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欺负你。”

  这句话如同一束星光,照到了花园中从未被阳光照耀的角落,而素星就是角落里那朵花,靠早晨的露水和落日的余晖倔强生长着,他在夜间绽放,在黑暗中默默摇晃着自己的花瓣,望向那片璀璨的夜空。

  浩瀚的星空中大概没有属于他的星星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一抹星光落在他的身上,曾经在黑暗中的挣扎,收集露水的艰辛,还有尽力伸长自己去迎接那少得可怜的余晖的痛苦,都被看到了。

  他没有被放弃,他也是被眷顾的。

  素星觉得心口的位置有些重,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蔓延到全身,这美丽的星光,是单独属于他一人的。

  应已违看素星的那张“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和汇集在眼底的泪光,他抬手在素星脸边微微拂过。

  这些感情是应已违不熟悉的,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

  无限世界的玩家评价他是一个疯子,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感情,靠着本能苟延残喘,如果不是够疯够狠,根本无法在无限世界立足。

  如果说在以前,应已违不会在意,但遇见素星后,应已违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狗屁,素星的情绪仿佛一片黑暗中发着微光的蔷薇,静静的绽放着,如此美丽和独特,他怎么可能会忽视呢?

  所以,应已违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应杰恩,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放弃即将上演的好戏,带素星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和目睹应杰恩悲惨结局相比,他觉得素星要更重要一些。

  应已违从口袋里掏出藤蔓扔到地上,只听那团成团的藤蔓发出啪唧一声轻响。

  藤蔓晃悠悠地爬起来扶着脑袋,发现它伟大的主人已经拉着素星离开了。

  藤蔓:你清高,你了不起。

  被丢下的藤蔓沿着难民的脚间悄悄溜了进去,藏在角落里,伸出一条细如发丝的嫩枝,骂骂咧咧地探向应杰恩,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藤蔓下了决心,要让主人的弟弟承担它的怒火,植物也是有脾气的!

  抱着骷髅的应杰恩哭得停不下来,找到一个圣殿身穿制服的人开始忏悔,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把自己干过的事都抖了出来。

  旁边围观的难民还当这小霸王得了失心疯,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圣殿每次挑选出来的蓝绸带没有去参加祭祀,而是等蓝绸带们出了城,马上被应杰恩拦下来送入私牢,随他奴役。

  而这一具幼小骷髅的主人则是被他无意间推下台阶,当场陷入昏迷。应杰恩怕了,他觉得是他杀了人。

  那时正好是中央大街施工期间,他就把人埋在了路面下方,无人知晓。

  之后应杰恩的胆子大了,只要有什么不如意,他就会把人带到这里处理。

  中央大街下,一共埋了五具尸体。

  圣殿那人听得几次上来捂应杰恩的嘴,可每次都被挣开了。

  蓝绸带被半路劫走的事情,圣殿上下没人不知道,毕竟应杰恩压根没做遮掩,光明正大的把人带走。

  有的人悄悄打过小报告,第二天那人就被以背叛圣殿的名义扔出了城外。

  他和圣子关系匪浅,父亲又是云雾城城主的心腹,区区几个蓝绸带,失踪就失踪了,能拿他如何?

  那些因为看应杰恩不顺眼,而去告状的人都被扔出城外喂了丧尸。

  但凡应杰恩遇到什么刁钻的难民或者是不配合的圣殿人,他只用说,“我爸是应鸿光!”“圣子是我哥!”事情就没有他办不成的。

  今天应杰恩一改往日的做派,学着那些在圣子面前忏悔的罪人,虔诚地抱着遗骨,继续忏悔道:“其实大哥才是真正的……”

  一只大手粗暴地捂住应杰恩的嘴,捂得应杰恩脖颈往后仰去,力度狠辣让人以为他和应杰恩有仇。

  应杰恩翻起白眼,双手无力地扒拉着那支捂住他的手,拼命折腾。

  圣殿的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上面漏出的这些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契机,要是能让他们脱离现在打杂兵的身份,那就……

  很快,几个人就打消了这个心思,那个人是应杰恩的父亲,城主的心腹。

  连应鸿光都要拦截的秘密,恐怕在场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听完。

  圣殿那个领头的连忙笑起来,凑到应鸿光面前说:“我给两位清出一条路来。”

  应鸿光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多谢,今天我记住你了。”说完,就要带着应杰恩往外走。

  潜伏在一旁的藤蔓见状,连忙伸出触手拽住应杰恩的裤子,将应杰恩的裤子直接扒了下来。

  旁人眼里只看到出溜一下,应家小霸王的裤子掉了下来,应鸿光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在儿子的尊严和保守秘密中选择了后者。

  之后,难民中间就流传起了很多关于小霸王和中央大街的传闻。

  “你是没看见小霸王那光屁股的模样,我真的是能记一辈子。”

  “听说小霸王那家伙就这么点!”聊天那人用手比了一个长度。

  “胡说,明明只有这么点。”

  一个更短的距离。

  “真是出了一口恶气,要不是他天天身边跟着人,我早给那孙子套麻袋了!”

  “别别别,你要是这么打算,前天还在我面前说攀上了他家的关系?”

  疤脸一边转述这些内容,一边朝坐在沙发上的素星递着眼神,“队长,别人都说是小霸王出个任务就成了失心疯,当街脱裤子,我看不是吧。”

  素星看看旁边的应已违,只见他神态轻松地倚着沙发,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认真喝着素星这的大叶子茶,明明是不值钱的玩意,却被他喝出了一种贵气。

  素星看向疤脸,开口问道:“应杰恩出去执行任务的事情,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疤脸回答道:“是那小子自己宣扬的,名单一下来后他就四处宣扬,说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给他那大哥上一课,所以这段时间城里好事的人一直在等着看戏。”结果唱戏的主角换成那看戏的,疤脸偷偷看了应已违一眼,连忙收回眼神,这一撇看见个绿油油的影子略过,再要仔细看,就看不见了,反而对上一只眼。

  白的脂肪、粉的肌肉混合着,鼓鼓囊囊地挤在一处,向深处蠕动,像是支撑着什么更为庞大的机体。

  忽然那东西转了过来,疤脸只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颤,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

  细碎的脓肿点铺满整个表面,向外冒着肉芽,棕黑色波浪型薄膜上下开合,动作粘稠到仿佛在流动,一块浑浊的胶体落在眼睛中央。

  脑子告诉疤脸,他正在被注视着。

  他的曾经,他的一切被全部剖开,平摊在桌面上,等待着什么去查看,去审视,去翻找。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的,如同叹息般说,没有什么是需要隐藏的。

  “疤脸!”素星喊道。

  疤脸一脸茫然地看向素星,就像意识已经毁灭,只留下相关条件反射。

  “让他出去吧。”应已违开口,把手伸到沙发扶手外,看上去更惬意了。

  在素星看不到的角落,藤蔓抓着应已违的袖子迅速往上爬,不用多久,藤蔓爬到了衣兜里,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和往日里充满活力的模样判若两草。

  应已违拿出剔骨刀,在手里舞了一圈,头也不回的往后一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什么波动,层层涟漪像外荡去。

  剔骨刀只接触到什么东西浅浅一瞬,便直接冲破扎进了墙中。

  从应已违开口到飞出剔骨刀,仅仅用了一秒的时间。

  应已违若有所思的把剔骨刀收好。

  刚才,他似乎感受到了古神的气息。

  素星看着疤脸顺从地走出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在想是不是疤脸说的什么话让应已违不舒服了。

  于是他问道:“这次任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应已违摇摇头,“挺好的。”他的舌头有了一次不错的体验,肚子也填饱了,如果能把应杰恩解决了,整体感受可以打到十分。

  素星见应已违这样回答,前期想说的安慰内容全数憋进肚子里,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应已违怎么会让他的小狼崽失望呢?适当的柔弱能拉近和小狼崽的距离。

  “他们说我不配在这里待着,云雾城能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却不欢迎心机深沉,意图将圣子取而代之的卑劣者。”说到这里,应已违适时低下头,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眼神。

  “你不是!”素星连忙反驳道,“你明明很善解人意,是他们存心找茬,要是这次我跟着去的话,他们不敢这么对你的!”

  ”善解人意“的应已违说道:“那要是你不在我身边呢,素星,他们是一群鬣狗,只要我在这,他们就不会放弃从我身上撕下肉来,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接着,卑劣的外乡人应已违,对着他心爱的小狼崽露出了真实面目,“和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