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而幽深的吻,吻得二人胸腔中氧气近乎要被抽干之后,她们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彼此。
体肤交递着对方体温。
春夜风凉,骤然松手的时候,微冷的风便扑到耳廓,泛起丝丝凉凉的感觉,试图消散刚刚的旖旎。
银丝勾连,恰如此刻手臂斜搭;瞳珠湿润,眼尾依然泛着微微的红。
二人都在轻微喘息,间隙中,卫云舟檀口微张:“嗯,果然没错,驸马还是……很有进步,值得鼓励——相较今天白天的时候。”
她狡黠地眨眼,瞳珠中沾染的欲气从未消去。
不等答话,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是不是因为白天你不敢?”
她娇媚一笑,轻浅的笑声缓慢溢出,弥散在黑夜之中,漫入暧昧旖旎的空气。
细腻的手指,抚上楚照的下颌,略略强硬地将她的头别过,别下。
桃花眼也潋滟着。
楚照盯着怀中人湿润的瞳珠,另一只手又是一紧——不知是半推半就,抑或是故意逢迎,她早搂了细腰,将卫云舟圈在怀中。
下颌传来细腻冰凉的触感,她微微低下头,对上湿润的瞳珠:“我不敢,但殿下敢。”
她又低声而笑,这次她再伸手,拂去楚照鬓角的汗珠:“你好容易流汗。”
发丝黏在鬓边,汗珠不待滑落,就被她轻轻拭去。
“流汗的原因,”楚照声音同样压低,“您也应该清楚。”
“真的?倘若我说,我不清楚呢?”她忽而欺身,因着腰身被锢着的原因,稍微用力,“今晚还有一事。”
楚照不说话,只是任由她在耳边继续呢喃。
欺身而上,绵软倾覆,卫云舟很明显能感觉到身边人的一怔。
她暗笑,继续蓄满恶意,在凉凉夜色中,却拢满了温暖:“回长年宫……”
“嗯。”
情潮汹涌,脸色自然绯红。
“然后,和我做……”她一字一顿,尾音落得踏实。
今晚的暧昧情-事,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如巨石滚落山巅,溅起飞扬水珠,再荡开无边无际的波澜。
她刚刚说什么?楚照瞳孔微缩,只不过这次她不再开口确认。
她终于平复下自己心情,含糊回道:“圣旨未下,殿下还是别太急躁。”
“嘁,”卫云舟的声音慵懒中又带了一丝了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楚照喉头一哽,她知道她会拒绝,为什么还问?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松开手,学着刚刚楚照的口气,缓声呢喃:“殿下不喜欢我,等旨意;圣旨未下,等圣旨;圣旨下了,等千秋宴过了……等千秋宴过来,嗯,新婚夜了,驸马是不是就该有疾了?”
不带这样的。楚照喉头一紧,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任由她报复:“嗯,明日复明日,驸马的明日和下一次,都何其多呀。”
鬓角的汗珠,渗出流下的更多。
楚照忽然一笑,眸光灿烂,她忽地靠近:“所以,殿下怎么想?”
“说个准信,你觉得你应不应该给本宫一个承诺?”她窝在她怀中,嘟囔一句,“刚刚那句话,要是给别人听了,指不定多愿意,谁像你?”
长眉轻皱,似是终于对她频频提起别人的不满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卫云舟的鼻侧,她听见她带着讥诮的讽意:“嗯,既然公主殿下老是喜欢提到别人,怎么不去找他们?他们不是不会拒绝吗?”
“我又不会去找他们!”像是没经过思考的断言。
等到卫云舟说完,听见楚照低低笑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既恼又赧,索性将手从宽大广袖中收回,离开温暖掌心,再顺着路径狠狠地捏了那人一把,听见她嗷嗷直叫,卫云舟这才心满意足。
“痛痛痛!”楚照还在叫苦不迭。
卫云舟自是不信,她刚刚拧的那一下,又不重,至于她这么嗷嗷叫唤么?
只不过看楚照那可怜样子,她还是心软片刻,柔声又问:“真的痛?”
楚照一边侧过头,一边露出戏谑笑来:“不是很痛,刚刚心痛。”
卫云舟:……
“你,很在意么?”她思忖片刻,缓声问。
“当然在意,”楚照的声音也没了起初的讥诮,她选择将卫云舟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只不过我知道殿下舍不得我,不会去找其他人,对不对?”
然后又是一声低笑。
嘁。卫云舟撇嘴,但仍在黑夜中无声莞尔。
算了,她刚刚以为楚照还要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结果到头来还是滑调。
“对,舍不得你,”也就随她去了,“所以,承诺呢?”
她可不会忘记,什么都记得。
楚照哑然:“那就新婚夜,好不好?”
“勉强同意,只不过……新婚夜是最后期限。”她微微挣出楚照怀抱,嘴角轻漾笑意,眨动的眼睫流露不自知的媚态,“我算是被你拿捏了……你猜,除了你,还有没有人同我讨价还价?”
最,后,期,限?楚照微怔。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否则她今晚恐怕是难走。
月下交叠的身影,这时候才终于彻底松开。
只不过卫云舟还在嗔怪:“看来,本宫明天就得去找皇上,让他把婚书上面的尚公主,改成尚驸马了,你说是不是?”
她领口微敞,春光隐隐。雪白的天鹅颈前,明珠闪耀。
尚,侍奉也。
楚照挑眉,今日她的胆子也难得变大:“真的假的?殿下真的要下嫁与我?”
卫云舟瞪着她,脸上红晕未消:“你都知道是下嫁……”
楚照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病恹恹的表情:“我明白了,原来是假的,哄我一声都不愿意。”
虽然明知这人在撒泼卖混,但卫云舟还是蓦地觉得有些心疼:“你很在意……么?”
尚公主与尚驸马,当然是极重要的区分。只不过对于卫云舟这种身份的人来说,绝无下嫁可能。
“嗯,很在意,”楚照幽幽拉长调子,忽而重又靠近卫云舟,在她唇角轻轻啄吻,转瞬即逝,“因为我最喜欢高攀。”
真是,诡计多端。
刚刚胸腔里面郁积着的气,如今一下子就无影无踪,难以追寻。
她仰首,眼神示意而下,意思相当明朗。
楚照微笑,只是照做,像中午那会儿,仔细为她整理领口。
滑过那枚玉坠的时候,她的手有明显凝滞,眼中也泛起微微浮冰。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卫云舟的眼睛。
只不过,二人都在等候,等候某个绝佳的时机到来。
领口整理好了,二人面上的绯色也逐渐消去。
忽而,凝视着卫云舟清丽容颜,楚照不由得片刻失神,她怔然想起初见那日。
绿水逶迤,芳草长堤,万古长春,不过如此。
她鬼使神差抚上她的脸,然后呢喃道:“你好漂亮。”
感受到脸颊上触感,卫云舟并未阻拦,她只是好整以暇候着,却候来这样一句赞誉。
她正准备开口讥诮,面上却又倾下黑影,这次更绵长,更深重。
今晚胆子真大。
她仰首,低沉了声音道:“漂亮,所以就只是亲?”
更多未说出的话,弥散空中,随着夜风一起,徐徐灌入耳中。
楚照笑而不答。
对上她的双眼,卫云舟只觉强求不得,算了。
“陪我回长年宫去,”她倏然开口,不过像是为了让楚照放心一样,“就仅仅是要你陪我回去。”
楚照不由得笑出声音,只好跟在她的后面,但忽然之间,她就发现,卫云舟好像没有动,只是弯了她的手臂。
朦胧轻纱,修长耦臂若隐若现。月色勾勒出美人玲珑有致的身躯,伫立在流光中。
她没走,只是微微侧过头,对身后人道:“你刚刚不是说,喜欢高攀吗?”
楚照再度失言,她脸上转瞬浮现笑意,这才大踏步上前,挽上卫云舟的手,尽情高攀去了。
只不过二人身高差,挽臂毕竟有些难度。挽着挽着,卫云舟就相当自然地滑落了手,然后伸进宽大广袖之中,和那人十指相扣去了。
嗯,夜晚风凉,找个人的手取取暖也是正常的。
月色流转,光华倾泻,铺了满地的银霜。
她们踏月而归。
指缝相扣,踩着月色,楚照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出言后,二人周围自然是冷淡下来。
她吃笑,心道这古人通多少意趣?
但回音清灵:“嗯,我也觉得。”
她稍稍偏头,看见卫云舟眼尾因笑簇起的点点纹路。
看来这古人也通多少意趣。
回到长年宫中,那宫人见二人亲密,都当熟视无睹,相当恭敬地将二人请入宫中。
夜色渐深,自然是直接回寝殿中。
卫云舟一直让楚照陪同着,一直到她坐于床榻上。
她掀起帘幔,盯着楚照:“夜深了,还想走么?”
真是,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的么?
楚照扬眉,笑道:“刚刚答应过殿下了,新婚夜,不是么?”
“哦,”语调照样慵懒,一副不承认自己说过的模样,卫云舟斜躺下去,“我说的,可是最后期限。”
意思是说,今晚还是可以。
但是理智劝阻了楚照。
她还得回去,好好心理建设一番,如何向这位强取豪夺的公主解释清楚一切。
“但新婚夜也行。”楚照还在嘴硬。
卫云舟觑她一眼:“好,随便你吧——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楚照发问。
卫云舟伸手把玩着秀发,一圈一圈缠绕,语气淡然:“两日后,本宫要出宫一趟。”
嗯?
楚照疑惑“嗯”声:“您出去做什么?”
不明白,她要是出宫,出去就行了,何必告诉她呢?
等等……
楚照忽然一愣,身体又像是僵直了一般。
她注视着轻轻浮动的帘幔,忽然理解了卫云舟的意思。
她要告诉她的,不是她要出宫去;而是,告诉她,她要出宫,这件事情本身。
像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报备一样。
卫云舟果然没搭理她。
楚照才又开口:“我知道了,您要出宫的话,我就在宫中,好好地想念殿下就行了。”
“嗯,真聪明。”她轻笑一声,已经将头掩入枕头中,笑声又显得如隔云雾,但同样摄人心魄,“没事的话,你就走吧。记住哦,可要好好想我。”
“遵命。”她故意说得正气凛然。
楚照轻手轻脚出了寝宫,出了长年宫,该回去了。
她自有办法,编织一张情网。至于她呢,自然是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了。
等到楚照回去的时候,柏堂门口竟还站了两个人,翠微冲着她挥手,红枫则是面带焦虑。
出事了?楚照的心蓦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