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使直接走上前,行礼道:“见过主上!”

  顾玄策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到来,想到之前的话,眉心微微一皱:“你来做什么?”

  巽使执礼甚恭,但语气并不客气:“属下有一物,想请佛子品鉴。”

  说着不由分说便拿出鉴心镜,摆在佛子面前。

  鉴心镜光亮的镜面似乎晃了一下佛子的眼,他微微皱眉。

  顾玄策脸色沉了下来:“程雪衣,你要做什么?拿这东西来干什么?”

  将军发怒,巽使却半点未曾退让:“属下认为,这位佛子必有问题,主上不信,那便让鉴心镜来鉴吧!”

  “鉴心镜你来说,他是人还是鬼?”

  “鉴心镜……”

  “鉴心镜?””

  巽使喊了半天,结果鉴心镜就跟死了似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巽使急了,又喊了两声。

  但鉴心镜依然一片沉寂,跟一普通镜子毫无二致。

  “够了!”顾玄策冷声打断她的叫嚷:“佛子是本将军的客人,你对佛子无礼便是对本将军不敬。再有下次,定当严惩!”

  巽使十分不甘心,但是鉴心镜不给力,只能告罪一声,抱着沉甸甸的镜子走了。

  走出了好远,镜子突然全身一颤,“哇”的一声吐出一股黄水。

  “鉴心镜!你刚才是怎么了?”巽使沉声质问。

  “你不是说不管牛鬼蛇神,只要你看一眼就无所遁形吗?你看出什么来了?他心中可有不轨之图?”

  镜子叹口气,喃喃自语:“没有,居然一点都没有。我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纯粹之心。”

  巽使难以置信:“难道他真的如此干净圣洁?没有半丝污秽,这怎么可能?”

  “不是。”

  镜子沉重的摇摇头:“不是没有半丝污秽,他是……全是污秽,一点光明都无。”

  “我自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如此纯粹黑暗的心灵,差点给我噎吐了!”

  “什么?”

  对于镜子的说明,巽使先是震惊,继而开始狂喜。

  “如此更好,快随我去见主上,揭开他的真面目!”

  一人一镜很快返回,当着佛子的面,将刚才的话对顾玄策又重复了一遍。

  顾玄策已经可以算作是愤怒了,寒声道:“一派胡言!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吗?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

  “主上!”巽使大义凛然道:“主上有何处置,雪衣甘愿领受。只求主上明鉴,鉴心镜从不撒谎,此人果真是居心叵测的可怕之人啊!”

  “闭嘴!”顾玄策不胜其烦,终于吐露了几分真心:“真的也无关紧要,本将军不在乎。”

  这等恋爱脑不仅成功让巽使脸色煞白,也令镜子大开眼界。

  听到此处,佛子终于看了过来,他轻蹙眉尖,凉凉的朝顾玄策看来:“将军此言何意?难道您也认可这些无中生有的诬陷?”

  被对方那黑润如玉的眼睛瞅着,顾玄策不知为何竟觉得一阵心虚,他连忙告罪:“是玄策失言。手下无状,胡言乱语,还请佛子海涵。玄策必定严加管束 。”

  居然还开始赔礼道歉了。

  真舔。

  巽使有些不忿,佛子却并未就此作罢:“将军若是对小僧有任何不满,大可直言,不必在此含沙射影。小僧修行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责斥心怀阴暗,满身污秽呢。”

  他语气平静无波,顾玄策却立刻就急了。“没有任何不满!玄策对佛子绝无揣测之意!这纯粹是镜子胡说,这镜子……坏了。”

  镜子:“……”

  佛子道:“若是坏了,那不如让小僧来修理一番。”

  顾玄策毫不犹豫的将镜子递给了佛子。

  镜子:“?”

  它就这么被主人给卖了。

  然后落入了这妖僧之手。

  开始它对这妖僧的满心邪恶还没什么概念,很快它就知道了。

  佛子拿到它之后,盯着它端详了一番,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然后就拿它来垫桌脚了。

  它镜身上的花纹,就是日积月累的被桌脚磨花的。

  这不算什么。

  它垫的是佛子屋子里的桌脚。

  佛子每日都在诵经修行。

  他一个满心邪恶镜子都照不完的家伙能诵读的是什么佛经,简直是邪经。

  反正镜子听了一天就觉得心烦意燥。

  听了三天觉得头疼欲裂。

  听了七天感觉恶心作呕。

  听了一个月,它胆汁都快吐完了,它原本通体雪白,现在都被自己的胆汁染成黄色了。

  足足听了半年之后,它感觉自己真的是坏了。

  神思倦怠,反应迟钝,神通缺失,记忆混乱,精神崩溃。

  到了后来,它只剩下了问心一个神通了,所以才改名叫问心镜。

  自诞生以来,它最感激之人是炼制它的陶冶子。

  最恐惧之人便是这个妖僧。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巽使说顾玄策异常了。听了对方三年邪经,这肯定也是和它一样,疯了……

  后来,听说这妖僧死了。

  岁月如梭,它也渐渐忘去了当年的伤痛。

  但是它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平常无奇的日常审查,居然让它撞见了这个魔头!

  司裁殿这帮人是不是疯了,这魔头杀人就杀了,他们还审什么审!

  有病!

  镜子吓得六神无主,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情况?”

  这个似乎是镜灵的家伙来见了他一面,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没影了,抛下他一个人在这封闭的镜中世界之中。

  既不放他出去,也不继续与他争论。

  陆长清十分无措,伸手敲了敲虚空:“在吗?”

  镜子:裂了。

  之前佛子虽然拿它来垫了桌脚,但却从未忘记它。念完一遍佛经之后,就要考问它感想。

  一遍又一遍。

  逼迫他回答问题。

  反复考问。

  而且通常都是用脚尖敲它两下,问:“在吗?”

  恐怖的记忆再次攻击它,本就六神无主的镜子终于承受不住了。

  于是,外面旁观的司裁殿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坚不可摧,神威难测的神器,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众皆大惊!

  然后就见里面弥漫出一片黄雾,陆长清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长清十分迷惑:“我、我怎么出来了?”

  大家更加迷惑,蓝长老全身都在颤抖:“你、你到底对神镜做了什么?神镜为何会裂?”

  陆长清瞅了一眼,就见原本黄澄澄的镜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十分明显的裂痕,横穿整个镜身。

  蓝长老尝试着再捏了几道法诀打入镜子。

  但全都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于是他又恶狠狠的瞪着陆长清,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陆长清满脸无辜:“弟子也不知道啊。弟子入了问心镜后,便来到一片全都是镜面的空间,有一道声音问我,今日二问,药珠之失,神器之死,请实言。弟子回复,皆非弟子所为。声音说,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蓝长老皱眉:“很好什么?”

  陆长清摇摇头:“它就一直说很好很好很好……好像卡了一样,说了几百遍弟子头都要炸了,它突然就将我弹了出来。这镜子,是否是太累了?”

  蓝长老脸色铁青:“不得胡言!”

  他又尝试往镜子里注入法力,试图修复镜子。

  良久,方才颓唐的叹气。

  “神器有损,速呈报宗主!”

  魔尊很快就收到了右护法的传言:“尊座,问心镜裂了。”

  魔尊点头:“嗯。”

  右护法继续道:“是因为陆景怀入了问心镜,问心镜才出事的。”

  魔尊:“嗯。”

  右护法:“尊座可知,问心镜因何而裂?”

  魔尊:“嗯。”

  右护法顿了一下,忍不住道:“尊座,此事非同小可啊。”

  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有什么本事让神器受损,这个仙门探子果然是带着大能耐来的,今天是问心镜,明天就可能是其他神器,甚至是更重要的事物,还是应当尽早斩草除根!

  魔尊警告他:“谢明赫,做好你的事,少操闲心。”

  “……是。”

  右护法不再多言,反而道:“神镜裂了,陆景怀的清白无法证明,邹家那边必不会轻易放过他,可需要属下出手?”

  魔尊淡淡道:“再说吧。”

  “是。”

  三言两语打发了属下,魔尊又摩挲上腕间的佛珠,心生疑惑。

  此事他一直在看着,不过问心镜内的景象圣渊池看不到,他也不知问心镜内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小祖宗并无过去的记忆,能对问心镜做什么呢?

  他之前知道问心镜会认出小祖宗,是以没有多插手。

  但是即使认出了他的身份,有必要吓到自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