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杰恩是应家最受宠的孩子,父母能疼爱到什么地步呢?

  应杰恩现在的内衣裤得妈妈手洗才穿,喝水插了吸管送到他嘴边才喝,但凡有一点没顺着他,应杰恩能当场躺在地上,说这是要害死他,要断老应家的根。

  在爸爸应鸿光他面前倒是一个乖顺的绵羊,天天把崇拜父亲挂在嘴边,哄得应鸿光感觉自己倍有面子。

  即便现在是要出去执行任务,应杰恩也觉得这群人得顺着自己。

  可冷不丁遇上应已违这个扎手的点子,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双小眼睛里咕噜咕噜往下流眼泪,当场就躺在应已违的车前,一副有本事从他身上轧过去的样子。

  “你今天是我哥就轧过去,看我爸不打死你!”

  驾驶座上的小高犹豫地看看应已违,又从窗户里看应鸿光的脸色,似乎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这可是应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全云雾城都知道他老子疼儿子疼得令人发指,万一真出什么事,他在这云雾城里还怎么混?

  应已违把面具戴上,微微抬起头,看着那长长的鸟嘴的指向,心里不觉为原身感到痛惜,身边存在这样一群人,原身的灵魂还能保持那样的纯洁度,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现在一个外人都知道他不受重视,做决定前要看应鸿光的脸色。

  不巧的是,应已违最擅长争夺话语权。

  他们担心害怕,应已违不会,他们犹豫恐惧,应已违更不会!

  应已违按住车上的车窗控制按钮,将车窗降了下来。

  黑色反光的玻璃缓缓落下,露出里面那张诡异的鸟嘴面具,从应杰恩躺平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鸟嘴的底部,不知道为什么,那深黑如同污秽的表面让应杰恩“看到”很多东西。

  蠕动在一片泥泞中的躯体,不断往外分泌的粘液,还有那直接暴露在外的肌肉。

  纠缠着,拥抱着。

  扁平又尖锐的声音借助空气传了过来,那种让人恶心的音调,如同黑暗中的蜗牛,慢慢朝他挤来。

  心跳声在此刻仿佛成了它们最好的指引。

  来了!

  它们迈着触角往前奔跑着,欢呼着,剥夺他呼吸的能力,抢占他生存的空间,啃食他脆弱的躯体。

  咔嚓咔嚓咔嚓

  骨头在悲鸣,血液在哭泣,可那残忍的生物不会停止,反而更加兴奋地咬着,似乎只有在哀嚎的衬托下,他能变得更加美味。

  而应已违就站在它们之中,冷漠地注视着他,被吞噬殆尽。

  咔

  车窗降到了最低处,整块玻璃被藏进了车门里,惊醒了沉浸在幻觉中的应杰恩,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浑身泛起一股剧烈的痒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游走在皮下,踏着他的血管,踩着他的肌肉,把他当做一具皮囊,肆意地起舞蹦跳。

  这时他听见应已违说:“碾过去。”

  那话语间带着一种诡异的鼓动,驾驶位上的小高听了觉得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眉心和太阳穴中顿时产生一股倦意扎进了他的神经,不停向大脑传输着疲倦的信息。

  小高打了一个哈欠。

  他的手和脚却配合默契地踩下了油门,驾驶着汽车,朝应杰恩碾过去。

  碾过去?应杰恩的思维一时跟不上,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轱辘离他的脑袋越来越近。

  “狗东西!”

  应鸿光拽住应杰恩的小腿,把这小祖宗从轮胎底下抢了出来。

  还不等他起身教训应已违这个逆子,那辆车便扬长而去,给父子两吃了一嘴的尾气。

  被提溜着的应杰恩抱住他爹的大腿,声泪俱下。

  通往任务地点的道路很平坦,由于长期使用,还维持着一个相对整洁的状态,当然这种整洁指的是没有丧尸在路面游荡。

  黑红色的血迹已经浸入沥青路面,车轮碾过去的时候,染上了混杂着泥土的砖红色,如同黏稠的胶质当中混入了某种昆虫的发声器,扑哧扑哧发出沉重的颤音,叩打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被烧得漆黑的汽车残骸被堆在道路两侧,各种废弃的垃圾被人翻了一遍又一遍,中间还夹杂着几具已经被风干的丧尸,挣扎着想要从这堆垃圾里爬出来,可脑后的致命伤让他们永远固定在这个动作。

  人类的底线如同这堆垃圾一般,不断消耗,不断降低,被无数次搜刮后还要被人类审视,是否还有可以被拿走的东西。

  绝望的怪诞,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潘德泉整个缩在后排,忍不住地开始发抖,他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高是他的队长,平时两人相处还算和睦,他也知道小高是那种好好先生,只要矛盾不严重,他总是希望大家能相处得愉快一点,是不会做这种随意要人命的事。

  可现在,应已违三言两语地挑拨下,小高一反常态,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真的要往应杰恩身上轧过去。

  即便应杰恩为非作歹,但他不是那些丧尸,不是人类的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应已违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弟弟,那他们这些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岂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弃子?

  一想到刚才应已违说的话,潘德泉就浑身发冷,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的阿昆,阿昆没这么狠心!

  小高开车开得很稳,他在这条路上开了好一会,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似乎在斩杀自己的未来。

  一想到自己回云雾城后,应鸿光那个老东西会耍什么花招招呼他,汗水就不断从手心里冒了出来。

  原本打磨光滑的指甲现在刺挠着手掌,脸旁的碎发变得异常碍事,喉咙就像被人用砂纸打磨过一样,紧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人生似乎已经完蛋了。

  小高甚至在想如果现在直接撞死,和回到云雾城后对比,那个死得更舒服些。

  直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车子右侧的后视镜,里面应该是那张怪异的鸟嘴面具,小高却看到无数绿色的触手从衣领处伸了出来,不停向外蠕动着,扭曲的藤蔓茂盛得如同热带的植物,表面湿漉漉地向四周试探。

  唯一不同的,热带植物接受阳光的洗礼,而小高从镜子里看到的这个,仿佛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催灌出来的。

  其中一枝触手似乎感受到小高的视线,转过身朝他试探过来。

  这时小高才从镜子中看清那柔软的藤蔓背面,长满了牙齿。

  现在就会死的,都不用想以后了。

  小高绝望地想着。

  “好好开车。”

  应已违按住蠢蠢欲动的藤蔓,掐着它的嫩芽往车座底下塞进去。

  一不注意,这家伙就在这乱撒花粉。

  它的花粉具有一定的魅惑特性,普通人吸入后会产生幻觉,虽然他不知道小高看到了什么,但明显是一副中招的样子。

  这藤蔓小家伙在无限世界一直保持着一副幼年期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进入成熟期,看来这个世界给了它太多养料。

  原本他想把藤蔓留在素星身边,但是一想到藤蔓这看见素星就随时开花的坏毛病,应已违决定带藤蔓出来望望风。

  毕竟一个优秀的饲主需要让宠物保持良好的心态。

  藤蔓:礼貌你吗?

  即便前一晚藤蔓还扒拉着素星的窗台,试图和帅哥进行一个美妙的贴贴,死活不肯离开。

  接着应已违默默掏出一个打火机,送到了藤蔓扒在窗边的枝条下。

  藤蔓:敲里马!听到了吗敲里马!

  最终藤蔓还是屈服在本能之下,一边对素星依依不舍,一边捧着自己被烧疼的手,呜呜咽咽地骂应已违。

  刚才在素星的口袋里待了好一会,才钻进应已违的包里。

  “应……哥,不是,应先生,咱们这个任务,您想现在去哪啊?” 小高咽了咽口水,再次往后视镜看了几眼,看到那张熟悉的鸟嘴面具,心里才安稳下来。

  相比刚才恐怖的藤蔓,他觉得这鸟嘴面具真是亲切极了!

  里面好歹是个人!

  “在别人眼中还算个人的”应已违看着任务,一时间居然沉默了。

  素星给他清单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素星说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没有什么难度,按照要求找足上面的物品即可,大多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只是找起来有些比较费时间。

  比如应杰恩喜爱的毛绒玩具或者成品折叠床什么的……

  应已违再次看了一遍清单内容,甚至在思考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密语。

  结论是曾经不在意别人死活的应已违,居然破天荒的为城主姜建平的治理水平,为云雾城民众的未来感到担忧。派人冒着被丧尸攻击的危险,消耗珍贵的汽油,只是为了出门找玩具还有折叠床?

  应已违沉吟半天,计上心头,顿时摇了摇手里的任务清单,说:“从玩具开始。”

  他可是一个好哥哥,得“满足”弟弟的愿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