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金羁>第85章 唐人传奇(一)

  光福镇的“合兴茶楼”,门口种有一颗老梅树。放翁词云:幽姿不入少年场。梅花一开,树底静谧世界,和旁边吵闹的茶楼完全不一样了。

  而这梅花树下刚好经过两个人,一个佩一把雪白的长剑,器宇轩昂。另一个人左手和他挽着,右手臂弯搭着一件深绿色披风。这二人便是祁听鸿与句羊。

  走到此地,祁听鸿忽然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拿样东西。”松开挽着的手,自己匆匆跑向街角。

  句羊本打算干站在此地傻等,然而祁听鸿前脚刚走,茶楼的茶博士就出来迎道:“客人喝什么茶?”

  句羊道:“我不喝茶。”茶博士闻言皱眉道:“这一片都是咱们茶楼地盘,客人要是不喝茶,请去对街站着。”

  句羊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祁听鸿回来找不见他,只好交了十个铜板茶钱,坐在茶楼外面的板凳。茶博士说:“客人进屋坐吧,有评书可以听,也比较暖和,茶钱一样的。”

  句羊冷着脸道:“你莫管我,上茶就好了。”茶博士还待再劝,屋里传来一个含笑声音说:“你勿要劝他了,人家在‘尾生抱柱’。”

  茶楼里别的客人哄堂大笑,骂道:“你说你的书,管别人干嘛?”

  原来刚才发话那个就是说书先生。茶博士将了一碗煎茶上来,又给他端来一碟甜酥饼,句羊坐在春寒之中,听里面评书讲《虬髯客传》。

  这故事讲的是:隋末寒士李靖在京都时,与时任司空的家妓红拂暗结连理。二人私奔去太原路上,碰到一方游侠虬髯客。

  那位说书先生正讲到,三人在客栈之中喝酒吃肉,虬髯客一手提一个包袱,一手执匕首割肉,大快朵颐,好不神气。

  吃到酒饱饭足,虬髯客将包袱丢在桌上,拆开,里面是一个人头。

  李靖见了人头,大惊道:“这是谁?”虬髯客哈哈一笑,说道:“这是天下负心人。”

  讲到此地,茶楼里客人提问道:“天下负心人是谁呢?”

  那说书先生略一沉吟,将醒木一拍,说:“此人是隋炀帝身边一个宦官,名叫杨絮儿。李靖定眼一看,只见杨絮儿虽然身死,面容却端的是妖艳无双。”

  这一段就是句羊从没听过的了。底下客人又问:“虬髯客杀个宦官作甚?”

  说书先生笑了一声,说:“此时的虬髯客,怀有一腔热血,打算逐鹿天下,大家都晓得吧?”

  众人道是,说书先生道:“这杨絮儿生得貌美,明面上是个宦官,实则是隋炀帝的男宠。曾经和虬髯客约好,要助他毒杀隋炀帝。只是他胆子太小,真正下毒时反悔,所以是天下负心人。”

  有人问:“他干嘛要帮着毒杀隋炀帝?”

  说书先生又笑一声,开口道:“这就要说到,隋炀帝骄奢淫逸,后宫无数,其实身子已经亏空了,杨絮儿和他云雨时从来讨不到好。虬髯客是草莽英雄,大不一样,只一晚上时间,杨絮儿就为他倾倒,不能自已了。”

  《虬髯客传》虽然是唐时传奇,不是时兴的话本了,三位“风尘三侠”却仍旧很得民心。尤其是仗义洒脱的虬髯客,听书的没有人不喜欢他。此时听见虬髯客被这么编排一通,观众立时不买账了。有个脾气爆的掀翻桌子,抄板凳要去打那说书先生。说书先生仓皇翻过桌子,逃出门外。

  句羊坐在外面,吃茶楼里甜酥饼,只觉得糖和猪油放得太省,硬邦邦的,配一碗酽茶,苦得要命。

  眼看说书先生要给板凳砸中,句羊把手里半块酥饼丢出去,和空中板凳一撞。酥饼居然没有即刻碎掉,而是把板凳撞偏二尺。说书先生趁机跑掉了。

  等那几个客人气冲冲离去,那说书先生折回来道谢,对句羊道:“多谢你,尾生兄。我看兄台用一颗酥饼把板凳砸开了……”

  句羊有点诧异。一般来说,身无武功的普通人碰上这种情形,是无暇去看什么东西砸偏板凳的。他不想暴露功夫,指指盘子说:“兄台不要谢我,应该谢你们茶楼大厨,把酥饼做得像石头。”

  说书先生笑道:“尾生兄,不要自谦了。小弟也会一点功夫,想他砸中了气消一点,才不躲的。看兄台武功很好,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

  句羊只说:“北直隶来的。”他抬起头,正眼看那说书先生。说书先生作一身文士打扮,看模样清俊温润,不像会拿虬髯客乱说一通的人。

  那说书先生道:“方才让兄台看笑话了,小弟姓蔺名无忧,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话音未落,祁听鸿声音从背后传来,叫道:“师兄!你怎么在这?”

  蔺无忧许久未见师弟,也是又惊又喜,张开双手,两个人抱在一处。好容易分开了,祁听鸿又说:“你和句羊认识啦!”

  蔺无忧道:“原来是句兄。”祁听鸿吃吃笑道:“师兄,句羊比你小一点。”蔺无忧改口道:“原来是句贤弟。句贤弟是我师弟好朋友?”

  句羊说:“是朋友。”祁听鸿却同时说:“不是,师兄再猜猜?”

  蔺无忧道:“那就是同窗,你说你去考科举了。”祁听鸿道:“也不全对。”蔺无忧道:“那就是死对头了。”

  祁听鸿恼道:“师兄见人就喜欢乱猜,该猜的时候却猜不中了,肯定是故意的。”蔺无忧笑笑。

  祁听鸿重新挽起句羊,感觉对着他师兄,句羊手臂都比较僵硬。他笑道:“没关系,师兄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什么都懂,是吧。”

  说话之间,蔺无忧理好被弄乱的衣服,回茶楼继续讲评书了。祁听鸿在桌边坐下,对句羊说:“你猜我去拿了什么?”

  句羊道:“给你师父师兄买礼物了。”

  祁听鸿道:“是买了一点。”句羊道:“还给小毛买礼物了。”祁听鸿道:“买了点糖。”

  句羊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祁听鸿急道:“你再猜呀。”

  句羊笑道:“猜不出来了。”祁听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玩意,说:“我在小摊上看见的,像不像你以前那把刀?”

  这是一把泥捏的小苗刀。这边许多上年纪的老人,做不了重活细活,自己捏些便宜泥人来卖。除了捏人,还会捏十八般兵器,给泥人握在手里。祁听鸿每次见了,花几钿把摊子包圆,叫老人早点回家。句羊已经见怪不怪。拿来一看,长得是有点像赤心会合,说:“是挺像的。”

  说完他又去喝茶。祁听鸿说:“还有你没猜中的呢,快猜。”

  他早就看见祁听鸿拿着一个长东西,用布包着。但他非要逗祁听鸿好玩,故意不去说。祁听鸿忍不住了,拆开布条,露出里面一把真的长刀,道:“我提前寄信回来,找人打的。你看看?”

  句羊拿起来掂了掂,比赤心会合轻一点,用起来没那么费手腕,再出鞘一看,刀身光华灿烂,如同一条银蛇。

  祁听鸿知道他喜欢,自己先高兴得不得了,偏偏要说:“看你一直没找着趁手的兵刃,这把凑合用吧。”

  看着句羊把刀系到腰上,祁听鸿忽然换上一副愁容,叹了口气。句羊问:“怎么了?”

  祁听鸿道:“这把刀抵给你,接下来说的话,你可不要不高兴。”

  句羊说:“你讲。”祁听鸿道:“我师父他们年纪大了,明天回到山上,我们就、就……”

  句羊道:“就不要说我们两个是啥关系,对吧。”祁听鸿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句羊说:“放心吧,我不会乱来。”

  在北平的时候,祁听鸿就总提他师父如何如何,师娘如何如何,对他来讲,师父师娘大概是最重要的人。句羊当然也不会想他们伤心。祁听鸿说:“那就好。”又笑道:“我怕他们欺负你。”

  句羊心道:“哪里有人能欺负我。”只当是祁听鸿说来哄他的。

  两人在山脚下客栈留宿一晚,翌日一早和蔺无忧会合,一起上山。这时节正值邓尉山梅海盛开,朝阳香雪,皑皑绵延数十里。一直爬到最高一座山峰,极目眺望,峰顶用竹篱围出一个小院,堂屋挂牌匾是“小事不见居”。到这里已经没有山路可走,但三人都有轻功在身,沿着岩石往上爬,也不算特别费力。

  好容易上到峰顶,只见院里有个小孩,拿着木剑在练剑法。祁听鸿跑过去,喜道:“小毛!”

  小毛十二岁了,开始抽条,比之前长高不少,越来越像个大人。看见祁听鸿,小毛收了木剑,也不说话,只打摆子一样作了一揖。

  有个老太闻声出来,劝道:“小毛,叫师父哉。”小毛闷声不响。另一道正气十足的声音喝道:“小毛,不叫人,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这两人想必就是祁听鸿的师娘谢秋云、师父郇潜。祁听鸿果然把背上包袱一扔,跑过去叫:“师娘!师父!”给两人磕了头。

  谢秋云慈眉善目,郇潜却满面怒容,眉头紧紧皱着,手里拿个鸡毛掸子。句羊看他不太高兴,不禁担忧,蔺无忧笑道:“我师叔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不要怕。”

  郇潜对祁听鸿点点头,拿鸡毛掸子对小毛一指,又指指地面,说:“小毛过来。”

  小毛不情不愿走过去,郇潜拍拍祁听鸿,道:“这个是谁?”

  小毛说:“是祁听鸿。”郇潜举起鸡毛掸子要打,小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腿上生生被打了两道红棱子。

  祁听鸿看得心疼,把小毛护在身后说:“不叫了,不叫了。”郇潜气得满脸涨红,祁听鸿毫不在意,笑道:“师父师娘,看看给你们带了啥?”

  蔺无忧又悄声道:“我师叔就是这样,有点吃软不吃硬。”

  祁听鸿打开包袱,把里面东西一件件取出来。给小毛带了桂花糖、玫瑰糖,小毛撇撇嘴,还是接了。他给师娘带了时兴胭脂水粉,谢秋云笑道:“师娘这么老了,用这个干嘛?”

  祁听鸿也笑道:“师娘比以前还年轻呢。”

  最后到给郇潜的,祁听鸿拿出一个象牙小罐,打开说:“师父,喜不喜欢?”

  罐子里红红白白,是一套玛瑙做的围棋子。郇潜接了罐子说:“哼,浪费钱。”

  分完礼物,祁听鸿转回来问:“师兄,师嫂不在么?”

  蔺无忧羡慕似的说:“她得闲,下山去玩了。”又说:“不用伺候小魔头。”

  祁听鸿道:“什么小魔头?”蔺无忧道:“吃午饭她就该回来了,让你见笑啦,是我女儿!”

  蔺无忧的女儿蔺冰,今年五岁,最讨厌的事就是练武功。无论怎么说教、打骂、好言哄劝,她都一概不理。

  师兄一支学的是刀法,给蔺冰削的小木刀,每一把都给她砸得粉碎。蔺无忧只得把自己的宝刀“十轮伏影”拿给她练功。

  十轮伏影是能与隙月剑齐名的、举世无双的兵刃,五岁小孩再怎么折腾也弄不坏。蔺冰于是每天天不亮起床,跑去山里躲起来,中午吃饭再回家,刚好错过练功时间。

  果然,到了中午,谢秋云才把饭菜端上桌,就有个小身影一头撞进来,说:“我饿!”

  这就是蔺冰了。蔺冰年纪尚幼,自己不晓得梳头,每天出门回家都蓬头垢面的。

  谢秋云拍拍板凳说:“给你梳头,梳了头再吃饭。”郇潜立刻又不高兴,哼道:“慈母多败儿。”

  谢秋云笑道:“冰儿算孙女,怎么算败儿呢。”

  但郇潜一句话已经惹蔺冰不高兴了。蔺冰扯着头发尖叫,不肯再梳,蔺无忧上前要管她,蔺冰叫道:“爹!你打死我吧!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全屋五个大人,个顶个是绝世高手,却谁也奈何不了蔺冰。祁听鸿平日对小孩比较体贴,碰上蔺冰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谢秋云低声下气哄好了,大家鸡飞狗跳,吃了一顿午饭。

  到吃夜饭的时候,蔺冰已经梳好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玉雪可爱,看不出是小魔头了。大家围坐在饭桌边上,吃到一半,郇潜开口说:“无忧。”

  蔺无忧一个激灵,坐直了说:“师叔,怎么了?”郇潜说:“你还在弄那些个话本之类的东西,是么?”

  蔺无忧道:“是。”郇潜说:“非得弄这个,就多讲一点英雄故事,少弄那些个情情爱爱的。”蔺无忧点点头道:“好。”

  郇潜又道:“我近来听说,有人开始写那种,两个男人卿卿我我,男人搞男人,真不晓得还有没有伦常了,不要讲那种书,听到没有?”

  蔺无忧面不改色,仍旧应:“好,好。”

  在桌子底下,祁听鸿悄悄伸手过去,捉住句羊的手。句羊假装不懂,做口型说:“干什么?”

  祁听鸿捏着他手掌,用力晃了晃,对郇潜道:“师父,吃这个菜。”说着挟了一大块排骨过去。

  趁郇潜低头吃菜,祁听鸿凑近句羊耳朵,用气声说:“我师父就是这样,觉得别人都是小辈,你晓得吧。”

  说着他使劲一捏句羊手掌,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郇潜正好吃完排骨,抬头问:“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祁听鸿不敢对上他目光,道:“我叫句羊多挟点菜,不要不好意思。”

  好在郇潜也未深究,又开口说:“鸿儿啊。”祁听鸿笑道:“师父要说啥?”

  郇潜说:“现在你是小毛师父,就要有点师父样子,不要成天嘻嘻哈哈的,也不能总惯着小毛,知道么?”

  祁听鸿收起笑容,和句羊握在一起的左手也松开了,说:“是。”小毛却哼了一声。郇潜一拍桌子,道:“薄明,以后你再叫你师父大名,我真会打断你腿!”

  小毛闷声不响,只顾着扒米饭。祁听鸿想到要有点师傅样子,给小毛也挟一块排骨。

  转眼之间,郇潜把桌上小辈训了个遍,只差蔺冰了。郇潜道:“蔺冰,明天再不练武功,就不许吃饭了。”

  谢秋云嗔怪道:“不要说了。”然而为时已晚,蔺冰把筷子一扔,放声大哭。好容易吃一顿安静饭,这一闹之下,饭桌又乱作一团。大家手忙脚乱哄蔺冰,只有小毛堵起耳朵继续吃,郇潜则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坐着。

  小事不见居中,主屋是给郇潜夫妇住的,一间厢房是练内功打坐用的静室,一间住蔺无忧一家,一间收拾给小毛睡,还有一间是祁听鸿从小住到大的,没有多余厢房做客房了。

  祁听鸿搬了一张卧榻过来,放在自己屋里,说:“句兄勉强和我住一屋吧。”

  但他俩心知肚明,这张卧榻只是掩人耳目而已。真到晚上,吹了油灯,句羊从榻上翻身下来,挤到祁听鸿床上。祁听鸿被子里已经躺热了,里衣又短,突然碰到句羊冷冰冰的手,痒得咯咯地笑,说:“你穿那么多,反而不容易暖。”

  句羊说:“哪有这种歪理。”祁听鸿笑道:“就是有呀。”在被子底下,把句羊衣服上暗扣给勾开了。一只热的手盖上句羊胸膛,祁听鸿又说:“是不是暖了?”

  他们玩得正高兴,屋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祁听鸿一惊,停下手里动作,叫道:“哪位?”

  郇潜沉声道:“是我。”

  祁听鸿与句羊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惊疑不定。郇潜又说:“快来开门!”

  祁听鸿赶紧抖开被子,把句羊囫囵盖进去,自己跑去开门。句羊蜷缩在被子底下,用上片雪卫的隐匿法门,纵使又闷又热,他也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门开了,郇潜说:“你在干什么,脸这样红?”

  祁听鸿结结巴巴道:“在、在打坐。”郇潜责怪道:“哪有这么打坐的,当心走火入魔。”

  祁听鸿蒙混过关,笑道:“晓得了,师父,你来是有啥事体?”

  郇潜放缓语气道:“你冷不冷?”

  祁听鸿哭笑不得,说道:“师父,我长大了,冷了晓得自己穿衣服的。”郇潜说:“你房里被子久未晒了,盖起来不暖,这一床也给你。”

  关上门,句羊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身上一重,祁听鸿把新得的被子也丢上床,自己钻进被窝。

  这回换祁听鸿身上冷了。他说:“你看,我师父对我挺好的。”

  句羊笑笑,轻声说:“我相信啦,看来你小时候,他也没打断过你的腿。”祁听鸿紧紧抱着句羊,吸吸鼻子。

  他知道祁听鸿心里有愧疚,既愧疚要把他藏在被子里,也愧疚师父这么关怀,自己却在被子里面藏个男人。祁听鸿就是会为这种事情愧疚。

  句羊说:“我在想呢,怎么能讨你师父喜欢一点。他喜欢下围棋,是不是?”

  祁听鸿艰难道:“你……你不用讨好他。就算他喜欢你,他也不会……”

  句羊笑笑,说:“没关系,我晓得。第二件事是,怎么能让蔺冰听话。”

  祁听鸿被逗得一笑,说:“大家饭都吃不好了。”

  句羊又说:“第三件事是,怎么让小毛乖一点。”祁听鸿道:“小毛是恨我。”句羊却胸有成竹,说:“小毛怎么能恨你,小毛只是长大,有主见了。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

  祁听鸿又笑了一声,在他胸口蹭蹭,说:“这么久了,还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指挥使闲不下来,是吧。”句羊郑重道:“我拿了你送的刀,肯定要给你做事的。”

  作者有话说:

  问题儿童幼儿园(甚至还有后来醉心看黄的问题儿童薄子哥)