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林沐晗,脸上的表情垮了些。
林琨见她还不让路，眉头微蹙，声音低沉：“今天除夕,我来陪你们母女过年。”
这施舍一般的话语,打散了她心里窜起的犹豫,张嘴就想赶人，又念及今天是除夕,何况她也不能替妈妈做决定。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朱曼丽，见女儿迟迟不归,起身来到了这边,见门口站着的是林琨,眉宇间的柔意立马消散，问道：“你来做什么？不用陪你的新女朋友？”
闻言,林沐晗瞳孔睁大,妈妈的意思是,爸爸已在与妈妈分开的这些日子，有了其他人？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的犹豫顿消，抬手就要关门,却被林琨抬手阻止了。
林琨单手扶着门，直勾勾盯着朱曼丽：“别闹了，你知道我的人品。”
朱曼丽嗤笑一声：“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恶心。”她转身朝屋内走去,“小晗,关门。”
见林沐晗真要关门,林琨又加大了些力道，到最后力量不敌林沐晗,还借着门缝挤了进来，愠怒道：“曼丽，这么久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他瞥了眼林沐晗，“她要与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干预。”
林沐晗：“……”
朱曼丽回到沙发上坐下，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声：“只怪我当初瞎了眼，看上了你。”
林琨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脸上尽是怒意。
在朱曼丽从家里搬出来的这段时间，每每回去看到那冷清的家，他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忍无可忍之下，他拨打了朱曼丽的电话，希望朱曼丽能顺着他递出的台阶下，没想到朱曼丽压根不搭理他。
知道朱曼丽的这个住处，他找了上来，也告诉朱曼丽，只要朱曼丽愿意跟他回去，他可以原谅她的冲动。谁知道，朱曼丽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竟将他赶了出去，甚至还提出了离婚。
他当时真的被气疯了，这才会故意领着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女人出现在朱曼丽的跟前，目的就是告诉朱曼丽，有的是人愿意要林太太这个身份。果然，朱曼丽看到他身边的女人愣了神。
他胜券在握，认为朱曼丽跟他回家指日可待，没想到等了大半个月都没等来朱曼丽的低头。
朱曼丽的表现已超乎了他的预料，他这才会今天上门来，再次低头。
他都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了，朱曼丽现在说的是什么话，竟后悔嫁给了他。
嫁给他有什么不好？他事业有成，一直都洁身自好，身边从没有莺莺燕燕，所有人都夸赞他的作风。
这般想着，他心底积攒的怒意疯狂增长，却在抬眸看到朱曼丽眼里的悔恨时，怔楞在了原地。先前他还能以朱曼丽只是在跟他使小性子安慰自己，认为自己只要稍微低一下头，朱曼丽就能回来。直到这一刻，那天看着女儿与朱曼丽一前一后离开家时的慌乱感又再度袭来，直觉告诉他，他可能真的会失去女儿和媳妇儿。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咽回了肚子里，改话道：“曼，曼丽，对，对不起。”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为小声。
余光瞥见女儿在他身后侧张大了嘴，他又觉得臊得慌：“我跟你妈谈谈，你，你回房间待会儿。”
林沐晗诧异之余，又将目光落在了朱曼丽身上，用眼神询问朱曼丽的意思，见朱曼丽点头，她这才挪步朝房间走去。想到谭笑一个人在厨房，她又调转方向进了厨房，冲不明所以的谭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你小声些。”
谭笑点了点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
厨房虽有十几平，在厨具与灶具的加持下，留下的空余空间本来就不多，何况这儿还有两个人。
担心自己妨碍到谭笑发挥，林沐晗眼珠子转动了下，捧着谭笑做的辣子鸡丁，又从消毒柜里取出了筷子，靠在门框上边吃辣子鸡丁，边竖起耳朵听客厅的动静。
这个公寓并不小，有一百多平，厨房又设计在最里面，加上消音设计，饶是她竖起耳朵，也只能听见部分内容。
将林沐晗支走的林琨，已坐在了朱曼丽的对面，见朱曼丽还是不吭声，他张了几个嘴，才面红耳赤道：“先，先前是我错，错了。”
朱曼丽已从震惊中走了出来，问道：“你错在哪儿了？”
她与林琨结婚将近三十年，认识林琨三十二年，从未见林琨在她跟前低头，何况是认错。
林琨捏了捏攥紧的手，难堪与烦躁包裹着他，他都认错了，朱曼丽竟还不见好就收。
同枕共眠多年，朱曼丽只一眼，就猜到了林琨心里所想，嘲讽一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林琨，哪怕到现在你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你要真觉得自己错了，就不会这么心安理得来我这儿。”语罢，她心底升起一股悲哀。
当初她为什么会与林琨在一起？年轻时的林琨虽没现在的意气风发，但也很耀眼。确定关系后，她并不觉得林琨为她安排好所有的事有什么错，她只觉得，这是林琨爱她的表现。
结婚后林琨也如此，那时她已经习惯了林琨安排好她的一切事情，她也乐得自在。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林琨的安排反感？或许是一成不变的日子太过枯燥，她想要改变，但林琨却不想她出去工作。没错，开美容院，是她与林琨僵持了两年才换来的让步。
她的话宛若一盆冷水，浇灌在林琨的头上，让林琨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紧攥着手道：“我，我不该不顾忌你与小晗的感受，也不该将你们完全掌控在手中。”他抬起了头，解释道，“但我真的是为了你们好。”
朱曼丽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别过了头：“看，你还是记得小晗控诉你的话……”她摇着头，“哪怕到现在，你还是觉得你没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开沙发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林琨：“要不要试试，你被我安排一个月的日子，林律师？”
三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扔就能扔的，饶是她是借要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支撑了这么多年，她心底又何尝不眷恋林琨带给她的温暖？
如外人所言，林琨的品性确实已超出了绝大部分男人，所以，若林琨真的知错了，愿意改，她可以给林琨一次机会，要是改不了，她会快刀斩乱麻，割舍这段婚姻。
多年的习惯与男人的尊严让林琨想拒绝，可他又实在不想面对那冷清的家。
罢了，试试就试试。
他松了口，微点了点头：“好。”
朱曼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珠，冲厨房那边道：“出来吧，谈好了。”
闻言，林沐晗连手中的辣子鸡丁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撒腿跑了出来，小心打量着林琨与朱曼丽的神情，见林琨低垂着头，似受了欺负的狗狗，她不由的滑动了下喉咙。
印象中，她爸爸从没这样过，哪怕当时律所面临同行的排挤岌岌可危，她也不曾见过爸爸这般。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无法原谅他曾经对他的掌控。
她收回视线，又将视线落在了朱曼丽的身上，见朱曼丽朝她点头，她又捧着手中的辣子鸡丁回了厨房。
心不在焉将碗放回到灶台上，她闷声道：“我爸变了。”
谭笑倒不觉得诧异，女儿和媳妇儿都不要他了，要是还不知道醒悟，那才不正常。
“你说，我爸真能改吗？”林沐晗不确定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