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饶是谭笑收到了林沐晗的这条回复,她微悬着的心也还是不敢放下。
沐沐的自尊心很强，这种性子，经常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
可惜,她无法给予沐沐一丁点帮助。
念及此,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自责,若这一刻站在沐沐身边的是苏涵，想来可以给予沐沐一些实质上的帮助。
苏涵？
她踟蹰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通讯录，给苏涵拨了过去。
才接通,苏涵平静无一丝情绪的声音就传来:“有事？”
谭笑收紧了些拿着手机的手：“昨晚那件事,是谁做的,相信你心里已经有数。我不信以她的能力，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但她仍旧这么做了,这说明什么？”
沐沐自尊心强,她的也不少。
饶是她此刻她想请苏涵帮忙，也不愿意把自己摆到一个不堪的地位。
她要借这番话告诉苏涵，有她这件事在，就无法与江悦成为朋友。
“想让我帮忙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苏涵轻笑了声，“谭笑，我首先是个商人,你应该知道,商人注重的是什么。”
谭笑果断接过了话：“利益。”她深吸了口气,“我知道,现在无法让你看到直接利益，但是堂姐,从小叔立下遗嘱那一刻起，就将我俩绑在了一起。”
先前她已经给苏涵画了饼，再画，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她现在只需要告诉苏涵，只要她还在这条船上，那江悦打她的脸，就是在打苏涵的脸。
“你说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应该把你踹开。”苏涵的声音很冷，不是在吓唬。
谭笑眉头微蹙，收紧了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我相信堂姐不是这种人。”
这话很违心，直觉告诉她，苏涵一定是这种人。
但苏涵也注重情义，苏涵对她那便宜小叔心存感激，凭借这一点，苏涵就不会将她随意扔下。
至少现在不会。
电话那边，很久才传来苏涵的声音：“要是因为沐晗那件事，我帮不了忙。路，是她自己选的，那她就该准备好，败诉后的准备。”
谭笑想再说话，手机里已传来“嘟嘟”声。
苏涵已经挂了电话。
理智告诉谭笑，苏涵说的有道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有两个结果，赢和输。
何况，现在苏涵还不想与江悦撕破脸。
就如苏涵自己所言，商人注重利益，在利益暂时没发生较大的冲突下，按兵不动才是明智之举。
从情理出发，她又觉得，苏涵这人太冷血，沐沐可是苏涵的闺蜜。
越想越烦躁，谭笑气愤地挠了挠头，她没资格去责怪苏涵，说到底，还是她自己能力不足，要是自己强大一点，不仅不用担心华泰做手脚，更不用去求苏涵帮忙。
打住，这庭还没再开，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
沐沐既提醒了她，那沐沐也能想到她所想，有所防范，至少不用那么被动。
想到这儿，她走到了窗户前，望着远处的山峰，不禁出神。
以前，她觉得搞好实验就够了，现在看来，她这个想法太过单纯了些。
她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江悦这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要不咬咬牙，也想办法提高点地位？
与此同时，华泰总经理办公室。
看着网上的评论全部倒戈，坐在沙发上的江悦，冷笑了声：“我倒是小看了你。”
紧挨着她而坐的孙昕，自然也清楚网上的评论，心里不窝火是假的，但这份窝火，仅限于站在江悦是替她出气这点上。
在她看来，左右谭笑已经退圈了，那这人是好是坏，就跟她没关系。
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网友，非要拿谭笑跟她一起比，江悦看见了，想为她出口气，谁知道那些网友还上纲上线。
江悦向来睚眦必报，才想让谭笑长个教训。
若谭笑就那么受了，这事就跟先前那次一样，很快就过去了，江悦也不会再花费功夫，去追究。
她起身为江悦冲泡了一杯咖啡，将脑袋枕在江悦的肩膀上：“别生气了，不值当。”
江悦抬手揽住了孙昕的肩膀，轻“嗯”了声，垂眸问道：“待会儿打算去吃什么？”
“我都可以，听你的安排。”
“那今晚去我那边？”江悦温柔地在孙昕额头上落下一吻，语气里带着些抱怨，“这个月，我才见着你两次，你把你的时间，都分给了那些剧本，什么时候才能把时间全部留给我？”
孙昕离开了江悦的肩膀，双手环抱着江悦的脖颈，主动吻上了江悦的唇。
江悦不止一次向她提过，让她退出娱乐圈。
但她还不想离开娱乐圈，她是真的喜欢拍戏，喜欢去感受剧本里不同人物的人生。
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江悦可能会不高兴，她只能用这个吻来转移江悦的注意力，让这件事过去。
她很感激江悦，也喜欢江悦，她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让自己与江悦的感情出现问题。
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主动献吻，江悦自然欢喜，连带着心中的那些不快，也都散了去。
吻到深处，她不想只止步于此，小心将孙昕放在沙发上，抬头用语音命令道：“小度，关窗帘。”
——
两天后。
谭笑估算着时间，骑着小电驴来到法院外。
她寻到停车位，单手拿着车钥匙，打算去大厅外等林沐晗。哪知，她才迈开步子，就听见一句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还以为苏涵有多重视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堂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的是江悦，那轻蔑的眼神，让谭笑浑身不自在。
附近，本已打算放弃的记者们，注意到这一幕，又纷纷跑了过来。
谭笑固然不想再被记者围攻，但江悦那嘲讽的眼神，确实让她很不爽。
“小江总竟有时间关心我和堂姐的关系，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她的口吻不咸不淡，情绪并未外露。
江悦冷哼了声，别过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谭笑，径直迈步朝停车那边的而去：“毕竟一次次找死的人不多，自然得好好了解一番。”
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好好安慰一下林律师，要真走投无路了，可以来华泰做法务。”语毕，她又迈开了腿，眼里尽是嘲讽与不屑。
没苏涵撑腰，谭笑什么都不是。
闻言，谭笑拧紧了眉，余光瞥见逼近自己的记者们，她连忙收敛好情绪，举着手微弯了下腰，算作给记者打招呼。
她可没那么蠢，真以为打过两次交道，这些记者就能对她手下留情。
她加快了步伐，连走带跑，避开了这些记者。
江悦那番话透露给了她一个信息，这次的官司，沐沐输了。
她没走几步，林沐晗与白女士就从法院的大厅走了出来，记者们瞬间蜂拥了过去。
“听闻这次开庭，原本定好的证人都没出席，实际情况是这样吗？”
“白女士，请问关于华泰提出的您在职期间，渎职的情况，是否属实？”
“关于这次的庭审结果，林律师有什么看法？”
“白女士，请问您是否会提起上诉？”
……
记者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齐齐砸向林沐晗和白女士。
白女士用手遮挡着脸，极力避开镜头。
不知是不是没避开，白女士的情绪爆发，红着眼，崩溃道：“我活该，行了吗？”
林沐晗连忙上前了两步，将白女士护在了身后，叙说道：“是非曲直，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有数。抱歉，我的当事人现在情绪不怎么好，请各位行个方便。”
说着，她就迈开步子，护着白女士朝停车场的方向而去。
谭笑见记者们对林沐晗和白女士穷追不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干笑着展开双臂，尽量拦阻记者们追上去。
“谭笑，你这可就不道德了，你这是在砸我们的饭碗。”
谭笑紧绷着脸，率先判断出记者们的动作，她立马进行阻拦没，反问道：“那你们现在追着一个受害者追问，就道德了吗？”
记者们：“……”
她的胳膊只有那么长，能拦下的记者始终有限。
不过，这也让林沐晗松了口气，手搀扶着白女士，加快步子，上了车。
见此，她长吐出一口气，冲四名记者挥了挥手，扭身就走。
两个轮子的小电驴，怎么能跟四个轮子的奥迪的速度相比，眼看着跟不上，谭笑选择了放弃，就近找了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等着林沐晗回来寻她。
两小时后，她的手机传来了动静。
打开一看，是林沐晗发来的微信。
【我回小院等你。】
见着这几个字，谭笑有些懵，沐沐这是扔下她，直接回了小院？
还是回到一半，才想到少了一个人？
算了，沐沐现在心情不好，忘了她也正常。
付完钱，她就骑上她的小电驴，火速回到小院。
停好小电驴，她小跑着来到二楼，林沐晗的房间门口，只见林沐晗正狂躁地收拾着衣柜。
两只还没清空的大号行李箱，歪歪扭扭躺在地上。
看到她，林沐晗索性扔下手中的衣服，走到一旁，拉开牛角椅，扭头坐下：“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收拾，我累了。”
瞥见林沐晗泛红的眼眶，谭笑心里极为不是滋味，只乖乖点头，将行李箱里的衣服，陆续转移进衣柜，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沐晗那边，欲说安慰的话，又嘴笨，不知该说什么。
“从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种地。”林沐晗面无表情道。
谭笑险些一个踉跄，不是她嫌弃沐沐，实在是沐沐不适合种地。
好养活的绣球花，都能被沐沐养死，她实在不敢想象，沐沐进她那大棚上手会怎么样。
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没等到她应声，林沐晗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她扔了去：“你现在也嫌弃我。”
谭笑急忙摇头：“我没有。”她的脑袋飞速转动，支吾着道，“只是觉得种地，太有损你优雅的形象。”
见林沐晗瞪她，她求生欲极强地说道：“先前你的提议蛮好的，我专门开辟出几个大棚，里面种一下反季，或稀有的菜，来卖给那些有钱人。”
闻言，林沐晗来了精神：“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吗？”
谭笑轻咳了声：“今时不同往日。”
她会的不多，希望能借此，帮沐沐重新找回昔日的自信。
比起现在有些丧的沐沐，她还是更希望看到，她第一次见的那个，自信张扬的沐沐。
她别过了头，避开了林沐晗看向她的目光，继续为林沐晗收拾衣服。
林沐晗一直未挪开视线，盯着谭笑看了许久，心中的烦躁不甘，与那被碾碎了一角的傲骨，在这一瞬，得到了些安抚。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她。
原以为她已做好了输的准备，但在法庭，看到华泰律师的丑恶嘴脸，与犀利的言词，她心中的不甘全部窜涌了出来。
华泰把她先前好不容易说服的证人全部收买，没了证人出庭作证，她的计划也被打乱。饶是后面，她在华泰律师拿出她的当事人在职期间不称职的证据时，据理力争，法官也还是没采纳。
最后，法官采纳了华泰律师的不称职提议，她所提出的赔偿不合规，也站不住脚，以败诉收尾。
送白女士回家的途中，白女士说了很多抱怨的话，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上。
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了她爸带来的电话，让她去他的律所一趟。
她没去，她猜到了他会说什么，无非是指责她的愚蠢。
把白女士送回家后，她就回到了家，收拾好行李，回到了小院。
她一直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不就是输了？没关系，反正你最初也不喜欢律师，现在正好有机会去创业。
让她几近崩溃的是，就连妈妈，也责怪她，觉得她太过意气用事，觉得她为了一个案子，赔上自己的前途不值当。
她干坐了很久，心里的郁结都没散去。又不想让谭笑看到她这副鬼样子，这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先把行李收拾好。
将手里的衣服叠放好，谭笑转身走到林沐晗跟前，伸手将林沐晗抱进了怀中：“一时的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生畏。”
一贴近谭笑的身体，林沐晗的鼻头一酸：“说风凉话，谁不会啊。”
谭笑这次没接话，她知道，这是林沐晗在发泄。
将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了，才能重振旗鼓，准备迎接明天。
“你倒是说话啊。”林沐晗带着鼻音，吼道。
谭笑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我有一个朋友，她的教授告诉她，她很有天赋，只要深入学习，定能创造出农业奇迹。”
被成功分散了注意力的林沐晗，止住了流泪，哽咽道：“然后呢？”
“教授的话，给了她很大的自信。但这份自信，却败在了毕业论文上。第一年，她的毕业论文被水淹了；第二年，她的毕业论文，又被羊给吃了；第三年，在她的控诉下，教授给她更换了毕业论文，眼看着成熟在即，又被一只鸡给吃了。”提及过往，谭笑苦笑了声，“能想象么，她已学完了研究生的所有课题，连本科毕业证都没拿到。”
“她怎么比孙乐还倒霉？读农学院的，都这么倒，倒霉么？”林沐晗不解地问道，要换作是她，估计得疯。
谭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头，又垂眸看了眼林沐晗，见林沐晗已止住了眼泪，悬着的心落下了些，继续说道：“她研究的课题，获得了无数好评，农科院曾对她发出过两次特例申请。”
林沐晗听说过农科院，她先前让帮忙看论文的朋友，就提到过农科院，很想去，却没如愿。
她止住思绪，抬头仰望着谭笑：“她去了么？”
直觉告诉她，可能会有反转，毕竟那么倒霉。
谭笑垂眸，就见林沐晗如扇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结合那泛红的眼眶，怎么看，怎么像被欺负的娇美人。
她心疼地抬手，拂去了那滴泪珠，柔声道：“她本来想去，却被教授直击灵魂的一问‘毕业证拿到了吗’而打消。”
“这教授有够损的。”林沐晗吐槽道。
谭笑认可地点头：“不仅损，还是个老顽童。”
她心知，老顽童了解她的性子，不太愿意被束缚着。那农科院看着好，却没农学院那么自在。
林沐晗眨巴了下眼睛，歪斜着脑袋：“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你自己？”没等谭笑回话，她又摇了摇头，“我真是被气糊涂了，你学的商业管理。”
她离开了谭笑的怀抱，带着一些嫌弃：“没见过这么安慰人的。”她抬手擦拭了下脸上的眼泪，呢喃道，“但心情是顺畅点了，至少我没你那个朋友那么倒霉。”
一个天才，却为了一张毕业证在挣扎。
她不是天才，她的身边也还有她，她要真就这么被打倒，只会让仇人畅快。
等着，等她羽翼丰满那天，她一定报了今天的奇耻大辱。
见林沐晗没那么丧，谭笑这才放下了心，松开林沐晗，回到行李箱前，边整理边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烧烤。”
她才要应声，陈姐嘹亮的声音就传来。
“笑笑，我买了一只羊，今晚咱们吃烤全羊。”
“你告诉陈姐了？”林沐晗紧张问道。
谭笑耸了耸肩：“你觉得陈姐会这么没眼力劲儿？”她想了下，“应该是为了庆祝，农场的红薯全部都预定出去了。”
“小谭总这生意，倒是愈发红火了。”林沐晗丝毫不掩酸味。
“这还得多亏小江总的帮忙。”谭笑漫不经心道。
想起江悦的嘲讽，她又恨得牙痒痒，她骑小电驴怎么了？不都是代步工具。
好吧，跟汽车相比，确实少了些档次。
林沐晗嘴角微抽：“她要是听见你这话，得被气死。”
“那感情好，我给她随一个大份子。”她垫着脚，将行李箱陆续放到衣柜顶部后，才拍了拍手，转身冲林沐晗道，“好了，我去看看陈姐买的羊有多大，你去么？”
林沐晗摇头：“你去吧，我打个电话。”
谭笑都松口了，她自然不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虽说卖菜赚不了多少钱，却可以建立不少人脉。
这年头，人脉广好办事。
此外，对以后安心农场的发展也有利。
谭笑轻“嗯”了声，迈步到了楼下，远远就见一只陈翠花手里牵着一只黑色的山羊，个头不是很大，目测有七八十斤。
去除山羊皮与内脏，净肉也能有五六十斤，完全够农场的所有人大饱口福。
接到电话，赶来的宋勤兰，停下车，就朝陈翠花走去：“你可真会给我找事。羊我可以搞定，这烤的灶，你得让人给我搞出来。”
“没问题，张大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陈翠花见着谭笑，就朝谭笑招了招手，“你见识广，待会儿你就负责给你张哥说该怎么弄那个灶。”
“好。”谭笑爽快道。
没一会儿，张大就到了，手里还牵着两只大狼狗，那狼狗见着羊，立马狂吠了起来。
见谭笑脸上尽是疑惑，陈翠花解释道：“狗是我让张大弄来的，晚上就拴在大棚外，防止那些个黑心肝的来捣乱。”她张望了周围一眼，上前了两步，小声说道，“我听说，昨晚有人咱农场晃悠。”
谭笑眉头微挑，当即就想到了江悦。
要真是江悦，那接下来农场可就真的不太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