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么?”
神识捕捉到浓烈恨意的瞬间, 翡寒衣便知自己赌对了。
阿翡在兰风逐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不过这样更好, 越愤怒憎恨, 就代表龙崽子对他杀心愈重,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苍蓝炽烈的火焰跳跃出灿金错影,却又蕴着几分冰凉清冽的水汽。
翡寒衣知道, 那是他藉由“阿翡”这具身体赠与兰风逐的力量开始被消化了。
待他真正掌握了那枚灵珠,龙崽子的修为便可一跃至天无, 在恒界只要不惹那几位, 横着走也是没问题的。
而兰风逐体内原本的灾厄之气,早已藉由阿翡转移到了翡寒衣体内。
即便是为了求死, 他也不会将宝都押在一个人身上——魔气、灾厄、……多多益善。
翡寒衣轻笑一声, 感知到兰风逐缓缓起身, 主动卸下了周身防御。
——要来了。
他等待了十年的死期。
兰风逐几乎要被愤怒淹没理智。
他看着负手而立的白衣人, 脑海里却尽是阿翡的音容笑貌。
虽然阿翡有些毒舌, 偶尔还会发脾气, 可兰风逐能看见他的心, 那是一颗世上最为柔软的心, 只是不知为何变得冰冷, 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他迫不及待想要将那颗心焐热,想着只要这样下去,总有一日可以让阿翡对自己敞开心扉。
可现实却重重给了兰风逐当头一棒。
那样鲜活的阿翡,那样温柔的阿翡,就在一瞬间离他而去了。
苍蓝火焰在他掌心凝作一柄虚幻长剑, 兰风逐怒吼一声, 直接将剑锋送入对方胸膛!
剧痛顷刻席卷而来, 冷冽幽火沿着翡寒衣本就破碎的心脉向外蔓延, 仿佛沉凝死寂十年的冰海深处忽然坠入一颗陨星,炽烈狂暴,无情摧毁着可以接触到的一切。
翡寒衣闷哼一声,却忽地抬起双手,抓住了兰风逐的手腕!
玄衣少年一惊,他见识过殊华圣君的威能,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状态根本吃不住对方随手一击。
他下意识想要抽手,可对方手劲恁大,竟死死攥着他的手腕,猛地向自己一拽——
苍焰长剑被迫向前长驱直入,直接将白衣人捅了个对穿!
二人距离顷刻拉近,海风狂烈,将翡寒衣几乎遮住面容的兜帽掀得翻飞鼓动。
兰风逐下意识抬眸,正正对上他左侧几乎被雪银发丝遮掩的璀璨金瞳。
他瞳孔微缩,眼看着那只沉寂冷冽的眼眸蓦地迸发出堪称疯狂的笑意。
“仅此……而已么?”
低沉嘶哑的嗓音响起,翡寒衣用力将焰剑送入胸膛,天生薄情的苍白唇角溢出鲜血,仿佛一朵极尽荼蘼的白幽昙。
翡寒衣狠狠按着兰风逐的手,快意大笑:“仅凭这种东西便想杀了我……那你永生永世,都别想复仇!”
兰风逐刚刚觉察异样的注意力被顷刻拉回,深邃眉眼阴沉冷厉。
他没有说话,只是周身喧腾的焰流愈发茂盛,连带着那把透明焰剑都开始逐渐凝实。
暴戾龙焰开始由内部蚕食五脏,连那些新得来的灾厄秽气都开始不堪重负,开始被炼化为袅袅细雾。
翡寒衣喉头一甜,终于控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血液接触礁石的瞬间便发出滋滋响声,若凝神细看,便能瞧出上面盖着一层幽微苍蓝的火苗。
可即便如此,翡寒衣还是觉得不够。
即便有一具身外化身的灵力灌注,兰风逐当前的实力也不足以在此处将他格杀。
漫天雪片再次开始缭乱飞舞,就在翡寒衣准备再强行给兰风逐灌点灵力时,一声怒雷陡然于天际炸响!
兰翡二人皆被吸引了心神,却见浓云之间,三道身影各负灵流,还在与那位同时引发数座大阵的玄氅人影交战。
他们三人联手,配合无间,比起月前与翡寒衣交手时又默契了不少。
只可惜,那玄衣人应对从容,即便在被当世三大高手合围的情况下亦能继续操控阵法,且不落下风。
天际浓云随着几人交战的灵压不住翻卷,错落间露出后方已近黄昏的天幕,竟有一模一样两轮烈日,一东一西,无声照耀。
剑九思三人不由同时停手,面色惊疑不定。
宫既明仰头望了片刻,忽然化出一枚墨玉星盘,双手结印。
苍玄道袍被天风鼓动,烈烈飞舞间,数道灵流飞入天际,顷刻将浓云驱散,露出天穹全貌。
与此同时,后一步出发的萧、林、宫也终于赶到,同剑九思三人一起,望着天空,屏住了呼吸。
炽烈阳光洋洋洒洒,落入千里归墟,将本就广袤的涡流映照得愈发虚幻重叠。
而湛蓝如洗的碧空之上,却出现了另一个绵延千里的巨大漩涡,与归墟遥遥相对;更远处,则是广阔陆地的边界,完全倒转的城镇林立,观其布局,却又与恒界不尽相同。
——那是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所有人都不由产生了同样的认知。
顷刻间,那位玄衣人周身缭绕的如墨幽火陡然大盛!
拿着星盘的宫既明顷刻吐出一口鲜血,却根本顾不上擦拭,忙高声急道:“不好!快阻止他——”
饶是剑九思与师镜尘当即反应,联手挥出极招,也未能阻止那人的动作。
两相遥望的归墟之眼同时加快了转速,天地间狂风骤起,原本平稳的灵力开始狂躁不安。
远方的海平面不知何时已渐渐下凹,与头顶世界的海平面刚好相交,划为正圆。头顶的世界便如受到重力影响般,沿着平滑相接的地平线缓缓滑下。
玄衣人周身幽火四散,化作濛濛细雨洒落,那两轮曜日便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靠拢,最终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完美重合,再不分彼此。
虚幻重叠的归墟开始发出隆隆巨响,海水如龙,怒潮奔涌,连带着地壳也开始震动,空中风暴酝酿,雷云卷滚,似乎随时都会有怒雷劈落。
暴雨兜头罩下,掀着一波高过一波的海浪向各方向漫涌,眼看便要涌上大地!
宫既明又吐出一口鲜血,掌心星盘终于不堪重负,溃然碎裂,化作齑粉飘散。
“师尊!”
宫则川见状忙飞身上前将人接下,便见宫既明一把抓住赶来的师镜尘,用尽全力道:“快……归墟将倾,若不阻止,恒界危矣!”
师镜尘面色凝重,掌蕴灵力为他疗伤,剑九思则开口问道:“如何阻止?”
宫则川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道:“需得有……通神之力,注入墟海之心……安抚……”
他还没说完,剑九思便毫不犹豫出声:“我来!”
“不可!”
师镜尘立即反驳:“九思,你是当世唯一有希望破境逍遥的人,前途无量,怎能断送在此?还是我去罢!”
剑九思闻言,却闭眼摇了摇头:“我的道心……你知道的。”
师镜尘骤然一怔,忽然长叹一口气。
见他不再阻拦,剑九思当即召回断夜,身形一沉,向着归墟之眼飞去。
方至半途,却被骤然蓬勃的寒雾所阻。
三对师徒同时一顿,下意识望向海面,正瞧见仿若山巅清雪的白衣踏出濛濛云气,落足海面,如履平地。
“殊华……”
师镜尘才说了两个字,便不得不注意到了对方仍在汨汨流血的胸口:“这是……?”
他下意识将视线投入对方身后雾气,却因过于凝重看不出其中有任何人影。
这位殊华圣君不知怎的受了重伤,却恍若未觉,只是极缓慢地踏浪而行,走向墟海之心。
鲜血淋淋漓漓洒入海水深处,因过高的温度激起几不可见的水汽,又转瞬被冷霜所凝,沉入海底。
极端寒气随着他的脚步呈辐射状向外蔓延,连翻卷海流都有凝滞之势。
剑九思皱眉挥剑,断夜剑光凌厉,试图突破面前白雾,却半点没能动弹。
六人谁都没再开口,只是看着殊华圣君一步一步走到墟眼边缘,毫不留恋,纵身一跃——
天地倏然寂静一息。
一息后,磅礴能量顷刻由深不见底的墟海之心迸发而出,照彻万物!
飞快转动的千里漩涡减缓,再次回到了平日正常的转速。
喧嚣风暴四散止息,流风婉转,推开万里阴云薄雾,整个世界再度回到了平日的祥和安宁,再无异状。
剑九思六人从天而降,驻足于殊华圣君方才落足的礁石群中。
此地浓雾已然散去,没有任何生灵的行踪。
师镜尘只随意一眼,便道:“此地有两人血迹:此处,应是一名踏入仙道、且修为不低的妖族——”
他说着,又转而走向另一处,端详片刻,忽然伸手探去。
无形火焰受到刺激猛然腾起苍蓝细焱,师镜尘皱眉缩手,指尖已被隔空灼伤,却兼具烧伤与冻伤两种特征。
“这里……”他斟酌片刻,“我也不知,探不出来。”
师镜尘没明说,在场诸人却已心领神会。
连月仙都探不出来,再联系方才景象,这血迹只可能来自殊华圣君了。
剑九思没应,只是皱眉望着墟海之心的方向,俄顷,方沉声道:“……本该是我。”
众人皆默了默。
半晌,缓过来的宫既明才低低道:“殊华圣君舍生取义,挽狂澜于既倒,当为吾辈楷模。”
礁石之上,气氛一时凝滞。
萧泽玉沉默片刻,终于再次提起话头:“师祖,月仙阁下,当年——”
他尚未说完,便被剑九思猛然伸手一拉:“小心!”
紫衣青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回头再望,却见自身方才站立的位置虚幻人影浮现,逐渐凝实为一名青年身影。
对方身着玄衣,长身玉立,在见到几人的瞬间登时一怔,紧接着神情戒备直接召出契剑:“宿风!”
周身剑气流转,竟已是游仙顶峰的高手。
“尔等何人?”
玄衣青年眉眼凌厉,高声叱问:“因何在归墟徘徊!”
此言一出,惹得剑九思、师镜尘与宫既明皆皱起了眉头。
师镜尘是几人中性格最为温和的,此刻也不由凉了嗓音:“这话应当我们询问阁下才是!阁下见面便拔剑,还这般质问吾等,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他指尖一动,捏在手中的折扇顷刻展开,露出锋利如银的边缘:“莫非……你同那魔主是一起的?”
“什么魔主?”玄衣青年皱眉,“吾乃玉华宗君停澜,从未听过什么魔主!”
宫既明闻言,当即冷声开口:“吾遍识全境宗门,从未听过什么玉华宗。”
师镜尘适时眯眼,目露杀气:“这位道友,编造身份也该编个现实一些的,不是么?”
“你、你们……”
玄衣青年气急,连带着掌中长剑也嗡鸣震颤起来:“谁编造了?!堂堂玉华俯仰天地,乃全境仙门之首,吾何须编造!”
他冷哼一声,眉眼锋利:“我看你们才是图谋不轨,才来反咬我一口——看剑!”
师镜尘沉着脸,折扇一卷,月白灵流当即漫卷而出!
无匹剑气与滚滚灵气威势相当,眼看便要在这一片礁石之间相触炸开,却陡然听得一声轻喝:“止!”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飘来一枚淡粉色花瓣,随风飘入两股力量之间。
众人未及反应,便见濛濛剑意如雨迸发,直接将两股即将对冲的力量同时绞碎!
清冷幽香随风飘散,落于众人鼻尖。
与此同时,衣袂烈烈之声乍现,却见那枚花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挺拔颀长的背影。
他通身剑气未敛,三千银丝流泻而下,被翻卷如波澜的天水碧色衣摆淹没卷挟,泛起令人心折的碧波雪浪。
现身的一刹那,玄衣少年便立即收剑入鞘,欣喜出声:“小师叔!”
见来人似与敌人相熟,这边的六人皆面露凝重。
单凭对方一道剑气绞碎两道攻势来看,他的修为绝不止游仙,更有可能已至神觉。
几人皆如本能般摆出防御姿态,掌中光华各异,竟是齐齐召出了契剑。
“嗯。”
青衣人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旋即若有所查般缓缓回首——
海风恰到好处婉转而至,将他略长的鬓发扬起,露出一张天生带着些攻击性的昳丽面孔。些微上挑的眉眼犹含着未及收起的清浅笑意,竟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侵略感,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明艳鲜活。
更重要的是,除却青丝皆白,他简直与众人记忆中一道浓墨重彩的存在分毫不差。
只一眼,萧泽玉便失声开口:“师尊?!”
剑九思垂在身侧的手当即握紧剑铗,指节发白。
师镜尘也收拢折扇,不敢置信道:“小照月!”
宫既明则面色微黯地握住了腕上那串润泽翡珠,低声喃喃:“春风解意,玉剑辟尘……”
对方似乎被他们的态度惊到,皱眉连退数步:“几位是?”
剑九思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一贯冷峻的眉眼也出现了裂痕:“照月——”
“小师叔!”
玄衣青年立即出声将他打断,同方才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抓着青衣男子的袖角摇了摇,软声道:“他们好奇怪,竟不知玉华宗,还不认识我!”
后者当即失笑,随手一勾,神情颇为宠溺地在他额角一敲:“又说大话,叫你师尊听去,必得罚你。”
他说着,又转向各有失态的几人,笑容温和,挑不出一丝瑕疵:“诸位莫急,想必方才归墟之变,几位亦是有所察觉,对吗?”
剑九思抿唇,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模样:“确然。”
“既如此,”青衣剑仙低笑一声,“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海崖边缘。
兰风逐死死抱着怀中尸身,被无边冷雾抛下。
鲜活生动的少年早已不再流血,他的体温已然冰冷,比平日还要冷。
所有的能量似乎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远去,无论兰风逐如何努力,也无法将神态安详的阿翡唤醒。
这一刻,兰风逐终于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他最重要、最喜欢的阿翡逝去了。
他有些茫然地跌坐在地,却仍旧不忘护住怀中少年。
日头开始西沉,少年血色消退后仅余灿金的瞳孔倒映出远方天际仍旧依稀可见的巨大漩涡,没有任何情绪。
殊华圣君一步步走向归墟时,他就在那团雾气中。
兰风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竟会自己寻死,用一身修为填了归墟。
可殊华死了,他又要去找谁复仇??
兰风逐从心底感受到涌起的茫然与悲伤,他盯着夕阳望了半晌,忽然想起离开云棠洲的灵舟上,也是这般美丽的夕照晚霞。
他枯坐了好一会,才终于起身,珍而重之地为阿翡捏了洁尘诀。
浅白灵流终于毫无阻碍地将少年如雪的劲装洗净,兰风逐缓缓垂眸,终于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在阿翡眉心落下一吻。
轻似落雪,如蝶暂留,一触即分。
他将少年轻轻放下,一回首,却见一株极为茂盛的明心树正幽幽盛放,满树皆是雪白馨香的花朵。
……真干净。
此地幽静,视野也开阔,阿翡那么爱干净,会喜欢这里的吧?
兰风逐这样想着,终于起身来到树下,开始徒手挖土。
他天生□□强悍,就这般挖了许久,挖到繁星漫天,终于满意,又忙不迭捏了洁尘诀将自己打理干净,才敢折返抱起阿翡尸身,小心翼翼将他放入墓穴。
收拾好一切,兰风逐又劈下一节手臂粗细的树枝,又学着阿翡剑指凌空的手势,指蕴灵气,想了许久,终于认真落下四字。
吾爱,阿翡。
他立好墓碑,环顾周边,越看越觉得此地甚好。
既然阿翡睡在此处,他自然也该陪着阿翡。
兰风逐这样想着,目光又向着山下一瞥,旋即顿住。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们落脚处竟就在长阳洲那座小镇不远处。
以他的目力,甚至能看见万家灯火。
兰风逐思忖片刻,转身如往常般对着阿翡的墓碑道:“阿翡,那日你盯着镇上的桂花酿看了三息,是不是想尝尝?”
他顿了顿,又似乎听到回答般轻笑一声,深邃眉眼俱是一派温柔:“我这就去给你买来。”
语罢,他直接足尖轻点,飞身跃下高崖!
小镇还是如他们才来那一日般,安宁祥和,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过邪阵影响。
兰风逐逐渐恢复的全知让他明白,这是因为邪阵被逆转,导致吸收的生命能量被归还。
这些人忘了这几年的事,再次回到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平静生活。
兰风逐漫无目的地沿街而行,他看见那名卖身葬父的娇弱少年正因骗钱被人拉住手腕,要找官府理论;又看见孩子们背着书袋三五成群,正在夜市摊位前争抢一只糖葫芦。
一转眸,那位拎着擀面杖的阿婆又在追打上蹿下跳的孙子,面上却只有无奈的笑意。
少年的脚步在一处巷口停下。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一道清冽含笑的嗓音:“……想学什么?”
——学修炼,还是文史?
——还是……更特别的东西?
兰风逐听着,似乎能想起阿翡打趣时懒倦缱绻的神情,眼神中仿佛含着小勾子,轻易便能将他的心神勾去。
“阿翡……”
迟来的哀恸仿佛山崩海啸,顷刻没顶。
兰风逐望着满眼熟悉的景象,处处皆是阿翡的身影,摊位前、长街上、屋檐头……
可当他凝神细看时,却处处不见。
少年立在街角,忽然一阵茫然。
他忽然意识到,没了阿翡,他根本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甚至……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心底渐渐涌上烦躁,让他神思不属。
兰风逐冷冷盯着喧嚣热闹的人群,心底却开始缓缓涌上一种冲动。
想毁掉这种美好。
想让所有人都和他体会一样的情绪。
——如果世人皆如我一般痛苦,那么我就不是最孤独的了……对吗,阿翡?
兰风逐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极幽微的火苗在他掌心腾起,却并非往常的苍蓝描金,而是如浓墨一般,仿佛连周遭的光亮都要被吸收殆尽。
入魔是什么感觉?
有失去阿翡那么疼吗?
兰风逐专注地看着那蓬墨焱,任凭它愈加茂盛喧腾,又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蓦地,一只玉白色的手掌横空伸出,“啪”地扣上少年手腕!
清冷幽香袭来,魔焰当即不堪重负,溃然消退。
兰风逐神智逐渐恢复清明。
他如梦初醒般缓缓抬眸,视线沿着那人纤细匀称的手腕一路向上,掠过如云广袖,最终落在那张昳丽明艳的面容上。
见他望来,那人当即展眉一笑:“这位道友,你无恙否?”
可兰风逐却只是定定望着他天生微挑的美丽眉眼,还有与记忆中无甚分别的五官,神情堪称呆滞,喃喃出声:“……阿翡?”
“阿翡?”
对方失笑:“道友,你认错人了。”
他顿了顿,不疾不徐道:“我叫君非羽。”
作者有话说:
兰兰啊,你猜非羽是谁?嘿嘿=v=
*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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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 枯 木 逢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