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一屋子的热气。
宋伯元对此早已习惯,她面不改色地脱了衣裳,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景黛在她身后,翩翩而至。
她看着状态不错,脸上还带着因走动而产生的健康红晕。
“什么时候开始?”清冷的嗓音,却说着让人万分羞赧地话。
宋伯元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眼珠咕噜噜地转了转,“你真的打算帮我,扶持东宫?”
景黛没有正面回应此话,只轻轻掀了下眼皮,对她冷漠道:“今夜,我不想与你谈论政事。”
宋伯元起身,走到窗边稍透了透缝,立刻有夜风徐徐地透过那小缝吹过,凉得她身心舒畅。
“你喜欢我吗?或者说,”宋伯元顿了顿,“你喜欢过我吗?”
景黛坐在椅上仰头看她,“我倒不知,这事对你竟这般重要。”
宋伯元笑了笑,她侧了侧身,用自己的背牢牢挡住那一道缝隙。
“看姐姐的反应,我倒是心里有了答案。”
景黛轻扯了扯嘴角,似是不愿在与宋伯元废话,她起身离落地脱掉自己身上的长裙,塌下肩膀,眼波流转地坐在床榻边看向宋伯元:“人生在世,须懂得及时行乐。”
宋伯元转过脸去看她,带有浅浅红晕的脸庞,吊着情意的眼,还有那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盛气凌人的气质。
她瞳孔暗了暗,对景黛沉声道:“要熄灯吗?”
景黛眯了眯眼,像刚出世的小狐狸般对她扬扬下颌,露出那修长瓷白的颈,“不要。”
宋伯元快走两步,走到榻边,一手按在景黛的左肩,一手轻放在瓷枕上用来垫她的后脑。
她俯下身看向景黛:“姐姐的手,”
话还未说全,景黛一个转身,反将宋伯元压在身下,她骑在宋伯元的小腹处,得意地看向她:“你要是敢翻身,我现在就去杀了你那可爱表妹。”
宋伯元没听明白这逻辑,她躺在榻上,看向鸭子坐在自己身上的景黛,疑惑地问道:“和她有什么关系?”
景黛伸出手,五指张开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又收回手,用中指挠了挠宋伯元的下颌角,她懒散,娇气,如被狐媚上身的妖,又缓缓塌下腰肢,修长的手指揪着宋伯元的耳朵,耳尖立刻传来些麻意与痛感,宋伯元清楚地听到景黛对着她耳边一字一字道:“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儿想一想,”她偏头,如小鸡啄米般轻轻啄了下宋伯元的锁骨,“我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阿元要乖乖的,才行。”
一阵麻意从宋伯元的锁骨直抻到脑神经,她躲了躲,手抓住景黛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姐姐不会是吃醋了吧?”
景黛扬了扬那好看细长的眉,只五指攀在宋伯元的右脸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待宋伯元快沉不住气的时候,景黛才懒洋洋地问她:“吃醋?”她笑了笑,整个人趴在宋伯元的身上,无声地抱紧了她。
月牙儿挂在天上,树下有人一晃而过,快步走到她们卧房的门口,轻敲了敲。
“殿下,有急报。”
景黛转头,对外头道:“进来。”
宋伯元一紧张,立刻伸长了手,将床边勾着床幔的勾快速拨开,门响,幔落。
“线人急报,阿严流亲自带兵,扎营在边境线外百米处。”
宋伯元不想听,她在帐内推了推景黛的肩膀,景黛却趴下去狠狠咬了下她厚实的下唇。
那人没听到景黛的回应,又喊了声:“殿下?”
景黛这才抬起身,声音清楚地回:“你还记得孩童时期学过的《三字经》吗?”
那人疑惑的“啊?”了声,才点头道:“只堪记得七八成。”
“无碍,开始背吧。”
那人虽奇怪,却还是闷着头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有规律的顿口,和平和的男人声线霎时响在卧房。
宋伯元躺着却像上刑,景黛还偏偏不老实,又是扒开她的衣裳,又是俯身咬她的唇。
她没办法,一手放在景黛的腰上用以固定,另一手直接伸进了景黛的衣裳里。手顺着那细软的水蛇腰,缓缓摸上去。
景黛的身体确实如她所说,对痛觉和触觉都有些迟钝。
她歪头看向宋伯元,压着嗓子在她耳边问道:“这样会产生欢愉?那我该做些什么反应你才会开心?”
——
叠琼宫内,母女两人正在激烈对峙。
皇后狠狠瞪了眼宇文翡,才对小五道:“本宫是做母亲的,自然不会害你。你刚说的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流苏鼻尖轻哼,拿起桌上的团扇在脸侧摇了摇,才对她道:“我才不怕流言,只是担心母后的下人们多嘴,令小姑姑难堪罢了。”
皇后气得站起身,抽了她手里的团扇就扔在了地上,伸出脚去狠狠踩了踩那无辜的扇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作为大梁朝唯一的嫡公主,先生就是这般教你恬不知耻,不知羞臊的吗?”
“呵呵。”小五看了眼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团扇,轻抬起眼,眼里全是不以为意与刚听了笑话似的笑意,“太子与母后知羞耻,竟想到与舅舅合谋,逼父皇退位的好计策出来。”
这一番明讽令皇后有些无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五,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头指向宇文翡:“我和你皇兄就算再不济,也从没想过杀了你的父皇。你呢?别以为我和你父皇不知道,嘉康的死定与你有关,不然,为何你要在自己的宫里偷设了灵位祭奠?”
宇文流苏瞪大了眼,立刻站起身走向宇文翡,“不是,小姑姑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
这母女俩一来一回的对话,早就超出宇文翡能接受的尺度。一朝被卷入话题中心,宇文翡先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宇文流苏:“你?你为何要杀我父王?”
“还能为什么?嘉康一直上书要入京为你择婿。她既是喜欢你,”
宇文流苏突然转身,狠推了下皇后,以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嗓音对她沉声道:“母后,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逼我。”
皇后单手扣在矮桌上才得以稳住身形,她看向宇文流苏,小五双目赤红,眼里皆是恨意。寻常时候令人喜爱的小脸儿也紧紧绷着,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
她突然想起她怀小五的时候,没有孕吐,没有难受,顺利的将小五生出来以后,这孩子也没令她多操出一份儿心。
只是此刻,昏暗的室内,小五满身的戾气却如泄洪般向她扑面而来。
她被那巨大的恨意吓得后退了一步,才轻声为自己辩解:“母后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孩子做得不对,当母亲的,就得教导你才是。”
“我不用!”宇文流苏愤怒地瞪她,“今日你若不杀了外头那些奴才,天一亮,我定要去父皇那儿告发皇兄。”
皇后抬眼,她似是从没看懂过宇文流苏。好像前十五年看着长大的人突然被人换了芯儿,就像个陌生人那样对她。
“你敢!”皇后终于冷下脸,“别忘了,我才是后宫之主。”
她抬头挺胸走到门前,亲自拉开门,对外头的人道:“永庆公主私德不检,冲撞长辈,即日起,禁足叠琼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安阳郡主宇文翡,”她稍回了回头,得意地看了眼小五,“体察圣意,愿以和亲公主之身份,亲往胡族和亲,以此换大梁安稳百年,”
“你胡说!”小五瞪着眼睛冲出来,霎那间对着门外的飞原使了个眼色,才狠狠抓了下皇后的手腕,登时一条血线显现,皇后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看向宇文流苏:“小五别怕,等那狐媚子离开了汴京,你就会好了。”
不管小五再如何哭喊,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叠琼宫的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抵不住一国之母的威仪。
皇后就那样带着胜利的战果走了,宇文流苏倒在地上崩溃大哭。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她爬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人喊道:“我要见父皇!让我见父皇!”
宇文翡自打出生起,从没见过这架势,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是该愤怒亦或者认命还是悲伤无助?
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情绪从没有强烈地起伏过。到了今日,面对这样的小五,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哄她。
“喂,你别哭了。”她沙哑着声音,“胡族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若是当上阿严流的女人,可以在胡族横着走呢。”
宇文流苏终于停下,她抬手擦了下眼底的泪,直视宇文翡道:“你没听到刚才母后说了什么?她说我杀了嘉康王爷。”
宇文翡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她“哦”了声,又问:“你为什么杀他?”
宇文流苏被狠狠一噎,甚至想,就这样告诉她真相算了。
“就因为喜欢我,所以杀了我父王?”她又问。
宇文流苏垂下头去不吭声。
“怪不得圣人最喜欢你,小五,”她缓缓起身,亲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宇文流苏:“我不能接受你,因为你杀了我父王。”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又用指腹轻轻蹭掉了小五眼底的泪,“但若是我去和亲,能换来大梁百姓的生活安稳,我愿意去。”
宇文流苏诧异地看向她:“你疯了吗?那阿严流若是喜欢你也就罢了,若是不喜欢你,你就是大梁朝送去缓兵之计的替死羊,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愿意试一试。”宇文翡坐在床榻边沿,垂着头又似不在意般地问她:“你这儿,设了我父王的灵位?我想拜拜他,行吗?”
还是如此卑微的语气。
她本该崩溃地质问自己为何杀了她父王的,她更该抓着自己的衣领埋怨她令她要远去胡族。
但她都没有,她还是那样淡淡的,稳定的,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宇文流苏还想硬撑,只是抬眼就看到那真诚的眼,立刻卷起手来投降。
“跟我来吧。”
她撑起身,从卧房走到书房,书柜中间那一层挖了一个小洞,被一个木板盖住,木板外放着一本宫廷画册。
小五拨开那画册,打开夹层,里面的香还燃着,看着似是常常过来忏悔。
她让开身位,看向宇文翡:“小姑姑,若我能带你走,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汴京?”
宇文翡像听不见似的,只眼都不眨的拔了那柱快燃到底的旧香,亲手为他父王上了一炷新香。
香气静心。
宇文翡虔诚地对着那灵位拜了一拜,才转身斩钉截铁地对宇文流苏道:“我不愿意。”
——
“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
背《三字经》的声音,还稳定的输出着。
宋伯元指尖一顶,景黛立刻伏在她身上。
她浅浅的呼吸打在宋伯元的耳廓,有些潮湿还有些燥热。
三字一顿的口,令景黛像抓不住跟的浮萍。
她想令人即刻住口滚出去,却受不住宋伯元一次一次的坏心眼儿。
景黛绷紧的神经发觉她根本就张不开嘴。
那是她人生中最伟大的一次体验,她终于觉得自己还像个人类。
有知觉,有回应。
不想哭也不难过,眼泪却一直挂在脸上。
“阿元,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宋伯元抬起脸,轻柔地吻掉景黛脸上的眼泪后,才轻声问她:“是不是吃醋了?”
景黛摇摇头,手扒着宋伯元的肩膀,低下头狠狠咬了下她的鼻尖。
“我,我说,我快喘不过气了。”
宋伯元没停,她还是问:“你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周公,作周礼。著六官,存治体。大小戴,”
“嗯~”
有些奇怪,那人抬了抬眼,看向帷幔下的人影。
“继续。”有些飘但却是殿下声音。
他又垂下头继续背道:“注礼记。述圣言,礼乐备。曰国风,曰雅颂…”
“《三字经》才背到一半儿,姐姐就喘不过气了?”宋伯元带着笑音问她,空着的那只手重新揽住景黛的腰肢,摆了摆位置。
“是,”景黛终于扬起头,她喘着粗气看向身..下的宋伯元,“我是吃醋了。”
“你怎么了?”宋伯元支起自己的上身靠在床头,眼神灼热地看向景黛:“姐姐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吃醋了。她不是小叶,我没办法将她看成妹妹。”景黛一股脑地说了,才亮声打断外头的背诵声,“辛苦了,回去通知张先生,要他时刻准备着,扶立八王。”
外头的应了声后退去。
宋伯元看向自己面前软了骨头,眉眼含春的景黛,“你做这事的时候都能想阴谋诡计?”
景黛不理她,她喘匀了气后,趴下..身,看着宋伯元的眼睛沉声问她:“这么熟练,可是经验丰厚?不若令我听听,官人是从哪位野娇娘身上练出的神技?”
宋伯元狠呛了一下,景黛还没怎么样,她倒红了脸,像刚被人玩弄过似的,细声道:“你别胡说!我那是,我那是天赋异禀。”
景黛浅浅笑了下,将自己额上的汗尽数抹在了宋伯元的衣裳上,她拍拍宋伯元的脸,问她:“你说,我是把雪儿弄进三王府还是弄进东宫去呢?”
宋伯元偏了下头,她不悦地对她道:“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儿,也犯得着你为她下那么大一盘棋。”她抬起手,将景黛揽到自己怀里,“明日,就把她送回永州去,省得平白碍你的眼。”
“哦,看来,你是为她选了宇文武盛。”景黛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宋伯元的胸口,“行,都听官人的。”
宋伯元紧抿了下嘴,说的好听,什么就听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