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她祸国殃民【完结】>第139章 绝世

  “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诃伦坐在她身旁,随手摘下一簇野花,一片一片地扯下花瓣来,“不想活,却想死,难道活着不比死了好吗?”

  兰卿短暂地沉默侯,若有所思:“千古艰难唯一死。”

  诃伦觉得好笑:“死是懦夫小人才会选择的,人生的乐趣,莫过于活着看到那些曾经欺辱你、欺压你的人,在被你战胜后只能流泪低头,任由你夺走他的财物甚至生命,却无能为力。”

  她不由得长长地一吁叹,望着连绵无垠的戈壁草原,“譬如现在,那些背叛我企图夺走我王位的叛逆,终成为了我的手下败将,我可以在他们向长生天发誓永远不背叛我之后选择原谅他们,也可以选择用最残忍的刑罚处死他们,至于他们的妻儿,部众,财物,牛羊,便都属于我,一切都要看我的心情,去掠夺,去占有,而不由他们做主。”

  兰卿垂下那双多情的眼眸,淡淡一冷哂:“所以女王陛下那么想得到乐蕴,也是因为想在她身上品尝到掠夺和占有的快乐吗?”

  “她不一样。”诃伦折断手中的花茎,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会把整个王宫的珍宝都送给她。我大约还想要她可以对我笑一笑,不要只是流泪。”

  兰卿却有些遗憾地想,可惜乐蕴根本不会答应,这种盼望,终究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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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洛水深碧如黛,鸣濑之声响彻不断,南山一片萧瑟枫红,如弥漫了满山的鲜血,千山鸦影飞掠一阵又一阵的昏暗,日光斜斜照入宫闱,照在那乱红飞过的秋千架上。

  苏祎拂去秋千上的落花,独自坐在上面,手中攥着西境的奏报——李守节已助诃伦平定国中叛乱,这自然是喜报了。

  而喜报之下还有一封密报,是她与诃伦在国书之下,战事之外,另又达成的一个约定。

  她摆驾到了温泉行宫,那一处温泉,是邙山上的活水引下,行宫地暖,极益久病之人休养。然而她来到这里,却并未能够见到乐蕴。其实她并不意外,却还是有所奢望。

  阿萝跪在深锁的朱墙外,深深将头低下:“主子说,还请万岁回去吧。”

  苏祎只望着那道朱门,低声道:“她可有叫你再给我带什么话?”

  阿萝叹息,摇头道:“回万岁,并没有。”

  苏祎欲言又止,只蓦然地转过身:“那你好生照料她,待她身体好一些,再来与我回禀。”

  阿萝垂首应了一声,就在苏祎转身下阶时,忽然道:“万岁。”

  苏祎转过身:“还有何事?”

  阿萝想了想,起身将苏祎请到了一院之隔的蔷薇深处,满架蔷薇一院香,临凋零的时节,每一朵花都在尽情释放自己淫/糜而短暂的美丽。

  “奴婢有一件故物,想献给万岁。”

  苏祎疑惑:“是什么?”

  阿萝默默将苏祎带入自己的居室。

  她一生流离,居无定所,在来到乐蕴身边后,曾获得过短暂的安宁,但之后逼不得已,又是颠沛流离。但无论在何处,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留存着这件东西,只因那物件寄寓了在一切的噩运还不曾降下之前,她的主人那最纯真而洁净的爱意。

  “这是……”苏祎怔怔地看着木匣中静静沉睡的并蒂九瓣琉璃莲花灯,那种沉静与寂寞,似连光阴也生生扼住了。

  “当年主子不曾出事之前,本是想将此灯送与万岁的,她喜好明亮是物什,又说灯上的莲花是并蒂,是极好的兆头……可谁料只晚了一日,她便被废帝召入宫中,紧接着便出了诃伦公主的事情……”阿萝不禁垂泪,她不知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昔之间骤生龃龉便不愿相见了,她不懂得,既已生死与共,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将她们分开呢?可她不敢过问,她知道自己在乐蕴心中也再回不到从前了,光景西流,人各自有所皈依,只有不能了悟的愚人,才会困宥往昔。

  “后来大人她要奴婢丢了,可奴婢知道这是要送给万岁的,哪里舍得丢呢?便私心留下,一直到如今 。奴婢想……她必然也是万般舍不得的,只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心都半死了,又要如何面对万岁……”阿萝哽咽道:“奴婢自知卑贱,只是想恳求万岁,无论主子做了什么,那都不是她的过错,万望您宽恕她包容她,不要让她的心再度陷入孤苦的哀愁中。”

  苏祎听罢,不禁深深喟叹,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琉璃的灯壁,似还能感受到当日乐蕴是如何怀着憧憬与笑意,将全部的相思都寄托在这只灯上的,然而只是晚了一些,偏偏只是晚了一些,如若那一晚诃伦没有来,苏完没有召去乐蕴,乐蕴没有因为欢欣而选择服从苏完的命令,自己不曾远去东都……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的爱人不会被人当成物品去交换,不会在那肆虐的风雪中染上脏污的毒药,不会如此孤苦无依地将自己隔绝在这里。

  悲与悲兮相织,欢与欢兮两忘。人事成空,却还给留了一盏灯。

  究竟是恩慈还是残忍呢?

  苏祎扶起阿萝,柔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背弃她,更不会离开她……”她抬眸望着西方如血的残阳,“我只是要去做一些事情,等我回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祎的离去,让原本便远离尘寰的温泉行宫再入沦为人间荒芜的绝境。

  从日落黄昏,到斜光穿户,乐蕴从满眼的狼藉中苏醒过来,满地皆是她的眼泪与汗涎,甚至还有斑斑血迹,身上的每一道旧伤,都在失去药物的抚慰之后齐齐叫嚣起来。她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模糊了时令和季节的更替,只是一味地昏沉,不愿清醒。

  清光落在她的脸颊,她用尽了力气,才勉强爬到窗边,整个窗棂都被钉上软垫,只有细碎的光芒会在难以料理的缝隙挤入。她抬手,摸了又摸,如同在沙漠瀚海远行的即将渴死的游人遇上清水一般贪婪。

  然而她却是满足的,她知道痛苦终有一日会结束,而幸福则可以长久存在。只是这一点点希望,连同她神志不清时依旧徘徊在脑中的苏祎的笑容,就足够她赌上性命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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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祎说,我不会背弃她

  背弃是一个下对上用的词语

  她是皇帝,或许应该说遗弃,但她说的却是背弃

  她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