眼扫了两人一下,“没用的,你们没那个命。”

  两人没想到会被花重锦这么直白地回怼,甚至那个眼神,也让他们感到了一阵凉意与嘲讽,登时夹菜的筷子都顿住。

  不过两人很快回神。

  一个笑嘻嘻说:“是呢,我们确实没有那个能短暂过过‘傅太太瘾’的命。”

  另一个也道:“我们没有,你就有吗?”

  花重锦一挑眉,指了指在对面的那盘龙虾,然后看向傅琢祈,一言不发。

  这时候倒是不说“不喜欢”了。

  傅琢祈失笑,但还是抬手转了桌,等龙虾转到面前后,给他夹到了面前盘子里。

  “他有。”夹完菜,傅琢祈说,“我之前发朋友圈说得很明白了,没有离婚,不会离婚。”

  然而桌上大部分人却依旧觉得,傅琢祈只是要面子,等到花家的事过去一段时间,肯定还是会离的。

  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傅琢祈想证明自己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不过傅琢祈出来帮花重锦“撑腰”之后,那些人倒是不再多舌。

  一直到吃完饭散场,这一桌倒是都安安静静,只能听到筷子碗碰撞的声音。

  傅琢祈喝了些酒,不过因为这桌属他现在社会地位最高,也没人敢灌他酒,所以喝得不算多。

  花重锦十分警惕地滴酒未沾,一来到地下停车场,就立刻表示。

  “送我回酒店。”

  看他如此警惕,傅琢祈上车后跟他保持着距离,对司机说:“恩,先送他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