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每天都在配合Alpha发疯>第115章 家园

  天空壮烈牺牲,狼烟骤然熄灭,所有能量抵消殆尽,万物归寂。

  靳介从灰烬中走出,乌行越降落在他的身后。机甲和士兵站起来跟随。

  骨刺将覃十四扎穿吊起来,从他身体里飞出许多泡泡,爆开时有特殊声波传出,试图继续借助辐海之源重聚撕裂的猩红眩晕。

  乌行越开口对覃十四道设下禁止,低声说了四个字:

  “我言,禁止。”

  覃十四闷哼一声,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双目失神喃喃道,

  “我竟然败给了机甲。”

  靳介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倒是有许多疲惫和外人无法窥探的复杂情绪,他靠近道:

  “你就是共生种,难道还不明白共生的力量。”

  “你的机甲曾被赫斯德轻易打败!明明不足为惧。”

  “是赫斯德打败的,不是你。以百换一的代价,我们都小看了畸变种的力量。”

  靳介将赫斯德放下来,挥手设下三层骨狱囚禁。

  “一个低等种族。”到如今,覃十四已经不再掩饰对畸变种的不屑

  “再低等的种族,生死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你不能决定而已。”

  覃十四暗中蓄力试图重新召来长刀,但此刻他力量枯竭,做不了这样简单的事了。

  “当然,我只能决定是否杀你。”

  乌行越听到靳介这样说,抬手对准了囚笼里的人。靳介偏头示意乌行越暂时不要,又对覃十四说,

  “可是,如果你死了,辐射海恐怕还会产出下一个你,对吗?”

  “你果然很聪明。没错,辐射海会继续产出千千万万个我,直到将你们这群罪魁祸首全部清除干净。”覃十四语气畅快,直视靳介,得意得像咬住老鼠尾巴的猫咪。

  “什么意思?”乌行越不解的问,不止是他,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甚明白。怎么错的变成了他们?

  “如果他是辐射海制造的智慧生物,那他的能力、他做这些的目的都能说清了。”

  靳介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推测。不只是生物,包括自然界本身都有其生存之道,当发现当下的生存规律已经不适用,唯有改变,才能继续活下去。

  覃十四不过是一个被辐射海操纵的傀儡,这样的傀儡要多少有多少,也许乌行越也是备选项之一。

  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番话超出了众人的认知,有人觉得荒谬,有人公开反对中将。靳介没再继续解释,而是垂眸对覃十四说,

  “我们有一种可以做记忆清除的脑手术,忘掉你的新世界,好好活着。”

  覃十四真的小瞧了这个三性人,竟然想让他做行尸走肉。

  “狂妄的三性人。”

  空气凝滞,片刻后传来中将的怒斥,

  “你才狂妄至极!”

  数道骨刺抵住囚犯的身体。他耐心不多,若不是忌惮覃十四死后,乌行越有可能走上什么创造新世界的道,他不会在这里多费口舌。

  这个可悲的不死怪物,一直贯彻的意志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海洋的,恐怕已经混淆。靳介忍下直接杀死他的冲动,决定试试攻心。

  “你不过是又一个奴役海洋的人类而已,诞生在毁灭之上的叫新世界?发动战争的理由再合理,也造就不了赢家的伟大!”

  惊涛拍岸,惊雷平地炸起。

  靳介将眼神移到五彩斑斓的辐射海,它在千年前是蓝色的,人们会用像海一样温柔来形容爱人的眼睛。

  他对覃十四,也是对辐射海诚恳道:“三性人不会再对曾经犯下的罪孽视而不见!这次,我们会为了恢复我们共同的家园奋斗终生。”

  “哈哈哈哈哈,冠冕堂皇。”

  覃十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挥开骨刺向空中一握。

  “回不去了,靳介。”

  “行越,拦住他!”

  电光火石之间,长刀碎片突破了靳介设下的囚笼与乌行越的禁止,在空中留下无数道凌厉弧线逼退了众人。

  覃十四提着破损的刀柄站起来,不过天地间一人而已,从来茕茕孑立,从来形单影只。

  辐海之源赋予他无上权柄,他能做的不过是创造出更加完美的物种,以适应愈加艰难的生存环境。

  “密网不下水,伐木也有时。”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说着没人懂的呓语,笑过后投身万里辐海,以他未竟的一生,点燃海洋的怒火。很久很久以前,覃十四还不叫覃十四的时候,曾用未展开的一生,平息海洋的怒火。

  “向背信之人复仇,是您的权利。”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自愿。

  靳介跟着覃十四的唇语念出这句话,看着他回归出生之地,万般情绪都化做悲凉。他们好似再一次战胜了海洋的‘叛乱’,可这些战争原本不用开启。

  “还没有结束。”

  乌行越挡在面前,说完后捏了捏靳介的手心,靳介不解的看着如临大敌的乌行越,不解道,“什么?”

  “还没有结束!”

  他又大吼一声,提醒以为胜利的人群。

  浊浪的节拍像是倒计时,计较着短暂的平静。水珠从海面上被数出,一颗颗猩红艳丽,比靳介收藏的血珀还要生动精致。仔细一看,里面有东西在游动。靳介认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是原种。

  海中残余的辐海之源剧烈颤抖,像深冬的拾荒老人,板结破衣挡不住凛冽寒风,整个人瑟瑟发抖。

  被死亡激发的毁灭能量随着颤抖传递给整个辐射海,海底的混浊摆上明面,翻滚的波涛如被谋杀的野狗,海面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尸身分离,死不瞑目。

  一切肉眼可见的乱套。

  三性人也不能幸免,毁灭能量率先影响装备八代甲的士兵。一队副队长宋育从机甲内部钻出,撕碎了最宝贝的机甲后,开始攻击身边的战友。

  元启明兽化的白熊猛增至九丈高,膨胀的肌撕裂表皮,像只全身被重新缝合的玩具熊。

  人命像韭菜一茬一茬被割掉,来年春天不会再长出来。

  所有人身不由己的走向畸变,这种情况下,要么乌行越解决畸变的源头,还在放射能量的辐海之源;要么他主动将原种送进同胞的脑袋中,强制他们进化成共生种。

  乌行越看着天空重新生成的猩红眩晕,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前者,像覃十四一样跳入辐射海,将自己当成小型能量库去撞毁辐海之源,他保证可以同归于尽。

  靳介又给自己扎了安全针,这次效果大打折扣。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从乌行越眼睛里看懂了他的意思,只需要保持这最后的清醒就好。

  “我下辈子还要来找你的。”

  乌行越很用力的抱了下他的Omega,深吸混杂着蛇腥味的信息素,凉凉的有点苦,苦后会有回甘。

  “不用你找,我们一起去,这次你得在前面,那样下辈子你就比我年长,你将就我。”

  听到这有些怨怼的语气,乌行越失笑,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都不想浪费时间在你必须活着的俗套争执中,乌行越顺着靳介的话往下说,“我们投到相邻又交好的两户人家,做青梅竹马,从生到死都在一块儿。”

  上天多么厚待,临行前给他们留了充足的时间安排后事到下辈子。下辈子,多么温柔的一个词,支撑着多少未亡人继续往前,又让多少两心相同结束得圆满。

  桑桑没有阻止相拥坠入辐射海的靳介和乌行越,只是眨掉眼里的水渍,想起了曾经偶然看到过的记录。

  在三性人的祖先中,极个别的个体会把最珍贵的自己献给神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辐海之源由暗转亮,像一颗走到尽头的恒星,摆脱不了毁灭就加速能量放射,用更多的伤痕证明自己的存在。

  又像死前反抗的深海巨兽,怨毒与不甘使它最后一次张开血盆大口,拼死完成反扑。它确实有说不出口的仇恨,每一朵翻腾的浪花都记录着苦难。

  桑桑清理着不断上浮的原种,还是有部分通过猩红眩晕进入不同的星球,强行寄生它们见到的一切生物。

  黎明前地狱来客,入侵三性人的星球。

  谁也没想到敌人会是这样一群可爱无比的生物,谁也没想这群可爱无比的生物无视24阶设下的防线,轻而易举进入地下城,挑选合适的宿主。

  它们依附旺盛的生命力,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只有本能,只想活下去。

  执政官看到了这一切,源源不断的章鱼从天空之上的猩红眩晕中掉出。大地色的兽瞳被夺目的红灼伤,乌行简让一直试图砸开24阶核心的伦离开。

  伦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把执政官从这个该死的块状物中拉出来。中将给他的是不逊于机甲的外置装备,只要时间充足,他一定会把24阶砸开。

  给他一点时间。

  里面的乌行简在一声声敲击中想起了在环状通道中的,被上届执政官问到的问题。简单得叫人发笑,根本配不上乌徐两家倾注全部资源培养的政客。

  “你为了什么来这里?”

  为了什么?乌行简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说出标准答案。这还用问吗,自他进入中心从基层到部长再到执政官,每一次任职宣誓最后总会有这样一句,

  “为了A星。”

  多么习以为常的四个字,被念到陌生的四个字,就像阿弥陀佛、上帝阿门一样,含含糊糊的解释一切意思。

  执政官站了起来,第一次认真审视手中的权利,它最不该是政客的个人荣誉,有我之后就容不下他人。

  该以它为砖石,修成属于三性人的万里长城。

  站在最前面一夫当关,站在最后面做慷慨赴死的某一人。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为了A星,为了A星而已。

  白色的流星从地面划往天际,它的尾巴追着一头巨大的虎鲸,在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前,补天只是一个神话故事。

  24阶最后用来维持执政官基本生存的能量被提前压缩,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撞击就能引发一场不亚于行星撞击产生的爆炸。

  乌行简不清楚能不能一举将猩红眩晕毁掉,不过24阶不够还有地堪,地堪不够还有天虞,天虞不够还有八代甲。武器不能使用,就上镰刀锤子,再不济还有柴火……

  他不够,还有去往灾难星的人,就让这场灾难在他们这一代人这里终结吧。

  他的两个侄儿一个还没有见过父亲,一个永远也见不到父亲。

  极短的路程乌行简竭力将脑中的想法说给后面的伦听,他们永远隔着终端与千万里的物理距离,这次前所未有的近。

  “结束之后要全力治理辐射海,那里是祸源诞生之地,无法毁灭那就让它恢复如初。”

  伦兽化成虎鲸后无法说话,忍着被灼掉一层皮的痛苦继续追逐。

  有鱼不自量力的追逐太阳,顾不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却比飞蛾还要可悲,到死也不能拥抱火和光。

  结束前的悲凉在激烈的反抗中萌发,哭声盖过了苦难。

  失去父母的人、失去兄弟姐妹的人、失去子女儿孙的人、失去战友爱人的人,遍地都是。

  八目春见鸟带着它的和平飞过倾覆的文明,满目疮痍的宇宙找不到一棵安稳的树。

  它飞过地下城,一个小女孩在和一只原种对视,她的妈妈刚被寄生,融合如此之快,甚至抹杀了本该占主导地位的人的意志。

  飞过从虎鲸身上掉落的焦炭。

  飞过倒悬浮石垒成的地堪,短暂的停在某个窗台,听了会儿婴儿咯咯的笑声。

  又展翅往上,穿过猩红眩晕来到不曾踏足的异乡。

  力竭的桑桑仰面躺在地上,八目春见落在了他的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