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应丞刚走到一半,却意外碰到了位熟识的老军官。
“伯恩?难得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老军官是他初到边塞星时负责新兵培训的教官,解应丞一时不好推辞,只能耐着性子和他聊了几句。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裴空和洛予又是几杯入喉,单是洛予一人喝的就抵得上大半瓶。
洛予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柱旁。从解应丞的角度看过去,一时只能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睫羽如扇,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在宴厅的繁灯光下晦暗分明。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人类勾起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干净透亮。
而alpha的感官敏锐,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几道倾注于人类身上的视线。
解应丞的脸色更冷,三两步迈至他的身侧。
“阿舒,我跟你说还有……”
裴空原本正乐呵呵地跟洛予分享自己在音乐界浸淫多年听过的谐音烂梗,却莫名身上一冷,一抬头恰好对上解应丞冰凉的眼神。
不知何时出现的alpha身材高大,阴影将面前的好友尽数笼罩在内,像是归来守护财宝的恶龙,凶凛的眼神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敌意。
裴小天王剩下半截话直接没了,噔噔连着后退两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洛予正抿着酒,看到裴空古怪的反应后有些疑惑。
“怎么……”
话还未说完,手中的酒杯突然被人拿走。
微醺后变得迟钝了几分的感官这时才捕获到身旁的烟草香。
“……咳。”看到男人阴沉的面色后,洛予莫名有点心虚。
解应丞没看他,而是朝裴空举起了酒杯。
“裴家的小少爷是吗?洛予承蒙你的照顾,我敬你。”
他将洛予没喝完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直接将空酒杯放在了路过侍者的托盘上,不给人类再纵饮的机会。
而突然被他敬酒的裴空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阿舒的伴侣!帝国上将敬他酒!
换他爹来都不一定受得起!这酒他哪敢喝啊!?
裴空大气都不敢出,一门心思想着赶紧跑路。
“伯恩上将好啊……那什么,阿舒我过、过几天再来找你哈!”
他一走,洛予不满了。
“你吓到阿空了。”
“……”男人立刻松了势,转过头来看他。
这一看却愣住了。
洛予半眯着眼,下巴微微扬起。明明是抬着头的动作,却给人一种似乎在被他低头俯视的感觉。唇边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少在他身上出现的一抹清冷,眼神中的指责意味明显。
解应丞从未被他这么看过,一时愣了神。
此时的洛予一点也不好亲近,却让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解应丞试探着抬起手靠近他的唇瓣,低声道:“抱歉。”
意外的是,洛予没有避开他的手,任由男人替他擦掉唇角并不存在的残留酒液。
皮肤开始隐隐发烫,心跳加速跳动着,洛予明白大概是酒劲开始上头了。
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好。
虽然不至于一杯倒,但也还没到喝完大半瓶香槟还能保持百分百清醒的程度。
不过他酒品不差,感觉到自己差不多醉了就会闭上嘴避免说错话。即便脑袋已经开始发懵,面色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而这些,解应丞并不知情。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洛予都闭口不言,男人自然而然地想偏了。
他似乎又惹恼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思就再也没法放回眼前的宴会上,偏偏此时,一位侍者走到他面前半弯下腰:“伯恩·科普兰上将,二皇子有请。”
与之一同到达的是温彦,两人暗中交换了个眼神,解应丞心中一凛。
原本希望能够避开,但终究还是来了吗。
他看了一眼洛予后,低声对温彦道:“你在这等着。”
他不放心留下洛予一个人。
说完,他跟着侍者转身离开,最终在宴厅的最前方停下了。
晚宴的主人公,帝国二皇子。
擅长审时度势,惯会拉拢人心,是现任皇帝的下任接班人中呼声最高的存在。
他的年纪已三十过半,却生得一副好相貌,轮廓流畅,眉眼狭长。看人时总是微眯着眼,声音带着笑意,唇角却没有一丝弧度。
“好久不见了,伯恩·柯普兰上将。”
解应丞向他颔首示意,声音多了几分冷肃:“二皇子,日安。”
“听说你前日辞职了。如此优秀的指挥人才,真是帝国的损失。不知道上将的身体修养得如何了?”他话语中的惋惜听上去颇有几分情真意切,只是究竟有几分真心,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而这话带给解应丞的,却尽是冷意。
谁不知道解家世世代代都只忠于帝王?皇帝身体还没垮的时候二皇子曾多次暗示拉拢,都被解应丞拒绝了。
而此时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二皇子派如日中天,他一句可惜,半是怜悯,半是警告。
暗中聆听的人皆是呼吸一窒,倘若是换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在场,大概已经满身冷汗了。
而解应丞答得不卑不亢:“承蒙二皇子关心。身体方面,医生说还需要长时间的修养。”
“这样啊。”二皇子抿了口酒,似有若无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而解应丞反应极快,举起酒杯,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遮挡住他的视线。
“这杯我敬您。解某家中还有幼子需要照顾,不知可否先行离开?”
二皇子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去吧。酒也不必再喝了,上将要多加注意身体才是。”
似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意味深长。而解应丞恍若未闻,表情自始至终都不变过。
他回到洛予身边,朝温彦略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然而温彦心中却有些急。
尚处在权力中心的温彦在晚宴上获取的消息比解应丞更多。可现下人多眼杂,皇宫内的任何通讯又会受到监视和限制,他没法开口。
正当他思考着该如何向他传递消息时,解应丞突然道:
“时间不早,我和洛予就先走了。”
温彦一愣后迅速点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解应丞话里隐含的意思是晚宴结束后联系,他也要找个借口尽快离场才行。
而解应丞此时也顾不上洛予是否还在生气了,牵起他的手便往外走,等到上了悬浮车才放开。
洛予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后座即使坐了两人也依旧宽敞,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洛予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解应丞。
“你今晚喝酒了。”
解应丞顿了顿才答:“嗯。”
人类似乎轻轻“唔”了一声,视线却没有挪开,仔细观察了片刻后,才略带失望地收回。
上次有尾巴,这次没有。
原来不是每一次喝酒就会有的么……
好想摸。
而解应丞则是拧紧了眉。
什么意思?
还不等他问,洛予却毫无预兆地向他伸出了手。
“尾巴,可以摸吗?”
解应丞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慢慢伸出长尾。洛予欣喜地抱住毛茸茸的尾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玩具一般,一脸满足。
解应丞此时终于隐隐察觉到——
他好像醉了。
以洛予平时的性格,根本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还是被二皇子请走的时候?
解应丞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一个答案,面色却猛然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身侧。
柔软的尾尖被人类握住,隔着细密的绒毛,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人类似乎还嫌不够,又转头对他道:
“耳朵,也可以摸吗?”
夜色下,一双净透的黑眸含着些许期待,直直地看着他。
解应丞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到了极点。
洛予喝醉了。
毋庸置疑。
淡淡的鸢尾香像是突然被放大了数倍,袭向他的感官。解应丞猛然收回视线,不敢在那双眸子上多做停留。
银耳悄然出现,下一刻,温热的指尖便覆了上来,在敏感的耳背轻蹭。
洛予每摸一下,解应丞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等他终于餍足地收回手时,男人已经完全绷紧了身体,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本能。
几乎是在悬浮车停稳的瞬间,车门被猛地推开,男人倚在车尾喘息,前所未有的狼狈。
而始作俑者慢悠悠地下了车,发现解应丞在原地没动时还疑惑地问了句:“不回家吗?”
男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洛予径直回了房间,而解应丞则是径直走向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的。
一杯又一杯。
等心跳与沸腾的血液都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将水换成温的,重新拿了个玻璃杯接上,转身走向洛予的房间。
门没有锁。
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味道,解应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暖黄的落地灯开着,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床头,蓬松柔软的枕头陷下,隐约露出小半张侧脸。
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解应丞本想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就走,可无意朝床边看了一眼,却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两颗,露出人类白皙精致的锁骨。再往上,是形状饱满而嫣红的唇瓣。
不久前喝下的水似乎毫无作用,他的喉咙又开始发干。
银灰色的双眸此时已完全染成了夜色,手指紧了又松。
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悄然靠近了他的鸢尾。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一触即分。
他刚欲撤开,却毫无预兆地被人抓住了领口,膝盖猛地撞上床头,外套滑落至地毯上,露出原本放在床头的项链。
轻轻的呢喃声响起。
“接吻可不是这样的啊……”
“要我教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