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明白林沐晗的担忧,思忖了下,答道:“不如往后再看看,她要是安分不生事,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她从来不是圣母,之所以这么说,不是站在那素未谋面的妹妹那边,而是单纯觉得麻烦。
人言可畏,来农场帮工的学生们只登记了姓名,真要把人找出来,必然会惊动到其他学生。
虽然最后能把人找到,但要是人家什么都没做呢?岂不是无辜将人卷入到是非中,网上那些喷子,可最擅长断章取义。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麻烦。
感情她才是坏人。
林沐晗抚了抚额,心中憋着一团火的她,起身走到了窗户前,才要作声,就见一个短袖配长裤的女孩,三步两停顿地走了进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女孩抬起了头,红着脸,支吾道:“请问,笑笑姐在吗?”她局促地抓着衣角,“我,我找她有事。”
不知是不是气糊涂了,她竟觉得在院中的女孩,跟谭笑有两分相似。
想到什么,她问道:“你叫什么?找她有什么事?”
“我,我叫黄梦瑶。找笑笑姐有一点私,私事。”
姓黄?
林沐晗扭身看向沙发那边,谭笑已站起了身。
“听见了?楼下有人找你。”她没好气道,有些时候,她是真搞不懂谭笑的脑回路。
说谭笑大度?有时候,比谁都记仇。
说谭笑斤斤计较?就如现在,麻烦都找上门来了,谭笑却岿然不动。
越想越气愤,未等谭笑回复,她就迈开了步子,回了屋。
眼不见为净,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谭笑望着她的侧影,解释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把她找出来了,她也不会承认。农场现在人来人往,一旦传出去,她就会走我的后路。”
林沐晗刹住了步子,心中积攒的怒意顿时散去,同时也涌溢出一股懊恼。
她身为一个律师,理该看证据再做评判,现在她却凭自己的臆想,就给没见过的人下了有罪定论,还企图让谭笑站在她这边。
意识到这一点,她眉头紧蹙,臊得慌:“对,对不起。”她攥紧了手,声音小了很多,“她还在等你,你去吧。”语罢,她就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而去。
她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理智。
若再这样下去,她也别干律师了。
谭笑本还想说什么,林沐晗却已回屋,她只能收回视线,转身来到楼下的客厅。
黄梦瑶见着她,就立马低垂下了头,抓着衣角的手不住收紧,冲谭笑鞠了一躬,忐忑道:“对,对不起。”
她眉头微挑,心里有了猜测,嘴上却还是平静地说道:“坐下聊,嗯?”
黄梦瑶侧坐在沙发边,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道:“她,她是我引来的。”她摇着头,“我,我不知道你过得那么苦,我,我只是嫉妒你,嫉妒你可以过得这么好。”
她抬手擦拭了下眼泪,抬头看着谭笑,继续道:“我也不甘,同样是她的女儿,她却一直抓着我不放,你却能过得自由自在。”
来这儿道歉,她犹豫了很久。
在看到谭笑发的那条微博时,她第一时间是怀疑,不愿意去相信。第二天,爸爸带来电话,提及妈妈的事,她还是没忍住,问了爸爸。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她妈竟真的把谭笑爸爸用命换来的钱拿走了,最让她羞愧难当的是,她妈还用那笔钱,给家里添置了家具,给她买了好些新衣服。
在不知道前,每每被妈妈的嗜赌败家气疯之际,就会翻找出那段记忆,一遍遍告诉自己,妈妈并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呵,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自己蠢得可笑。
她竟对一个赌徒,还抱有期待。
她也无比懊悔,懊悔那日把谭笑拖下了水,甚至还为妈妈出了主意。
她没脸再见谭笑,也没脸再来农场。
每每听见周围的人议论安心农场和谭笑,她的神经就会绷紧,就怕自己做的事被曝光。
这样的担惊受怕她受够了,她这才说服自己,来到这边,与谭笑认错。
她不奢求谭笑会原谅她,她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些。
这样是很自私,可她没办法,她不想成为像妈妈那般,人人怨憎的人。
饶是心里有了猜测,真正听到时,谭笑心里还是有些震惊,但更多的心酸。
这份心酸,是为原身心酸。
原身拼命努力,除了想让更多人关注自己外,也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想过得更好。
而这份努力,却惹来了同母异父的妹妹的不甘与嫉妒。
这是原身的成功,又何尝不是原身的悲哀。
“那你可曾想过,她,”谭笑及时纠正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的确,在娱乐圈那几年,我不止被网上那些喷子骂,而这,就是赚钱付出的代价。”
她别过头,看向院外,声音微颤抖:“那次直播自杀,也是我最后的挣扎,也是走投无路下迫不得已的选择。”
梦想的破灭,经纪公司的翻脸不认人,高额的违约金,这些都压得原身喘不过气来,濒临崩溃。不然原身也不至于,走上极端,试图用直播自杀来移除债务。
黄梦瑶的眼珠子掉得愈发厉害,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嘛。
真的能无罪吗?那些已造成的伤害,只因这无关痛痒的几个字,就能愈合么?
谭笑知道,黄梦瑶的这份嫉妒与不甘,不单是冲着她来的,更多的还是原身。
也正因为这样,她无法代替原身去原谅黄梦瑶。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背对着黄梦瑶:“你的话我都听到了。”
黄梦瑶听出了这是谭笑在下逐客令,她连忙起身,又抬手擦了下眼泪,扭头望着谭笑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抬手捂着嘴,快步跑了出去。
恰逢帮工们都收工回来,她只觉得耳面赤红,跑得更快了。
满心疑惑的陈翠花,来到院子,见谭笑在客厅,不由出声问道:“那孩子怎么哭了?你给欺负的?”
后面半句,纯属打趣。在她心里,早就将谭笑当成了自家的闺女。
有哪个当妈的,不了解自家闺女的?她闺女就不是欺负人的人。
没听见谭笑的回话,她又往前走近了几步,见谭笑心情不好,立马加快了步子,来到谭笑跟前,出声道:“怎么了这是?这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我要是顶不住,还有其他人,怎么都不能让你这小肩膀来扛。”
听此,张大接过了话:“对,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我们的脑子是你没好使,不还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吗?”
谭笑抬眸,就见大家满脸担心,心中的郁结暂时去了些,扯出一抹笑:“没事,就是觉得这样大家太辛苦了,就在想,要不要我们换个经营方式?”
这话瞬间夺走了大家的全部注意力,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轻咳了声,说出了先前自己被包围时产生的想法:“最近来我们农场的人蛮多,我看她们也乐于自给自足,我就在想,要不我们专门开辟出一个区域,自助销售。”
陈翠花伸出了手,指着一旁:“那不就是跟咱现在的小番茄一样,我们只负责称秤收钱。”
张大摸着下巴,说道:“那些人下手也没个轻重,就拿小番茄来说,还有带土拔起来的,上面还有好些没成熟呢。”
他说的小番茄,是最后栽种一批苗,其他番茄都快收苗了,那批番茄才开始成熟。
陈翠花点头:“我也看到了,怪心疼的。”
谭笑觉得,张大说的有道理,决定道:“那我再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想到什么,陈翠花道,“我跟张大商量了下,地里好些番茄苗都收了,我们琢磨着先把地给开出来,确定种什么了,可以直接开干。”
谭笑点头:“好。”
“那你想好种什么了没?”陈翠花追问道。
“每个品种都种一些,顺带做做实验。”谭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还是因为一进入冬季,市场上就比较缺各类蔬菜,价格也会比上半年偏高一些。
她的种植方法,无法保证每样蔬菜都能达到高产量,但低也低也不到哪儿去。
“行,你看着安排。”陈翠花转身,看着已都将家伙事儿都放好的帮工们,单手高举,朝前抛了下:“都回家忙活去。”
她的话音落下,大家都纷纷四散开,骑着小电驴,归家去。
送走他们,谭笑这才来到楼上。她望着林沐晗的房门,才举起要敲,门就开了。
林沐晗倚靠在门框上,问道:“那姓黄的女孩,都跟你说什么了?”
谭笑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墙,没隐瞒:“她就是我们想找的人,道歉来了。”
林沐晗面带诧异,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常态,凝视着谭笑:“她道歉,你就原谅了?”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大度。”
林沐晗翻了个白眼,但心里还是微松了口气:“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可没忘记,某人时不时翻旧账。”
谭笑歪斜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自己何时与林沐晗翻过旧账了。
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她没有辩解,顺着林沐晗的话,说道:“跟林律师的胸怀比起来,我确实要差一点。所以,她道完歉,我就让她走了。”
“给了人一刀,事后后悔了,就来道歉。”林沐晗轻哼了声,“你说,她心里的负罪感,会不会少了些?”
谭笑认可她说的这话:“自然。”
她从黄梦瑶的身上的确感受到了愧疚,这份愧疚并不浓烈,正如林沐晗猜测那般,黄梦瑶的道歉,更像是过不了她自己心中那关。
她这么想黄梦瑶,可能不对,但这确实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嗯,果真是个足够理智的人。”说着,林沐晗就离开了门框,进屋前一秒,她侧仰着头望着谭笑,勾唇一笑,“吃饭记得叫我。”语罢,她还冲谭笑抛了个媚眼。
穿上职业装的林沐晗,不笑时严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一旦笑起来,那林沐晗本就有的妩媚,就会被放大,让人招架不住。
至少现在的谭笑,就有些招架不住,人都关上门好一会儿了,她仍旧没从怔楞中恍过来。
她眼前不由又浮现出,林沐晗曲着腿压在她小腹上的画面,那时林沐晗披散的卷发,掉落到了她的脸上与脖子上,那夹杂着柔情的眼神,撩得她心跳加快。
再这样下去,再强的定力,也会破防。
何况,她的定力本就不算强。
思及此,她收回了目光,收紧了放在身侧的手,回到了房间。
她才把数据都录入电脑,吴教授就给她发来了微信。
【明儿有个老朋友来上你的课。在科研室待腻味了,他想到地里换换脑子。】
看完内容,谭笑无奈一笑。
城市压力大,到乡下来走走,切身体会一下大自然,确实能让自己浮躁的心静下来,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年轻人,喜欢看种田类视频的原因。
要是单纯作为爱好,种地确实能成为生活的调味剂,可若要把种地当作营生,就很容易腻烦。
采菊东篱下,悠然在南山。
若兜里没钱,还能悠然么?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便起身到了楼下餐厅。她打开立式冰箱,见里面有一块战斧牛排,顿时拿出手机,搜索着战斧牛排的做法。
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刚将牛排放进烤箱,林沐晗就来到了门口。
“还没好么?”
谭笑抬手指了一下烤箱:“还需要等四十分钟。”她来到屋檐下,抬头仰望着天空。每颗亮晶晶的星星,如璀璨的宝石,错落挂在无垠的夜空中,吸引着陆地上的人去驻足,去探索。
林沐晗来到她身侧,看着满天星辰,嘴角不自觉上扬了抹弧度:“今晚我们在院子里吃吧。”想到什么,她扭头看着谭笑,“我屋里有一瓶红酒,来一杯?”
“好啊。”
“那你布置一下,我去拿红酒。”语毕,林沐晗就迈步朝楼上而去,没给谭笑拒绝的机会。
谭笑半是无奈地摇摇头,把靠在角落里的折叠方桌搬到了院中,又从储物柜里,拿出了逢年过节才会用的红色桌布,盖在桌子的表面。
既然决定要有仪式感,那牛排的摆盘就少不了。于是,她又来到二楼的阳台,摘了些可食用的薄荷。
来到玄关处,她就与一手拿红酒,一手拿蜡烛的林沐晗撞了个正着。
林沐晗察觉到她的视线,将拿着蜡烛的手藏在了身后,不自然道:“陈姐先前说,偶尔会停电,我,我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
其实这些蜡烛,本就是她准备用来吃烛光晚餐用的,不曾想,一直都没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有了,她自然不会错过。
谭笑点头“噢”了声,及时收回迈开的腿,歪斜着脑袋看着林沐晗:“没烛台么?”
林沐晗脱口而出:“当然有。”
瞧见谭笑眼神里的打趣,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发烫,慌乱将手中的蜡烛塞进谭笑的手中:“我去拿。”
她就是不想让谭笑觉得她准备得这么刻意,才只拿了蜡烛,没拿烛台。
谁知道还是被谭笑猜到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装傻,不肯回应她。
她跺了跺脚,愤愤然从储物柜里取出烛台,嘟囔道:“我给你记下了,后面再慢慢跟你算这笔账。”
半小时后,谭笑将摆好盘的牛排,端到了桌上。
早早坐在桌前等候的林沐晗,满眼噙笑,在漫天星辰下,与自己喜欢的人,共享美食与美酒,怎能不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哪怕这人现在还没接受自己,她也觉得很满足。
那潋滟着笑意与柔情的双眸,谭笑自瞧见了,她那颗逐渐对林沐晗无免疫力的心,又颤动了起来。
她知道,林沐晗一直都在等她回复。
可她现在还无法回复。这些天她有时间,她都在寻找答案,也加入了一个叫Time的论坛,里面的帖子,多都是对异事的讲述与回复,她翻遍了整个论坛,也没找到与她有过相同经历的人,这让她无比迷茫与无助。
她也问过自己,若能回去,你会为了林沐晗而留下吗?
答案是不会。
她的确喜欢林沐晗,但原世界却有养育了她多年的父母,虽然他们有时候不靠谱,但她爱她们。要真能选择,她绝不会离开他们。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在没得到答案前,去回应林沐晗。
偶尔她也会自嘲,所谓的找答案,无非是想让自己死心。
说到底,她还是怯弱。
担心自己真的有朝一日,在面临抉择时,会伤到她爱的人。
念及此,她只能强迫自己别过头,言不由衷道:“第一次做,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林沐晗敛下的眼眸,顺利掩盖了眸中的失望,生硬道:“好。”
她告诉自己,别着急。
是,她有自信。有自信能让谭笑破防,有自信能让谭笑率先开口。
可她也是人,都过去这么久了,谭笑仍旧没有一丝表现,她偶尔也会慌,也会怀疑自己。
放弃么?不,她不想放弃。
既是因为不甘,也是因为不舍。
活了将近二十七年,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想让这份喜欢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情,用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点评道:“鲜嫩不柴,也没膻味,很好吃。”
闻言,谭笑悬着的心落了地。起身将醒好的酒倒进酒杯中,推到林沐晗跟前后,她才倒给自己。
林沐晗端起酒杯,习惯性晃动了下里面的酒。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下流,与暗红色的液体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葡萄香与李子香。
她微举起,没与谭笑碰杯,就仰头独自浅饮了起来。
她白皙的脖颈,在烛光与星空的照射下,笼罩着一层薄雾,美得愈发不可方物。
无声的吞咽后,她直接一口饮尽了杯中剩下的酒,借着酒意,她瞪了坐在对面的谭笑一眼:“有时候我在怀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硬。
这话在谭笑的心中,漾起了片片涟漪。
她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语道:“累了,就停下吧。”她还是无法说出“放弃”二字。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她在不能回应林沐晗的情况下,却不希望林沐晗放弃。
她知道,以林沐晗的傲气,若真的决定放弃,后面就不会再回头。
林沐晗苦笑了声,自倒自饮了两杯,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支撑着桌面,俯身望着谭笑:“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不会恨你的理由。”
她能说么?
谭笑低垂下了头,不敢看林沐晗。
穿书这么荒唐的事,她不能说。
她的反应,惹怒了林沐晗。
她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心里仍旧憋闷得厉害。
她放下酒杯,绕过方桌,来到谭笑跟前,用力将谭笑连带着谭笑身下的椅子,旋转了九十度,让谭笑正面朝向她:“你说啊。”
谭笑被迫抬眸与林沐晗对视,她清楚看到林沐晗迷离的双眼中,蕴含着怒意与痛苦。
她微张着嘴,正欲出声,就被突然俯身的林沐晗吻住了双唇。
准确来说,是咬,林沐晗在通过咬她,发泄着她心里的愤怒与不满。
铁锈味瞬间充斥着她的口腔,林沐晗并未罢休,啃咬着她。
那密密麻麻的疼痛,与心中翻涌的欲望,让她眉头紧蹙,不觉抬手紧攥着椅子的扶手。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也尽可能在这么做。
这一切的努力,都在林沐晗撬开她的贝齿间崩塌。
她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欲望,她想与林沐晗更亲近,想与林沐晗水乳交融,想对林沐晗做更过分的事。
同时,她也怕,怕自己心中不该滋生的欲望,会轻薄了林沐晗。
在她百般挣扎之际,林沐晗离开她的唇。
林沐晗伸出舌头,将她嘴角的血迹舔舐而净,狐狸眼中潋滟着珠光,身体颤颤巍巍,似下一刻就会倒一般。
谭笑伸手想扶,却被她躲开了。
“谭笑,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今天的犹豫,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话毕,她就回身朝楼上而去。
停下?她非但不停下,她还要继续往前。
她分明感受到了,感受到谭笑对她的喜欢,感受到谭笑的隐忍。
她不知道谭笑在犹豫什么,她坚信,总有一天,谭笑会对她和盘托出。
看着林沐晗偏偏倒倒的身体,谭笑还是起身跟了上去,直到亲眼见林沐晗进了屋,这才这番回楼下。
桌上餐盘里的牛肉,没怎么动。
她走过去将其端进了餐厅,煮了一份意面,一并送到了楼上。
林沐晗还是没关房间的门,她冲有水流声的卫生间方向道:“不想半夜被饿醒,就多少多点。”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这一夜,她没睡好,每每熟睡,就能看到林沐晗愤怒指责她。
那恨意太浓烈,似被蚂蚁啃咬了心一般,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抬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带上笔记本和笔,匆匆到了地里。
再一次,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自私与怯弱。
明明她与林沐晗之间,早些说清楚比较好,她就是开不了那个口。
九点刚到,大一的学生们就准时抵达了地里。
学生们已来这儿上过两次课,跟谭笑也都熟络了起来,不等谭笑出声,就各自蹲身查看起了上周五撒在地里的白菜种。
“发芽了耶。”一学生惊呼道。
“现在适宜的温度,加上足够的湿度,怎么也该发芽了。”戴着眼镜的男学生,边上推眼镜,边接话道。
谭笑没管学生们的讨论,又扭头看了眼路那边。她收回目光之际,一辆车越野车映入了她的眼帘,紧接着就见越野车停了下来。不过一分钟,一穿着运动短袖套装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见着她,立马举起了手跟她打招呼。
男人的到来,瞬间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男人到底是谁。
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你们好,我叫王彦鹏,跟你们一样都是来学习的。”
谭笑微颔首,算作与王彦鹏互打招呼。
人既然都到齐了,她没再耽搁时间,蹲身用小铁锹将发芽的白菜种子从地里挖了出来,提问道:“现在的温度是27℃,这个温度,该对应多少湿度?”
这个问题一落地,学生们就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计算了起来。
王彦鹏左右张望了一眼,不解道:“不是,什么时候,种地这么麻烦了?这浇水,不是全湿,半湿,或是表面洒一点点?”
“你们觉得呢?”谭笑反问道。
先前说话的眼镜男,举起了手:“我觉得王,王同学说得有道理。”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我问多少湿度时,你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本子,准确计算呢?”谭笑将手中的小铁锹放下,指着地里,“我们现在是露天种植,我国的种植,也基本都是采用的露天种植方式。作物能适应不同时段,不同季节的下温度,那我们就能根据作物的状态,准确判断出作物的缺水状态。”
王彦鹏蹲身抓了些土,放在手里捻开感受了下,笃定道:“现在不需要浇水。”
“不错,以目前的湿度来看,再去浇水,反而会让种子腐坏。所以,今天的主题是,如何根据作物的状态,与土的湿度来浇水。”说着,谭笑就转身领着学生,朝大棚走去。
为了这个课题,她今天特意没浇水,为的就是让学生们知道该如何去准确浇水。
很快,一小时就过去,学生们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课程。
他们本想多留会儿,可农场与学校没有捷径可走,需要绕一圈,他们想赶上下节课,需要紧抓时间。
他们有时间的限制,王彦鹏可没有,一个人在大棚里径自转悠着。
见谭笑忙完,他才上前道:“这里面的蔬菜,跟我先前见过的大棚蔬菜不一样。”他指着就近的生菜,“看着就好吃。”
谭笑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把小铁锹,走到生菜前,挖了四颗出来,平放在地上,左右张望着:“我给你找个袋子装。”
王彦鹏直接用双手将生菜抱起:“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放车里就行。”说着,他就笑着迈开了步子。
他来时,就听老吴说,谭笑这儿有很多蔬菜,都是纯天然没用过化肥和农药的。
无化肥和农药,那就是无农残。
无农残的蔬菜,谁不想吃?尤其是他见着这棚里的菜都长得葱郁,就拿香菜和芹菜来说,隔着十几米,就能闻到香味。
想到老吴对他说的话,他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谭笑:“老吴说,你把那鬼兰移栽成功了。”他轻咳了声,不自然道,“能我移一颗给我吗?”
“吴教授说,您是做科研的,应该没时间养吧?想来你先前了解过鬼兰,它有时比较娇气。”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实验一开始,就没日没夜。”王彦鹏话锋一转,“我让我老伴来跟你学,她退休了,多的是时间。我也不占你便宜,老吴说你对时光穿梭有兴趣,我老伴她们组研究过,我把她的笔记带来了,你跟我来。”
听见“时光穿梭”四个字,谭笑一下就来了兴致,立马迈步,跟在王彦鹏的身后,来到了车前。
王彦鹏将生菜轻放在后座上,就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公文包里,取出了里面的笔记本:“我老伴年龄在那儿,跟组研究的时间不长,她知道的,全都记在上面了。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明儿可以当面问她。”
谭笑接过笔记本,感激道:“谢谢。”
王彦鹏摆摆手,将车门关上,便饶车头朝驾驶座走去,边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带她过来。”
“好。”
送走王彦鹏,谭笑就迫不及待打开笔记本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第一句就是“时光穿梭已成事实”几字,这不禁让她的心跳加快了些。
会得到答案吗?
她边翻动笔记本,边朝大棚而去。
可惜,她翻完了整个笔记本,也没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过,却肯定了一点,那就是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她来这儿已大半年,或许她先前所在的原世界,只过了一两天。这样的话,她的身体就可能还在。
她合上笔记本,细致规划了番,农场接下来栽种的蔬菜后,才回到小院。
下午她没再去地里,而是叫上陈翠花一起去了种子市场,选购种子。
当晚,林沐晗没回来,也没条微信与电话,就连她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是要放弃了么?
她苦笑了声,放弃了也挺好,这样她不用纠结是否能回去了。
可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接下来两天,王彦鹏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把妻子柳岺带了过来。
柳岺和王彦鹏一样,对种植很感兴趣,也愿意跟着她一起在地里忙活。出于对两人的帮忙,他们离开时,她都会挖几颗菜做报酬。
而林沐晗,还是没再回小院,她发的微信,也仍旧没回。
这天,王彦鹏跟着陈翠花他们去地里去撒种了,她与柳岺则在阳台上给花浇水,顺带让柳岺尝试上手照顾鬼兰。
她犹豫再三,望着正小心给鬼兰浇水的柳岺,出声问道:“柳姨,你听过穿书么?”
柳岺停了下来,反问道:“是穿到一本书里的意思?”
谭笑点头。
柳岺思索了番,把手中的水壶放下后,才娓娓道:“这个课题,曾经有一个学生提过,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能。”她停顿了下,又摇着头,“她想要验证这一点,好像失败了。”
谭笑刚萌生出的希望,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立马被掐灭。
柳岺转身看着她:“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谭笑展露出笑容:“那就太感谢了。”
“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跟老王可没跟你客气。”柳岺脸上尽是慈爱,她欣赏每一位聪明而又脚踏实地的学生,谭笑这两点,都占全了。
凭这一点,她也愿意尽可能满足谭笑的要求。
与此同时,林家。
林沐晗走至玄关处,远远就瞧见她爸—林琨,端坐在沙发上。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林琨看了过来,眉头一皱。
“过来。”
林沐晗将包挂在衣帽架上,走到林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谁都不敢碰的山芋,你倒好,直接接了。”林琨话语里尽是嘲讽。
今天中午,他接到同行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初生牛犊的闺女,接了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华泰职场歧视女性的案子。
要是委托方是华泰他绝不会说什么,结果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竟成了受害人原告的律师。
“我已经掌握部分证据,可以证明华泰就是歧视女性。”林沐晗答道,这几天她没回小院,主要是想找到更多证据,其次则是想借适当的分离,让谭笑紧张她。
她在接这个案子前,也有过徘徊,毕竟惹上本市的翘楚华泰,对她没什么好处,事后还可能被华泰穿小鞋,她的律师生涯也止步于此。
可随着她对华泰职场歧视的深挖,她对华泰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另外,富贵险中求,她要是能在这场官司中胜出,那就能一战成名,到时候哪怕是华泰有心针对她,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影响。
林琨冷哼了声:“临时倒戈,当场变卦的证词,在上庭后屡次出现。你能百分百保证,你的证人和证据都不会生变?”
林沐晗紧抿了下唇:“我不能保证,我只知道,身为律师,首要是维护委托人的权益。”
“冥顽不灵。你现在的委托人,不过是对赔偿不满意,一旦如愿,她可以随时卖了你这个律师。”林琨厉声道,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他林琨的女儿,会做这么蠢的事。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沐晗起身站了起来,掷地有声:“要真是这样,我也认了。”语罢,她就迈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怎么没想过?为了规避这个情况,她甚至与委托人开诚布公谈过。
从委托人的话语与表情中,她能感受出来,不会轻易被华泰撼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接下了这个案子。
但老林律师的话,里里外外都在指责着她的愚蠢,她是在意气用事。
她会用行动告诉老林,她的判断没错。
若真的出现被委托人卖了的情况,就当她瞎了眼,就此退出律师界,赖着谭笑,与谭笑一起经营安心农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