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盛老生给他们讲策论,把他们之前做的文章拿出来,一一的点评了几分。
毫无疑问,洛衿又是被批评的最狠的一个,洛衿对此已经快习以为常了,明明自己最近那么努力的在学习策论之道,却依旧被批评的一无是处。
“头筹自然是韩子庚,接下来是洛煜,沉二小姐。”
盛老生提到沉二姑娘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隔着纱帐去看那个纤细的身影,偶尔还会伴随有几声低语。
国学里的女学生虽聪慧的也有很多,但策论时常结合当下实事,还要有足够的解决能力,父母也很少将国家大事讲与女儿,得到的信息少,自然策论写的也不会太好。
如今写出的策论能得到夫子的认可足以见得沉小姐的不同了。
“今日,我们就来做算术问题。”
“算术问题,天啊,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了。”
“是啊,上次做都快一年前了。”
学生听到盛生的话都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面带苦色。
韩子庚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无奈来,他们平时都不曾复习过算术,自然不会成竹在胸。
盛老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吐了一口浊气,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学生的想法“虽说你们不用参加科举,但近几年的入官考试算术恐怕会有所增重”。
这里的科举鲜少出算数类的题,故学生都不太重视这门学科,尤其还是一些富家子弟,对数学都是听之认之,突然一听这入官考试还要有算术,脸上都变的有几分发白来。
然而,这并不包括作为纯理工科的学霸洛衿,她也总算是有了扳回一层的资本了,在被老师批评下去,她的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这是一道三元一次函数问题,用现代的知识解起来很简单,只是古代可没有设未知数x,y,z.只能将解体过程用语言描述出来,然后再得到答案。
还好洛衿有洛渊的知识,大致一梳理,倒也算是较为完整的写了出来。
待她写完,打眼一看,其余的人都还在埋头苦算,她总算是有了点面对古代文人的自信心了。
结束的时候,洛煜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宣纸,皱着眉头揶揄道:“石崎,你不会写就算了,何必弄这些鬼画符出来?”
你才不会写。
你才鬼画符。
洛衿悄悄的翻了个白眼,收了手里的宣纸,算题的时候,有不少地方用的还是现代的解算公式,她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奇怪,就又在上面添了几笔,原本干干净净的草稿纸被她弄得确 实惨不忍睹了些。
但也不至于是鬼画符吧。
这一次洛衿特地主动留了下来,想问问盛生对她数学题的看法,故就让洛煜他们走了。
盛生见他留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石崎,是策论上有什么问题吗?”
洛衿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策论的问题所在,近日虽一直在看优秀的策论,但心里总有几分抗拒,只好拱手道:“学生对今日的算数有几分把握,故想向生求证。”
“算术?”
盛生显出几分惊讶来,他知道这些学生们算数不太好,故也没有太大的期望,自然没想到石崎竟然会主动过来求证,从一沓宣纸里拿出洛衿的答案来。
答案是算对了,只是步骤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在这一堆试卷里他算是不错的了,露出了几分笑容“对了。”
“谢谢生。”
洛衿忍不住眉眼弯弯,她是真的不想做学渣,实在是太痛苦了。
“但是你的策论一定要再努力些。”
“。。是,生。”
。。
“姐姐,你那道算数题做出来了吗?”
沉语冰的目光从书里移开,那道题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只是这沉语冰的算术能力也是极差,若是再这方面取到好成绩,总觉得太过引人注目了些。
她在策论上能有所成就就好了。
沉语冰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对,那是算术题,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夫子很少讲的。”
肖语涵表示了解,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
沉语冰给肖语涵斟满了茶
,忽然间瞥向她手里的糕点,有几分好奇:“顾二今日又给你送了东西吗?”
肖语涵手里拿着的正是外面的糕点,沉语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与那日石崎送给她的粟子糕一模一样。
“对啊。”肖语涵塞进嘴里一个,鼓着腮帮子解释道:“我们又不能经常抛头露面的出去买东西,但是你也知道国学里的食物是多么的难以下咽。”手里捏起一个糕点来,继续道“若是再没有这些糕点做支撑,我是受不了的。”
说到这里,肖语涵眼神暗淡了一下,她是临津府衙的女儿,虽说比不上沉语冰,但是在吃喝上她可是有过之无不及,他的叔叔是临津首富,但一直都没有孩子,就把肖语涵的兄弟姐妹当作亲生的疼。
因此她在家里的时候可是天天的珍馐美食,这里的厨师做出的东西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精神气都没有在家的那么足了。
“再说了,姐姐,顾二不是在你家做过工吗?我请他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而且我也给他钱当作谢礼,他也不收。”
“你。。”沉语冰叹了一口气,她是能看出来顾二喜欢这个话痨妹妹的,可在肖语涵的眼里顾二应该只是个下人吧,看着 眼前吃的正欢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劝了,而且以这里的价值观,顾二现在确实是配不上肖语涵的,遂也不再多嘴。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肖锋和顾二在一起的时候画面特别的美?”p>肖语涵说着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沉语冰觉得分外的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沉着脑袋继续想了想,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去了。
“不觉得。”
肖语涵无趣点点头,又喝了些茶水,往外瞥一眼道:“今日外面月色正好,不如姐姐与我一起去外面赏月,顺便消消食也是好的。”
外面早已经点上了灯,少有人在外面晃荡,只有几个学院里的女护卫时不时的在院子里巡查。
沉语冰看看桌子上铺的整齐却没有字迹的宣纸,稍微一思索便同意了。
近些日子她来国学院一直忙于补习古文,写小说的事情一直都
没有灵感也没有时间,出去外面放松一下心情或许会有新的东西冒出来。
沉语冰又从内间拿了两套披风出来,一件递给了肖语涵,一件自己套在了身上。
近些日子离州已经暖和了不少,只是晚上出来的时候还是偏凉的。
两个人闲庭漫步似的在院子里走着,正如肖语涵所说今日确实是个不错的赏月的日子,一轮冷色的满月挂在墨蓝的天空上,没了现代灯光的照耀,月亮的清冷之美展现的愈发迷人。
“姐姐,你可听到了什么?”
肖语涵竖直了耳朵认真听,手臂还不知觉的抱住自己,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人影来。
沉语冰也安静下来仔细的听,似乎除了浅浅的风声之外,还混合了一些箫声:“应当是有人在练习吹箫吧。”
“箫?”肖语涵又仔细的听听,确实是箫的声音,又道“好像只有男子那里有几个人是吹箫的。我记得石崎学的是箫吧?”
石崎在音乐课上的时候确实是时常拿着一支箫,只是未曾见他演奏过。
“不如我们去看一看吧?”肖语涵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沉语冰的耳朵颇有兴趣的说道。
这石崎大晚上练箫肯定是为了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姑娘,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这不太好吧.”沉语冰面露难色,虽说与石崎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不少,这么晚去看他练习吹箫似乎是有点太过了。
“我们就远远的看看,不让他看见行了。”
说完,肖语涵就猫着腰往声音的来源去了。
沉语冰无法也得跟着去,还心虚的避过了巡夜的守卫,大概是这里的大环境太过压抑,让她也在原本不愿意的心情下也生出了些许玩乐的心思。
肖语涵轻轻被她一拽,躲进了旁边的柱子,只要小心些确实是不会被发现的,确定了这一点后,她给沉 语冰递了个眼神。
两人半猫着到了一块偏僻地,远远的看到一人正立在那里,双手持箫,换下了学院里统一的服饰,身着他向来喜爱的蓝色的衣袍,背对着两人,沉浸在自己的箫声里,在月光下显现出几分清冷,孤寂来。
沉语冰不太关注箫的吹法,只是从自
己的记忆中来看,石崎的水平不太高,吹出来的东西时常卡壳,甚至称不上是完整的曲子,只是里面传达的感情她似乎可以感受的到。
他,是想家了吗?
“谁?”
衿单手持箫皱眉,大吼一声。
刚才全身心的在吹箫,没有注意到他人,这会儿自然能发现暗处有人,她这专心起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优点在这里竟然成了大忌。
肖语涵被他的气势一抖,耸了耸脖子,真不知道姐姐家曾经的府兵为何会有这份气势,简直比刺史大人还要强上几分。
“石公子,是我们。”肖语涵拉了沉语冰出去,讪笑了一下:“石公子的箫吹的不错,让人能感受到里面的情深意重。”
情深义重?
洛衿不自在的握紧了自己的玉箫,自己吹的明明是思乡之曲,情深义重似乎有点不太恰当。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乐器水平肯定比不上这些大家小姐,只尴尬的拱手道:“谢谢肖小姐夸赞。”
沉语冰心知肖语涵在瞎扯,目光移向了洛衿,浅浅一笑:“石公子,京城好玩吗?”
嗯?
每次提到有关洛渊事情的时候,洛衿就显得有些紧张,生怕被看出些什么来。
“沉姑娘,这是何意?”
沉语冰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声音显得有几分枉然:“故乡总是令人怀念的。”
她明白沉语冰是听懂了自己的箫声,从自己那糟糕无比的技艺中,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打开了一个小口,有几束光芒照进来,让她的心房都暖了几分。
洛衿看向她的脸,剪水似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化不开的哀愁来,她也想家了吗?
她还是笑得时候好看!
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明月,半眯着眼睛:“好玩,我的家乡很好玩。”
洛衿用了家乡二字,不是这里的京城,而是她的那个江南水乡。
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有她的一切一切。
“那我有机会去京城的时候,石公子你可一定要请我吃晴方楼里的糕点。龙凤枣糕,梅花酥,水晶糕,莲子糕,如意糕,合欢汤。”
肖语涵没
有发现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报出了一大堆的糕点名字来,说着还舔了舔嘴角。
晴方楼是京城有名的糕点店,价格昂贵,非一般人能吃的起。
洛衿被她的话弄的没了刚才思乡的心思,笑道:“那是自然。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请肖小姐吃个够。”
她记得沉语冰好像也喜爱甜食,身上都带着些许甜甜的奶味,便又下意思的看向沉语冰,那人和此时的她一样,她也在看着自己,而且
她的眼睛里也带着些笑意。
嗯。
真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在《九章算术》里找的题目,反正就不要细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